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計再成

　　五月廿二，寧城城門如約大開，顧云涯率三千顧家軍進駐寧城。是夜，寧城大擺筵席，全城歡愉。

　　顧云涯與薛茗行過禮后，顧云涯執(zhí)了酒壺走向薛山，薛山伸手示意，“薛某有幾句話想跟公子說明，還請公子挪個步，不知公子以為如何？”

　　顧云涯倒也不介懷，頷首同意。進到內(nèi)室，顧云涯臉色倏地冷下來。

　　薛山倒不覺尷尬，笑著奉承：“顧公子英俊風流，小女能得公子庇佑，乃是小女畢生所幸。”

　　顧云涯神色冷冷，大紅的喜袍都映不出絲毫喜氣，“是么？可我覺得，這怕是薛姑娘畢生不幸之始�！�

　　薛山這才正色：“薛某自知罪孽深重，但請公子莫要累及小女，薛某一切行事，小女都是不知情的�！�

　　顧云涯冷芒微斂，“薛大人盡管放心，顧某雖非心甘情愿娶薛姑娘，但既然娶了，必不會棄之不顧�！�

　　“如此，薛某就放心了�！毖ι綌苛苏~媚的神色，反倒有些凝重起來，“既然如此，本來有些該帶到地下的東西，還是告訴公子好些。實不相瞞，薛某一脈實為郢城林氏的旁支，至于有多遠就連薛某也不清楚了。薛某一生無德，只愿小女能一生無憂，是以當初與林家談好條件，若是成功扳倒顧家，便同意小女嫁入林氏�！�

　　顧云涯不語，薛山繼續(xù)道：“本來一切都毫無懸念，公子心善，這些計策行起來很容易。卻不料，公子身邊的任姑娘卻也是個一等一的人物，竟然有一顆這般宏大的心，更沒想到，小女對公子一見傾心，之后要死要活也不肯再嫁到林家。薛某此生最無用之處，就在于對這個女兒真的是束手無策。是以雖知公子愛惜任姑娘，依然出此下策，逼公子娶了小女�！�

　　“薛某罪孽深重，自是不可饒恕，此番已經(jīng)下令，不管今后公子派誰來接管寧城，轄下所有人都將言聽計從。這也算薛某所能想到唯一能彌補罪孽的方法了�！�

　　說到后來，顧云涯越發(fā)覺得不對勁，轉(zhuǎn)頭一看，隱隱見薛山面色發(fā)黑，心下大約知道怎么回事，倒也并不阻撓，反倒是往薛山酒杯里注滿了一杯酒，“心中仍有嫌隙，一聲‘岳丈’恐怕難以出口，這最后一杯酒算是云涯敬您的，愿您往生極樂再無煩心�！毖ι降挂埠罋�，一飲而盡，杯碎人去，顯是早已服了毒了。

　　而新房之內(nèi)，薛茗卻還一襲嫁衣鮮艷，靜靜等著自己的夫君歸來。顧云涯推門而入，走近床榻，毫無憐惜可言地一把揭下喜帕，薛茗一臉惶惑，不知該如何，卻轉(zhuǎn)瞬想明白整件事情來龍去脈，不由低了聲音，“原來是我爹逼你的，難怪你會答應(yīng)�！�

　　顧云涯將喜帕隨意扔在地上，毫不客氣伸手捏住薛茗的下巴，迫她抬頭，語氣里透著些森冷，“薛茗，我清楚告訴你，你爹不使這些手段我不會娶你，但既然我娶了你，也必然不會對你棄之不顧。不過，我只能說，初雪是我唯一的妻，不管何時何地。所以，你若愿意繼續(xù)留下，就做好一個妾應(yīng)盡的本分，若是不想留下，我自

　　“我爹怎么樣了？”薛茗卻不管眼前人所說，反倒問道。

　　顧云涯也未吃驚，薛茗的伶俐是他見識過的，只答道：“服毒，自盡了�！�

　　聽得這話，薛茗并未嚎啕，甚至一滴眼淚也無，只屈膝下蹲，向著顧云涯行了個大禮，靜靜說道：“夫君，茗兒想為爹爹收拾后事，怠慢夫君，還請夫君恕罪。”

　　顧云涯并不說話，就垂著眼看她靜靜蹲在那兒，嬌羞的模樣含著淡淡的悲哀，不免有些心疼，“你不打算再考慮考慮我的話？”

　　薛茗只垂著眼看著地上，“不用考慮了。爹爹此生，唯一就敗在對我太好上，既然這一個妾的名義都是爹爹用命換來的，那我有何資格放棄？”

　　云涯微微擺擺頭，還是伸手將薛茗扶了起來，勸慰了一句，“我沒有打算為難他，只是沒想到，對不住。你去好好辦好后事，我也需要花些時間來肅清寧城某些勢力，三日之后，啟程回鄴城。你若愿意的話，今后就隨軍吧�！�

　　聽得最后一句，薛茗心中暗喜，卻也只淡淡道了個謝，“多謝夫君關(guān)懷。”

　　三日后，顧云涯果然先一步快馬回到鄴城，而薛茗則由一隊人馬護衛(wèi)在后邊慢慢前行。卻不想，剛回大營就見張弛緊張的神色。

　　張弛也未多言，徑直跟著顧云涯進了公子主帳，“公子，帝都來信，趙朔舉兵，短短十日內(nèi)已取下郯城和襄城，更是……”

　　見張弛難得的吞吞吐吐，顧云涯心下一沉，厲聲問道：“更是什么？”

　　“更是……廢掉了奉光帝。”張弛額上大汗淌落。

　　“哦，他竟也沒自封為帝嗎？”饒是吃驚，畢竟以趙朔如今的年紀，與其廢帝自立還不如手握傀儡皇帝把持超綱來得更為安穩(wěn)，但顧云涯還是捕捉到張弛話中的一絲不尋常。

　　張弛不解其意，答道：“沒有。探子來報，只廢帝尚未自立�！�

　　顧云涯這倒是驚了一下，“不知這趙朔下的是哪步棋。只是，趙朔積威日久，怕是不戰(zhàn)而降的多，咱們可得加快腳步了�！毕乱痪鋮s是對侍立一旁的兵士吩咐的，“去將軍師和其他兩位將軍請來�！�

　　三人剛進營帳，顧云涯也不拖延，徑直道：“帝都傳來消息，趙朔已經(jīng)廢帝，也已將郯城和襄城納入轄下了，若是加上郢城，趙朔只需再控制一個安城，整個東邊都是他的了。那時，恐怕誰勝誰負還不得而知，咱們需要趕緊了。不知軍師可有想法了？”

　　趙臨雍將隨身帶來的布防圖緩緩攤開，上邊密密麻麻地標注了重要的地勢關(guān)卡，“最壞的情況在下之前也設(shè)想過，所以有這么一計。人馬分成四隊，兩隊包抄念城，兩隊包抄焉城，一舉拿下念城之后再奇襲圍攻焉城，焉城雖說關(guān)卡眾多，兵力也甚，但肯定經(jīng)不住整個顧家軍的奇襲。不知公子與三位將軍以為如何？”

　　三將并不言語，顧云涯屏了氣息，“你且仔細說來聽聽。”

　　趙臨雍點頭，“念城兵力本就薄弱，又因為念青山這個關(guān)卡，調(diào)了大部分兵力給焉城，現(xiàn)今兵力更是空虛。若是由一隊人馬經(jīng)北部無風谷潛入，從北部攻念城，而一隊人馬從南邊擾亂視線，到時兩邊夾擊，念城自然手到擒來。念城攻下以后，兩隊迅速會和，再往東邊行進，而此時，如果一隊人馬從焉城南部攻入，一隊直接從念青山攻下，三軍夾擊，縱焉城兵力強大，不知又如何抵抗？”

　　趙臨雍說完也不言語，默默退到一旁，顧云涯仔細考慮不過一會兒，當即道：“好，就按軍師所言行事�！�

　　顧云涯凝神思考不過片刻，當即吩咐道：“邢關(guān)，你率兩萬人馬從南邊繞至念城城外，只負責吸引視線，暫時不強攻，明日出發(fā)�！�

　　“鐘函，你率一萬人馬過無風谷支援邢關(guān)，邢關(guān)出發(fā)兩個時辰以后動身。廿九日務(wù)必攻下念城，六月初二務(wù)必趕到焉城�！�

　　“至于張弛，率七萬大軍從南部攻焉城，三日后出發(fā)�！�

　　“我與軍師，率五萬人馬繞至念青山回護你，兩日后出發(fā)。六月初三，一舉攻下焉城。”

　　“其余人等，皆留守鄴城，守住后方�！�

　　連施五令，不過片刻間，卻難得沒有絲毫漏洞，三將當即領(lǐng)命，各自退下去清點人馬糧草。營帳內(nèi)霎時只剩了顧云涯與趙臨雍兩人，顧云涯笑笑：“軍師果真算是智多星，足智多謀�！�

　　趙臨雍拱手，“那也得公子殺伐決斷才行，此計若是時間耽誤了，趙朔一旦再加兵力，便只能硬攻，不能奇襲了�！�

　　顧云涯倒是笑笑，“不瞞軍師，其實本來不打算冒這個險。雖然奇襲有良效，但這樣大批人馬的奇襲其實不算上乘。”

　　“的確。”趙臨雍一眼掃過布防圖，圖上被顧云涯又新添了幾個點，“那不知公子為何還要同意這個計策？”

　　“說來慚愧，其實倒與家國大事無關(guān)。不過是想著，早一點見到初雪罷了。再往后拖一拖，誰也不知會有些什么變故�！鳖櫾蒲男α诵�，這一笑里竟有些淡淡的羞赧，也含著一絲隱隱的擔憂。

　　但這般不露痕跡的表現(xiàn)，讓趙臨雍心中驀地一冷，：“公子與任姑娘還真是伉儷情深。若任姑娘知道公子這般記掛，想來心中也該覺得欣慰�！�

　　顧云涯卻是極其鄭重地一鞠躬，“勞軍師這兩年處處維護初雪，讓她不至于在帝都左右為難，無依無靠，云涯在此謝過。”

　　趙臨雍面色稍青，卻仍是還了禮，“公子說笑了，任姑娘自己的本事，在下并沒有做過什么，更談不上處處維護�！闭f罷輕聲退了出去。

　　見趙臨雍走遠，顧云涯這才取出紙硯，急急寫了兩行，召來隨侍的兵士細細囑托了幾句，這才讓兵士將信函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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