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月涼如水,大地籠罩在寒涼的皎月清輝中,頗帶有些更深露重的味道。郢城城門依舊恢宏壯觀,大抵是盛世太平太久,在這本該宿醉的夜里,守城士兵并未像平素那般恪盡職守,零零散散地醉倒在自己的崗位上。
城內(nèi)更夫打更的梆子聲遠遠地從皇城腳下傳來,一身黑衣將任婉的身子裹得嬌小,然而眼神卻時時充滿警惕。凝視了一周后,才提起一口氣從高大的城門上一躍而過。城門外不遠處,果然一眼就看到入夜后碧嬈早已備好的良駒。來不及多想,任婉翻身上馬,向西飛奔而去。
良駒迅疾如風(fēng),任婉卻在馬背上有些微的恍惚。這兩年多來,也記不清自己是第多少次像這樣在夜里疾馳了。但無論如何,只要西邊諸事順利,自己也就寬心,更何況,這次大概是近一段時間的最后一次了。
思慮雖然遠了些,但速度卻未慢下絲毫,不知不覺間,已隱約可見念青山的高大巍峨。駿馬疾馳,所行之路卻越來越偏僻狹窄。
行至奇崖谷時,剛過轉(zhuǎn)彎處,就見一騎無聲出現(xiàn),馬上之人黑衣蒙面并不出聲,只是策馬與任婉并排而騎。谷中道路狹窄,兩人卻配合得默契無比,絲毫不覺擁擠。
待得行至谷中較深處,任婉低聲發(fā)問:“一切準備好了嗎?”
旁邊傳來低聲應(yīng)答:“鐘函將軍已在余家坪接應(yīng),第一批由慕容先生運著軍火先行,現(xiàn)在應(yīng)快到鐘將軍處了,第二批由黎音運著糧草出發(fā),現(xiàn)在也應(yīng)到山麓了,最后一批是御寒衣物,就在這奇崖谷前邊等著姑娘。”聲音婉轉(zhuǎn)清麗,正是碧嬈。
任婉偏頭,有意無意地瞥了碧嬈一眼,似有話要說,最終卻只是問道:“這計策是誰想出來的?倒也機智伶俐。”
碧嬈低聲答道:“是我提出來的,因為覺得這樣可以保險些。只是到底僭越了,還請姑娘責(zé)罰。”
任婉淡淡頷首,“你為此事盡心盡力,何錯之有?哪里需要責(zé)罰。我若罰你,豈不是寒了大家的心?”
言罷兩人并排行出奇崖谷,快至谷口時,碧嬈有意無意稍微落后一步,緊跟任婉。行出不道十步,即有一大批人馬運著大箱東西跟在身后,馬匹步子整齊劃一,馬蹄上卻都裹著布料,是以幾十人的隊伍,在深夜前行竟然沒有制造出什么大的動靜。一行人在夜色里飛速奔行,不到子夜即趕到余家坪。
余家坪本是一處尋常村落,家家戶戶緊鄰,入夜已深,早已是漆黑一片。任婉卻不停留,打馬直奔最西邊的一處院落。快至村子盡頭時,任婉一擺手,除碧嬈緊緊跟隨外,身后的隊伍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任婉在院外下馬,輕輕叩門,兩短一長,叩門聲剛停,即有人前來開門。
任婉并未出言,直接邁入院中往內(nèi)廳行去。不出意外,鐘函果然已行禮相候:“任姑娘。”
任婉也打個千還禮:“鐘先生辛苦。”
兩人入座,任婉才淡淡接道:“麻煩鐘將軍大老遠從撫遠郡跑過來實在是不該,只是此次東西非常重要,而且數(shù)目巨大,實在是有些風(fēng)險,沒有個得力的人來接應(yīng),我實在也放心不下。”
鐘函聽任婉這般說,忙急著起身作揖:“任姑娘這哪里話,任姑娘在帝都為我們操持,購置這些東西不說,光是與各大勢力盤旋也是無比艱辛。此番鐘函前來,姑娘安心,公子也能安心,怎能說是麻煩?”
聽得鐘函這樣說,任婉淡淡一笑:“也罷,那就不說這些了。將軍可清點過前兩批了?”
鐘函答道:“時間緊迫,點是讓人點過了,不過沒有具體查。大體上沒有差錯。”
任婉頷首:“也是。那先生看過了,我們自己能造出的不輸于市面上的兵器就都在這村子里了,想來早已有人清點好交給將軍了。至于我們現(xiàn)在還不能造出的,都是統(tǒng)一從安城運過來的,應(yīng)該也夠堅持一段時間了。”
鐘函道:“的確如此,都查看過,時間緊迫,鐘函怕是不能久留,得馬上動身。現(xiàn)下打算把糧草和衣服分批交給各鏢局,只兵器由我們自己來運,那邊有張弛接應(yīng),應(yīng)當(dāng)不會出什么大問題,請任姑娘放心。”
任婉頷首:“但憑將軍安排了。只是不知這鏢局可信得過?”
鐘函回道:“這次所請的幾個鏢局都是之前有所合作的,而且,這一次的安排是由顧云涯公子親自把控的,想來應(yīng)該是結(jié)了盟或者有所合作的,必然不會有什么問題,而且邢關(guān)將軍會在半路隨行。”
“既然這樣,想來是不錯的。不過凡事不能保證萬無一失,而且邢關(guān)大大咧咧也是你我皆知,鐘將軍可記得提醒,一定不能出分好差錯。軍火一路上就更要小心。”任婉擔(dān)憂道。
鐘函恭敬回道:“多謝姑娘提點,在下一定好生留意。”
任婉淡淡頷首:“還有一句話,鐘將軍,既然云涯信你,我也就無條件信你,望將軍盡心盡力,恪盡職守,一路順風(fēng)。”
說罷即起身準備返回,卻聽鐘函叫道:“任姑娘且慢。”
任婉回頭,聽得鐘函道:““公子有一封信讓在下交給姑娘。”
任婉伸手接過信,卻并不多看一眼,即收入袖中,抱拳行禮:“有勞先生了。”說罷出門,夜色朦朧,卻見重新安排好的人馬已經(jīng)在院外竟然有序地等候,不由心中一熱,深深鞠了一躬,“有勞諸位。”這才翻身上馬,向著帝都奔去,而身后,碧嬈、黎音與慕容先生都不緊不慢地跟著。
入城時天已微明,管家與慕容先生一入城就各自消失在錯綜復(fù)雜的街道之中。任婉與碧嬈則回到星云館,有些怕被家中妻妾知曉的客人已收拾好出門回家,是以路上也并不凄冷。任婉打發(fā)碧嬈回后院休息,才回到自己的住處。
甫一關(guān)上門,陡然覺得微涼,不由打了個噴嚏。輕坐床沿,拿出信封,輕輕打開,正面只一行字“下月十五事”,背面的字跡泅染了紙面,任婉翻過信紙,入目依舊是極簡單的一句話:“定不負,相思意。”沒有稱呼,沒有落款,任婉卻愣愣地將信紙緊緊攥在手中,生怕憑空消失。
許久,才終于回過神來,正打算洗漱一番休息一會兒,就聽門口傳來不大不小的敲門聲,雖還算不急不緩,但任婉心中還是不由“咯噔”了一下,收斂心神,輕輕開門,見是一臉焦急的令儀,還未出口詢問,就見令儀遞上一個布袋,眼神焦急而灼熱。
任婉急忙打開,見袋中是一支男子束發(fā)玉簪,本有些不明所以,但突然想起什么,臉色煞地一白,直接伸手拽住了令儀的衣袖,問道:“誰送過來的。”
不曾見過任婉這般慌亂,令儀一時有些詫異,但還是快速答道:“是刑部侍郎府上的人送過來的。”
“刑部侍郎?”任婉雙眸直射令儀,許久,才平復(fù)下情緒,低聲問道:“可還帶了什么話沒有?”
令儀也壓低了聲音道:“說是讓姑娘立刻去一趟侍郎府上,別的沒有了。”
聽得這話,任婉不由冷笑一聲,“劉濱這種人也敢打這些主意,可真是活膩了。既然劉大人賣我們這個面子,那可不能對不起人家一番心意。令儀,進來為我梳妝。”
令儀梳妝完畢,任婉對鏡一看,自是高雅艷麗,卻還覺欠了些什么,拿了花鈿細細貼上,額間自成一抹淡淡的梅花妝,輕點紅唇,令儀不由看呆,贊道:“很少見姑娘化這般濃妝,不想姑娘平素清麗脫俗,連這般濃妝也是艷麗動人。令儀若是男子,只怕眼睛都快看花了。”
任婉一笑,“你這丫頭倒是把這些渾話說得越來越溜了,回頭仔細我罰你掌嘴。好了,你一會兒去查查錢莊那邊的賬,我去會會劉濱,我倒要看看一個小小的刑部侍郎到底有何能耐敢打我任家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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