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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張大人在翰林院當差不多不少也有二十年了,看過的史書有半個藏書閣之多,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兒沒看過,什么荒唐不羈的話本沒聽過,他自認自己比大儒也毫不遜色了。不過,最近朝中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倒是讓他大開了眼界。

  皇上居然任命一個女子為侍詔,與諸多男臣們同朝為官。不僅如此,聽說那女子原本還是伺候皇上膳食的大宮女。

  一個宮女做官,她當朝廷大事是烹飪佳肴呢?

  原本以為這種荒謬的事兒內閣會在第一道圣旨出來的時候就被無情的駁回,結果,居然一路順暢,經內閣批閱,三公默認,甚至連朝堂上也沒激起一朵水花。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女子為官,前所未聞!

  皇上的后宮是擺設嗎,一個女人都塞不下!皇上被色迷心竅了嗎,居然讓女子公然涉及朝政?滿朝文武干什么去了,居然對皇上身邊突然多出來的一個女人視而不見,他們都眼盲了?

  張大人氣得連胡子都扯掉了半邊,在那魏姓女子走馬上任的第一日就視而不見,用眼神無視她,用全身每一個毛孔蔑視她!

  魏溪頭戴四品官帽,身穿一襲青色長袍,束著玉扣白帶,面如冠玉,眉如山峰,比做宮女時多了鋒利,比太醫院醫女裝束多了幾分莊嚴,遠看下還以為是哪里來的少年才俊。秦衍之還沒下朝,朝安殿里現在安靜得很,偏殿倒是陸陸續續進來了一批中低等官員,有的是等著皇帝召見,有的是等著皇帝開會,有的是來碰運氣,想要求見皇帝。

  張大人進來時照例先是將殿內所有的人都掃視一遍,見到官職比他高的就笑容滿面拱手作揖,見到比他低的就高揚著腦袋等著對方撅腚對他高呼一聲‘張大人好’。唯一的例外就是魏溪了,別說對方路過她時眼高于頂了,連鼻孔都要沖到天上去了。

  芍藥給魏溪上了一碗暖呼呼的紅棗姜茶,偏向張大人的方向對她眨了眨眼,笑聲道:“張大人在翰林院多年,人脈廣闊,非一般人能比,你可得敬重他些。”

  芍藥說話不輕不重,殿內大部分的人都聽得了。張大人的頭仰得更加高了些,只要魏溪露出一絲不服氣的表情,他就準備借此給魏溪點顏色看看。哪知魏溪接過茶盞,慎重的點頭道:“能與張大人同殿為官,是下官的福氣,日后有問題一定會多向張大人請教。”說罷,就站起身來對著張大人鞠了一躬。

  張大人冷哼,道:“伴君如伴虎。在皇上身邊為官可得把腦子帶上,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都得謹慎,別一個不小心就把腦袋給弄掉了。”

  魏溪點頭,神情恭敬:“多謝大人提點。”

  張大人見她受教,神情更為倨傲:“別說本官沒提醒你,宮女有宮女的規矩,為官有為官的規矩,你可別把妖媚惑主的那一套用到朝安殿來。朝安殿可不是昭熹殿,不說皇上會如何,本官作為你的上峰,就絕不容許你污了朝安殿的地!”

  魏溪目光一厲:“妖媚惑主?”

  張大人的大鼻孔里噴出一股氣:“怎么,本官說得不對?”他左右看一眼,特意提高語調引來其他官員的注意,“女子為官前所未有,若不是你耍了陰謀,皇上會縱容你與我等平席而坐?”

  在偏殿等候的官員們原本也對魏溪頗為好奇,看她服飾明明是官員,看面貌又偏陰柔,端坐時身姿硬挺,毫無女子軟柔,還以為對方是男生女相,結果張大人一說,眾人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明白對方正是最新上任的女侍詔。一時之間,好奇者有之,輕蔑者有之,無動于衷者也有。等到‘妖媚惑主’之語一出,眾人的面色就大變了。

  張大人是侍詔,而且是從皇帝登基以來就在朝安殿當差,也算是天子近臣。一般官員中的印象,只要是就近伺候天子的,消息總比外面的人靈通,故而,他對魏溪一番‘點撥’,瞬間坐實了魏溪來歷一般,沒有幾個人會懷疑他話中的真假了。

  魏溪手中的茶盞在茶幾上發出‘哆’的一聲悶響,她面色冷凝,直面張大人:“大人這是在指責皇上小小年紀就沉迷美色不分公私,還是指責皇上自視甚高,為奸人所用而不自知?”

  魏溪魅主,那不就是皇帝沉迷美色嗎?用美色換官職,說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魏溪一下子就把皇帝給拉下來給自己墊背,完全不說自己冤枉,只說皇帝蠢!

  皇帝蠢,被她美色說謎,是皇帝的錯!這話能說嗎?這話能承認嗎?

  別說張大人不肯承認了,在座的任何一位官員也不敢說皇帝蠢啊,被一個女人利用啊!他們還要不要腦袋了!

  張大人連忙站起來,顫抖著手指著她大喝:“胡言亂語!”

  魏溪冷笑:“怪不得張大人在侍詔位置上一坐就是九年呢,想來您從當官一來就進了翰林院,一直沒有升遷吧?你知道原因嗎?你真的以為是皇上無識人之明嗎?你以為你真的才學通達智謀無雙嗎?”

  “你,你……本官的事與你何干!”

  魏溪冷道:“你既然可以污蔑我妖言惑主,憑什么我不能戳你脊梁?”她一撩衣擺,翹腿靠坐下,嘲諷道,“你一定不知道,你在皇城茶館與人喝茶胡侃的時候,皇上在行宮差點命懸一線是我半夜爬下懸崖救下的吧?你在府里閉門不出躲著瘟疫時,是我陪著孤身一人的皇上在昭熹殿掙扎求生的吧?你知道皇上在宮中遇刺多少回嗎?知道他被人暗中下毒多少次嗎?知道宮里的太監宮女們一點也不比你們這些為官的輕松嗎?你知道,只要皇上出了一點差池,你這做官的頂多換個主人奉承,而宮里的人大半都要陪葬嗎?你以為做官就真的比后宮里伺候的宮人要高人一等嗎?你什么都不知道,張嘴閉嘴都是天道不公小人當道!告訴你,沒有我們后宮中這些‘小人物’,你以為你還能在少年天子面前倚老賣老嗎?”

  一番話說得在場官員面紅耳赤,亦說得朝安殿中一直被官員們鄙視的宮人們眼眶泛紅。朝安殿伺候的人大多是老人了,幾乎都與張大人一樣,從皇上登基起就在朝安殿當差,與這些臣子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若對方真是官居一品,對宮人們不假言辭也就罷了;偏生對方也就是個二十年沒有動一下屁股,在翰林院老死的四品官員,就這樣,他居然還橫看豎看挑剔宮人對他不夠恭敬,對他伺候得不夠用心,每次來,都少不得打著官腔‘指導’宮人們一番,朝安殿中人早就看不慣他了。

  魏溪一番話簡直是替朝安殿的太監宮女們狠狠的出了一口惡氣。

  芍藥拉著魏溪的衣袖,低垂著眼道:“少說兩句吧,大人們看不慣我們宮人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今日你出了頭,隔天不知道他們又有什么污言穢語出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叫他們是大人物呢,要踩死我們這些宮人就跟踩死螞蟻也沒區別。”

  魏溪壓著芍藥的手背,幾次撅嘴想要再說都被芍藥給拉住了,最后憋得自己也鼻翼發紅,眼中含淚,跺腳道:“他們男人是人,我們女人就不是人了嗎?合著他們都不是從女人的肚子里出來的,也不是女人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欺負我們宮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欺負自己的母親為老不尊,去罵自己夫人紅杏出墻,自己女兒不守婦道啊!”

  一時間,朝安殿內隱隱約約的響起了啜泣聲,戶部穆大人進來時,還抬起頭問了句:“怎么了?”

  張大人一見來人,臉上的尷尬窘迫就迅速掩蓋了去,幾步上前拱手道:“穆大人來了,快請坐。”

  穆大人前些日子進宮的時日多,對常伴皇帝左右的侍詔也混了個面熟,聞言也拱了拱手,問:“無緣無故的,她們哭什么?”

  張大人正想要岔開話題呢,想要再嘲諷幾句又怕魏溪再發飆,忍了又忍,反問對方:“穆大人今日進宮是向皇上匯報撫恤金發放進度的嗎?”

  穆大人尷尬之色一閃而過,含糊道:“是皇上宣本官入宮,本官也不知何事。”

  張大人立即笑道:“想來是撫恤金之事穆大人做的不錯,皇上又有新差事吩咐下來呢。”

  穆大人顯然不這么認為,前幾日皇上于太后爭執的事兒他是知道的,這個檔口,皇上應當不會再安排事務下來給他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閑話,張大人有意沒話找話,穆大人是心不在焉的敷衍,好在沒多久皇上就下朝了,魏溪與張大人依次進殿見禮。

  秦衍之看著魏溪一襲官服的模樣,忍不住笑道:“我以為你會著宮裝呢,這樣也不錯。”

  魏溪心情不好,也沒有回話,直接行了禮就去角落的拍末的桌邊,張大人在首位,偏頭看她一眼,他落了座,看魏溪跟著坐下,無端的,心里居然松了一口氣,暗道一句女子難養也。

  小吳子依次宣了戶部尚書吏部尚書和穆大人,幾人剛剛跪下,秦衍之就丟了一本奏折下來:“這個月參奏戶部穆愛卿貪污陣亡將士撫恤金的奏折就接連不斷,這是戶部的事情,戶部尚書,你怎么看?”

  戶部尚書年歲已高,再過一年就要致仕了,皇帝連續宣了他和穆大人進來,他就知道是個什么事。按常理說,戶部里面的規矩只要是當官的沒幾個不知道。戶部掌管國家的口袋,里面銀子進進出出無數,十萬兩報上來,到了國庫只剩下八萬兩算是同僚手下留情。同樣,皇上撥款,五十萬兩銀子撥下去,還沒出戶部大門可能就只剩下四十五萬。大家默認,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銀子大家分。

  將軍們大勝歸來,三品以上的官兒的賞銀那基本是不能動的,三品以下動個一成,五品以下動個兩成,哪怕將士們拿到手里數目不對,也不會聲張。一旦聲張,說不定下次賞賜到了手上估計連一半都沒了。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你根本就沒有戰可以打了,因為會有人阻攔你去戰場的腳步。這就是官官相護。

  結果,誰也沒想到,戶部居然出了穆大人這個奇葩。你說,你走太后的門路,包攬了撫恤金的發放,這事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雖然你背后的靠山硬呢。錯就錯在,平日里你事情沒干銀子也沒少拿,等到你有了差事,結果就一個人獨吞,同為戶部的官員們,連一口湯都沒得喝,這就不對了!哪怕大家沒苦勞呢,可平日里你也沒苦勞啊,結果你也有銀子收。

  所以,御史們參奏穆大人中飽私囊的奏折,皇帝按下不表態,戶部的人也不急躁,即不添油加柴把穆大人推向火坑,更不會出面替他周旋洗清冤屈,為的,就是將戶部徹底摘出來,顯示戶部就這么一個毒瘤,跟其他人沒關系。

  哪知道皇帝直接當著穆大人的面把參奏的奏折給丟給了戶部尚書。戶部尚書好歹也是幾十年的官兒了,哪里會被這么一點小事給攔住,直接道:“皇上,官員的罷黜封授由吏部負責。穆大人此事,還得聽吏部大人的意見為好。”

  皇帝轉頭,問:“吏部尚書,你的意見呢?”

  吏部尚書暗罵一聲老狐貍,斟酌了一番,道:“按法典,但凡官員私吞國財中飽私囊,該送刑部,等刑部審查確有其事后,根據犯官罪責輕重再行定奪。”

  秦衍之好像早就知道兩位尚書的答案,也不看穆大人跪在下面搖搖擺擺幾乎暈倒的架勢,隨意又翻了其他基本奏折,突然想起什么,問一旁的侍詔:“張愛卿認為穆大人罪名是輕是重?”

  張大人立起身來,神色端正,拱手道:“皇上,穆大人身份不同一般,若是按照尋常罪臣的法典來定罪恐有不妥。依微臣看,最多革去他四品官職,貶為五品,如何?”

  私吞了差不多十萬兩銀子,居然就降一品官職,然后沒有一點懲罰?

  戶部尚書掀了掀眼皮,看了張大人一眼,不附和也不搖頭。吏部尚書知道對方話中‘身份不同一般’是什么意思,不外乎對方是皇帝的舅舅嗎,所以任何罪責都會從輕發落。想歸這么想,可吏部尚書不會這么直白的說。這就是官方老油條與小官員之間的區別了。

  秦衍之沒想到張大人這么蠢,只差直接說皇上,穆大人是你家親戚,你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嘆口氣,他再往下看去,笑瞇瞇的問:“魏侍詔,說說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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