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陳玉蘭回到李英俊公寓,李英俊在客廳等她。看了下時間,晚上十點多。
他翹腿靠坐著,像是隨口一問:“吃飯了嗎?”
陳玉蘭說:“吃了。”
“吃的什么?”
“飯和菜。”
“在外面吃的?”
“嗯。”
她好像很累,李英俊過去扶她,說:“外面的少吃,誰知道衛(wèi)不衛(wèi)生。”到了衛(wèi)浴,說:“水熱的,你去洗澡,洗好了我們睡覺。”
他到臥室等,不看電視不看手機地干坐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陳玉蘭洗好了進來。頭發(fā)吹得亂七八糟,像蜘蛛網(wǎng)一樣披在肩上,她穿藕色真絲睡裙,細吊帶和精美蕾絲,李英俊替她買的,非常對他口味。
他定定看著陳玉蘭,陳玉蘭好像什么也沒感覺到,掀開棉被躺進去,棉被夾在腋窩下,頭發(fā)散在枕頭上,潔白的后背像寶玉一樣。
李英俊也躺進去,嘴貼著她的后背慢慢地親,手摸到胸。陳玉蘭沒反應,李英俊和她嚴絲合縫地靠著,滾燙的氣到了陳玉蘭耳畔:“想不想要?”
他摸到下面,中指很慢很討巧地動著,忽然陳玉蘭說:“不想。”
李英俊愣了一下,然后說:“但是我想。”
棉被里熱乎乎的,陳玉蘭腿蜷曲著,把自己團成團。后背很熱很舒服,李英俊知道怎么摸她容易興奮,她凝神屏息地扛了一會,很快丟盔棄甲。
陳玉蘭成了河流,叮叮咚咚地流淌著。
她覺得自己處于濃霧之中,伸手不見五指。很迷茫很慌亂,五感全失,但神經(jīng)繃得很緊,像琴上的弦,巧手隨便撥一撥,立時奏出妙曲樂章。
甬道里像下過綿綿細雨,到處濕漉。沒有鐵軌,但她包容得了轟轟的列車。
李英俊問她:“現(xiàn)在想要了嗎?”
不等她說什么,他直接把她睡裙掀開。列車進站,仿佛一下子穿過了她。
她猛地收緊,李英俊動不了了,好像在熱帶雨林里一般,很潮很熱,要把他悶死一樣,但爽快得不得了。
李英俊受不了地停下來,一邊親她一邊說:“別緊張,我慢慢來。”他把自己一寸一寸地推進,細細密密地感受著,陳玉蘭不由喘息流汗,快頂?shù)降臅r候忽然轉(zhuǎn)過去,李英俊沒留神,列車一下子倒退著出站了。
他直起腰看著陳玉蘭:“?”
陳玉蘭用手抵住他胸膛,像橋架一樣把他撐著,他眼神很朦很濁,陳玉蘭也沒比他清澄多少,全是動情的眼睛。
他們定定看著,忽然陳玉蘭張了張嘴:“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李英俊唇角翹了翹,調(diào)笑著:“做完了說行不行?”他拿陳玉蘭的手去摸自己下面,低啞地說:“我現(xiàn)在不想和你說什么事情,我的心思全在這,知道嗎?”
“知道,但我想現(xiàn)在說。”
李英俊靜了一會,好像很沒辦法地哎了一聲:“你說。”
陳玉蘭提了提心,用力把自己裝成輕描淡寫的樣子:“元康回來了。”
李英俊怎么也沒料到這件事,怔了好一會。陳玉蘭說:“他現(xiàn)在住在旅館里,我沒錢他更沒錢,一直住著肯定不行。于是我想他要不住我租的小區(qū)里,肯定便利很多。你覺得呢?”
李英俊冷靜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但沒回應他覺得怎么樣,反而問陳玉蘭:“你自己覺得呢?你把你前夫安置到你小區(qū)里,然后問我我覺得?”
他好笑地看著陳玉蘭,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包容?”
陳玉蘭心虛地看著別處:“但現(xiàn)下沒別的辦法了。”
李英俊說:“他一個大男人要你一個女人想什么辦法?他有手有腳,自己干活養(yǎng)活自己不行嗎?”
“他干不了活了。”
陳玉蘭想到元康全身好像沒留下好的皮膚,心口一陣發(fā)酸發(fā)緊。
李英俊沒說話,緊盯著陳玉蘭看,忽然震了震,臉色一下子黑下去,沉沉地問她:“你是不是哭了?為了元康,你哭了?”
-
等不了周末,陳玉蘭請半天假找到合租的女人,和她商量元康的事。合租女人和她沒什么交集,碰面的時候也經(jīng)常板著臉,好像很不好說話。但陳玉蘭沒想到她稍微說了一下元康的處境,合租女人直接同意了。
“反正我很少住回去,也很少用廚房和衛(wèi)浴,他住進來也沒什么關系。過不了多久我要搬走,到時隨便你們怎么樣了。”
陳玉蘭很感謝:“你放心,他肯定不會影響你生活的。”
合租女人挑高眉毛,很爽快地說:“我現(xiàn)在的作息很少有人影響得了我生活吧?我關心的是他有沒有什么不干凈的習慣,我整天在外面,他不會手腳不規(guī)矩吧?他人怎么樣?是好人嗎?”
陳玉蘭猛點頭,鄭重地說:“是好人!他是很好的好人!”
合租女人嗯了一聲,說:“行,你們自己找個時間搬進去吧!”
陳玉蘭立時去旅館找元康說清楚,元康很平靜地看著她替自己收拾東西。他的東西不多,無非是寥寥幾件簡單的衣服,疊好了用塑料袋裝起來。
“好了!”
陳玉蘭拍拍屁股起來,拎了拎塑料袋說:“我們現(xiàn)在過去吧?下午我要回去上班。”
元康嗯了一聲,但沒去拎塑料袋。舉起手臂想摸摸陳玉蘭的臉,陳玉蘭想也沒想直接避開了。元康的手僵僵地停在半空,然后收回,什么也沒說地去拎塑料袋。
“走吧。”他說。
-
陳玉蘭替元康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回去上班。元康熟悉了一下各個房間,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下午三點,他覺得困了,于是進了陳玉蘭臥室睡覺。
臥室里非常干凈整潔,窗簾結實地捆著,四扇窗戶透著光,綠得發(fā)亮。床鋪換成新的,靠近聞到一股洗衣液的清香。
元康坐在床沿,手心貼著床單慢慢劃過,不由想象著陳玉蘭睡在上面的樣子。外面幾個房間他看得很潦草,但這里他看得很仔細,不染一塵的地板起,冷白的墻壁,木衣柜木桌子木椅子止。
很多年過去,但他記得非常牢。這個臥室不如他們過去的大,家具也不全,床頭柜一邊靠著床一邊靠著木桌,矮冬瓜一樣孤零零的。
元康起來繞過去把床頭柜打開,抽屜很空,剩下劃著圈的日歷,陳玉蘭用來記錄經(jīng)期的。他看了一眼,和過去差不多,時間很準。
把日歷放回去,好像碰到里面的什么東西。
元康手摸黑進去,不一會取出裝避孕套的盒子,已經(jīng)用得差不多了。
他手上用力,眨眼把盒子掐扁。然后給陳玉蘭打電話,陳玉蘭接起來,元康想了想問:“晚上回來嗎?”
陳玉蘭說不回,然后問他:“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元康:“你不回來住哪?”
陳玉蘭一怔,說:“我有地方住,別擔心。”
怎么不擔心?
元康攤開手看了看,心里越來越清楚,他心愛的女人已經(jīng)丟了。
晚上美玲帶著新鮮蔬菜過來,沒一會燒了滿桌菜,問元康好不好吃。元康夾了一筷子說:“很辣。”
美玲笑得很高興,說:“我故意的,把你辣到骨頭里,永遠忘不了。”
元康說:“已經(jīng)辣到骨頭里了。”
美玲問他:“已經(jīng)忘不了了?”
元康看著自己的碗沒說話,過了一會飯吃完了。
他忽然問:“陳玉蘭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美玲:“啊?”
元康說:“她上班了,也有別的地方住。”
美玲哦了一聲,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是啊,她過上好生活了。”
元康點點頭笑了一下。
美玲不想說話了,她嘴上陰毒,但心里明明白白,她和陳玉蘭已經(jīng)分道揚鑣,誰去了好的地方,誰去了不好的地方。她們越走越遠,今后也很難重逢。
她現(xiàn)有的光鮮是鄭衛(wèi)明給的,和鄭衛(wèi)明斷干凈,她一窮二白什么也不剩。但好像不覺得有什么不好的,美玲看了看元康,心里很寧靜。
她赤身*,他也是。
元康洗好水果削皮,給美玲一個,給自己一個。美玲笑瞇瞇地說謝謝,元康咬了一口自己的,然后說:“和我說說話吧,說說你自己,說說陳玉蘭。”
他們說了很多話,不知道今夕何夕。直到美玲手機響了,鄭衛(wèi)明催她回去。她一邊換鞋一邊問元康:“今后你要怎么辦?”
元康說:“找活干,我不想靠女人活。”
美玲說:“有要幫忙的地方,你盡管提,我肯定盡心盡力。”
元康說謝謝,美玲忽然難過起來,目光停在他燒灼了的臉上,心酸得不得了。當時她什么也沒想,情不自禁地把手放到他臉上,說得很真誠很用力:“你要變得更好,元康,你要找到更好的。”
元康笑著,關好門回了臥室,睡不著,不停地想東西。
美玲要他找更好的女人,他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怎么辦,他不想找更好的,也找不到更好的,他想要的是陳玉蘭,他非常清楚。
隔日他起早出門,到處找活干。忙活了整天,他覺得很累了,但一無所獲。
他沿著人行道一直走,注意旁邊店面有沒有招聘信息,不知不覺到了機關辦公大樓。直壁上嵌著規(guī)模整齊的厚窗,外面人看不到里面,但里面人看得到外面,仿佛無數(shù)銳利的眼睛。
元康仰頭一邊看一邊想,陳玉蘭在哪只眼睛里面?
然后他看了看自己,穿行過塔吊林立機械轟鳴的工地,他全身行頭臟亂得不像話,于是稍微整理了一下,對著光可鑒人的玻璃門照了照,覺得差不多了直接走進去。
美玲和他說過,他很快找到陳玉蘭的辦公室。陳玉蘭接座機電話,掛下準備出去,迎面看到元康,一下子怔住了。
“你怎么來了?”
“想看看你。”
陳玉蘭反應過來:“我給你倒杯水吧!”
辦公室小葉小馬全不在,元康進去看了看,陳玉蘭把水給他,指著旁邊空椅說:“你坐一下吧!”
元康沒動,定定看著陳玉蘭。
陳玉蘭睜了睜眼睛,說:“怎么了?為什么這么看我?”
元康說:“你什么時候和我這么客氣了?”
陳玉蘭笑了下說:“請你坐下不好啊?你要是想站著也沒關系啊!”
沒過一會把笑收了,說:“別一直看著我了。”
元康咽著喉嚨,很慢很慢地說:“陳玉蘭,你是我的陳玉蘭嗎?”
辦公室里座機不停地響,但誰也沒說話。
座機安靜了。
沒過一會外面人敲著門進來:“喊你過來你半天不過來,打你座機也不接。是不是要我親自過來請你?”
陳玉蘭猛地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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