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 李英俊到隔壁空包廂里接電話,通話結束的時候,鄭衛明走了進來。
他問:“我媽和你說什么了?”
李英俊收好手機:“她問我你最近住在哪。”
“你怎么說的?”
“實話實說。”
鄭衛明倒抽冷氣:“你他媽不是答應我替我保密的嗎!”
李英俊說:“你也答應我不在我公寓里亂搞。結果呢?”
鄭衛明臉上直抽抽:“我解決正常男人的生理需求算亂搞?我和你不一樣,我他媽感覺來了憋不住!”
李英俊說:“你想解決需求隨便你,你大大方方解決,別躲起來。”
鄭衛明喊:“我他媽現在躲得起來嗎!你都告訴我媽了!”他兇巴巴地錘了一下飯桌,空碗空杯叮咚作響:“李英俊你和我有仇啊?居然出賣我!我媽找我就那點破事,我不喜歡她介紹的那幾個女人!真不喜歡!”
李英俊吐著氣好好勸他:“那你更不該逃避,回去和你媽媽好好溝通。這么多年,你媽對你怎么樣,你是他兒子,心里應該最明白。”
鄭衛明捂著臉極累地說:“我好好和她談,她不會把那幾個女人硬塞給我,我知道。但我再怎么好好說,她也不會同意我和美玲。”
李英俊說:“你什么意思?真想把美玲娶回家?”
鄭衛明沒好氣地答:“沒想那么遠,我現在就對美玲有感覺。”
兩個男人安靜了一會,鄭衛明忽然盯住李英俊說:“知根知底的好兄弟我就你一個,所有人都站我對立面,你呢,你站過來幫幫我,行嗎?”
李英俊提著氣說:“我不明白美玲有什么好的。”
鄭衛明說:“我知道夜總會小姐不光彩,但我不在乎啊。你也別說我,你自己呢?我看上夜總會小姐,你不也看上你家小保姆了嗎?那天我沒想明白,后來才搞清楚,你忽然來健身房不就為了陳玉蘭嗎?我還看見過你倆打啵呢!”
李英俊說:“這兩人沒法類比
。”
鄭衛明不服:“怎么就沒法類比了?”
李英俊說:“她們之間有質的區別你看不出來?美玲人有多消極你感覺不到嗎?她會把你帶進泥潭里去。”
鄭衛明不知是真心還是賭氣:“泥潭就泥潭,我樂意去!”
談話不了了之,李英俊好一陣沒見著鄭衛明,他媽媽也好一陣沒過來找人。時間過得很快,晃眼到了陳玉蘭考試當天。
正好是周六,李英俊送她到考點。下車后,李英俊給陳玉蘭發了一條微信:祝馬到成功!以后飛黃騰達了別忘記我。陳玉蘭看了微信回身找他,他坐在車里招手,陳玉蘭也招手,然后笑著進考場。
考試共四門科目,分周六周日兩天考。周六陳玉蘭考完回去,李英俊問她感覺怎么樣,她笑著說沒問題:“主要是明天兩門我比較沒底,過了明天我就安心了。”
李英俊說:“趁現在臨時抱抱佛腳,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陳玉蘭點點頭說:“我先準備晚飯,吃完飯我再去看書吧。”
廚房里有新鮮蔬菜,陳玉蘭拿出來洗,洗完了切。砧板上的蔬菜在陳玉蘭的菜刀下仿佛有了靈性一般,切成條后像軍隊一樣整齊地排列著。每一條粗細均勻,好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李英俊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夸她:“大廚的刀工啊。”
陳玉蘭笑:“練多了自然就這樣了,其實很簡單的。”
李英俊挽起袖子躍躍欲試:“讓我試試。”
陳玉蘭已經飛快地把蔬菜切好,把凍肉拿出來說:“你拿這個試試吧。”
李英俊試刀的時候陳玉蘭去一旁熱鍋,熟練地炒菜時聽見旁邊參差不齊的刀聲,陳玉蘭笑著問:“切得怎么樣了?”
李英俊說:“稍等下,快了啊!”
陳玉蘭一鍋菜完工,李英俊還沒把肉絲切好。他是極少進廚房的男人,拿菜刀的手勢都不熟悉,凍肉在他手下很笨重,像石頭一樣堅硬,好像怎么用力都切不下來一樣。
陳玉蘭看不下去,過去指導:“肉是有紋路的,你順著它的紋路切就很容易。你剛好反了。”
李英俊還刀:“你來,我看著。”
陳玉蘭重新掌刀,唰唰唰,肉片如雪花一般飄舞起來,切得差不多了,又把肉片堆疊起來切絲。
李英俊細細看她,她的手仿佛上了發條,手腕快速地動著,極漂亮。李英俊靠著廚房柜臺,仿佛在欣賞一幅畫。陳玉蘭對面的窗戶有光進來,落在她手起刀落的砧板上,菜刀、凍肉、她的手,好像都在發光。
李英俊把眼睛看向別處,陳玉蘭的臉,陳玉蘭的脖子,陳玉蘭的頭發絲,他屏息凝神,忽然覺得心里翻江倒海,這個女人讓他整個心神全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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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保的生命里有兩個女人,他說一個是他的白玫瑰,一個是他的紅玫瑰
。一個是圣潔的妻,一個是熱烈的情婦——普通人向來是這樣把節烈兩個字分開來講的。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在振保可不是這樣的。他是有始有終,有條有理的,他整個地是這樣一個最合理想的中國現代人物,縱然他遇到的事不是盡合理想的,給他心問口,口問心,幾下子一調理,也就變得仿佛理想化了,萬物各得其所。
他是正途出身,出洋得了學位,并在工廠實習過,非但是真才實學,而且是半工半讀打下來的天下。他在一家老牌子的外商染織公司做到很高的位置。他太太是大學畢業的,身家清白,面目姣好,性格溫和,從不出來交際。一個女兒才九歲,大學的教育費已經給籌備下了。侍奉母親,誰都沒有他那么周到;提拔兄弟,誰都沒有他那么經心;辦公,誰都沒有他那么火爆認真;待朋友,誰都沒有他那么熱心,那么義氣,克己。他做人做得十分興頭;他是不相信有來生的,不然他化了名也要重新來一趟——一般富貴閑人的文藝青年前進青年雖然笑他俗,卻都不嫌他,因為他的俗氣是外國式的俗氣。他個子不高,但是身手矯捷。晦暗的醬黃臉,戴著黑邊眼鏡,眉目五官的詳情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那模樣是屹然;說話,如果不是笑話的時候,也是斷然。爽快到極點,仿佛他這人完全可以一目了然的,即使沒有看準他的眼睛是誠懇的,就連他的眼鏡也可以作為信物。
振保出身寒微,如果不是他自己爭取自由,怕就要去學生意,做店伙一輩子生死在一個愚昧無知的小圈子里。照現在,他從外國回來做事的時候是站在世界之窗的窗口,實在很難得的一個自由的人,不論在環境上,思想上,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是“桃花扇”,撞破了頭,血濺到扇子上,就這上面略加點染成為一枝桃花。振保的扇子卻還是空白,而且筆酣墨飽,窗明幾凈,只等他落筆。
那空白上也有淡淡的人影子打了底子的,像有一種精致的仿古信箋,白紙上印出微凹的粉紫古裝人像——在妻子與情婦之前還有兩個不要緊的女人。
第一個是巴黎的一個□□。
振保學的是紡織工程,在愛丁堡進學校。苦學生在外國是看不到什么的,振保回憶中的英國只限于地底電車,白煮卷心菜,空白的霧,餓,饞。像歌劇那樣的東西,他還是回國之后才見識了上海的俄國歌劇團。只有某一年的暑假里,他多下幾個錢,勻出點時間來到歐洲大陸旅行了一次。道經巴黎,他未嘗不想看看巴黎的人有多壞,可是沒有□□的朋友領導——這樣的朋友他結交不起,也不愿意結交——自己闖了去呢,又怕被人欺負,花錢超過預算之外。
在巴黎這一天的傍晚,他沒事可做,提早吃了晚飯,他的寓所在一條僻靜的街上,他步行回家,心里想著:“人家都當我到過巴黎了。”未免有些悵然。街燈已經亮了,可是太陽還在頭上,一點一點往下掉,掉到那方形的水門汀建筑的房頂上,再往下掉,往下掉,房頂上仿佛雪白地蝕去了一塊。振保一路行來,只覺荒涼。不知誰家宅第家里有人用一只手指在那里彈鋼琴,一個字一個字撳下去,遲慢地,彈出圣誕節贊美詩的調子,彈了一支又一支。
圣誕夜的圣誕詩自有它的歡愉氣氛,可是在這暑天的下午,在靜靜曬滿了太陽的長街上,太不是時候了,就象是亂夢顛倒,無聊可笑。振保不知道為什么,竟不能忍耐這一只指頭彈出的鋼琴。
他加緊了步伐往前走,褲袋里的一只手,手心在出汗。他走得快了,前面的一個黑衣婦人倒把腳步放慢了,略略偏過頭來瞟了他一眼。她在黑累絲紗底下穿著紅襯裙。他喜歡紅色的內衣。沒想到這種地方也有這等女人,也有小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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