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逐利，如同猛禽撲食花向陽，除了利益，少有能夠讓他們改換本心的事情。如同前朝遺民，在大虞兵臨城下之時唯有倒戈，俯首稱臣。決然不會有搏命之志。

凌千易不是武道修士，也非文道讀書人，他是一個商人，也許無法移山填海，無法掌控風云，但是他能夠以自己手中的籌碼換取足夠多的利益。

就像是如今的他，面對文術三境的李蓮，毫無膽怯之色。這個凌少羽眼中的欺軟怕硬的父親，卻是如此輕松寫意，在李蓮面前閑庭信步。

“刺史大人，久違了！”

凌千易一指旁邊的座椅，示意李蓮。

李蓮與凌千易是老相識了，彼此知根知底，“哎，真是勞碌命啊，剛從南方回來，卻還要應付你。”

“哈哈哈，刺史大人是在說我是個麻煩嗎？”

“咦，怎可質疑我對凌家的敬意，畢竟能從前朝周身而退，保留全部身家，你在凌州的影響力，還要超過我這個刺史啊。各種手段之高明，即便是專攻文治的讀書人，也自愧弗如。”

“嘖嘖，果然是書院弟子，罵人不帶臟字。不過，俺是一個粗人，權當是夸贊的話照單全收。”

李蓮皮笑肉不笑，論武力，除了京都書院的幾位師兄，他幾乎可以說是冠絕天下，但是與這些市井之間打磨一輩子的商人打交道，卻是他最為頭疼的事情。

沒有底限，便是商人的底限。

李蓮不再拐彎抹角，“凌老友既請我來，不會只是喝茶那么簡單吧。有什么事，單說無妨！”

凌千易也不與他客氣，直截了當得道：“聽聞刺史大人之子回返凌州之后，與我家小子多有矛盾？”

“確有此事。在京都書院修習到迂腐的境地，對少羽這個孩子有諸多誤解，多時道聽途說，先入為主，才有爭論。我已經嚴厲批評過了，往后再見，相信二人必然都能和睦相處。”

李蓮的意思很簡單，李承義的確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自己這個當爹的已經教育過了，凌千易再想借題發揮，便站不住腳。同時，李蓮還點出之后的相處必然和睦，也是側面提醒凌千易，凌少羽的管教也不能松懈。

在商路中摸爬滾打一輩子，凌千易何等精明，瞬間了解李蓮的意思，卻聞他道：“小孩子們，總會有些打鬧的事情發生，身為大人們笑一笑也就過去了，沒什么大事。不過，有關于犬子婚事，還望刺史大人能給個交待？”

“哦？少羽這孩子的婚事如何了？不是要娶悅紅苑的那個，名叫……嗯，小嬋姑娘嘛？怎么，凌老友想讓我幫忙？哈，盡管說來。人力物力財力，我能盡之力決然不會推拒。”

“刺史大人裝得一手好糊涂。自你家小子回到凌州之后，便一直阻撓少羽和婉兒的婚事，如今鬧到這般田地，很難說和你家小子沒關系。我凌家雖然不涉官場，但也是凌州首富之家，也是有臉面的，被你李家這般羞辱，刺史大人不給個交待，怕是說不過去啊。”

“咦，凌老友此言差矣，承義這孩子出于對小妹的護持而有阻撓之舉，出發點無誤，行為舉止有錯，這點不容置疑。但是，據我所知，與婉兒解除婚約的事情，可是少羽親自提出的，這才是咱們斷了親家之緣的原因。若凌老友不知詳情，可叫少羽和承義對坐，講說明白。”

凌千易在嘴中囫圇酒水，而后噴灑在旁邊的花圃上，“刺史大人行事密不透風，說話滴水不漏，實在是讓我等升斗小民難以招架。既把我凌家的婚事退了，還將罪名落在我凌家頭上，真是天衣無縫啊。”

李蓮面不改色，“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表示很遺憾啊。”

似乎在各問題上，凌千易依舊沒能討到便宜。李蓮總有理由推脫責任。

但凌千易卻只是輕笑，肥胖的臉上肉嘟嘟的，讓人看不出隱藏的狠辣與輕蔑。

“刺史大人可以將這些事情都退給旁人，我也沒有找你要說法的由頭。但是，如同刺史大人所說，一個兄長對于妹妹的疼惜，可以促使他做出很多事情來。如今我的妹妹躺在床上，生死難料。這筆賬，我該找誰去算。”

李蓮心中有了驚詫，雖然早已對凌千易找自己來的目的有所了解，但是真的談及凌盈盈的事情，他卻不能不正視自己見死不救的事情。

“凌老友重情重義，實乃商人楷模。對于令妹的遭遇，我亦深表遺憾。不過，令妹雖然重傷垂死，卻有我的文道蓮心護持。我不死，令妹之安危便可無虞。只是，需要在我動用文道蓮心之力前，找到救回她的靈藥。”

凌千易突然換了一幅面孔，剛剛還坐在椅子上的他，猛然沖到李蓮面前，“刺史大人真以為我在與你玩鬧嗎？你在撫州、關州、忞州做的事情，真以為我不知嗎？”

李蓮淡定得排掉凌千易抓住自己脖領的手，“哦？凌老友看來知道的很多嘛，然后呢？”

“哈哈，李蓮，我雖然是一個普通人，無法與你抗衡。但是你應該明白，只要我想，無論是前朝還是西蜀，都會十分歡迎我的加入。”

“那又如何？碾死你不會比捏死一只螞蟻困難！”

撕破臉皮的兩人，出口再無顧忌。

“你當然可以隨時殺了我，只要你不怕文心開裂。而你在南方三州籌劃的事情，我也早已做了準備。只要我一死，凌家的所有財富都會涌入西蜀。成為掀翻大虞的財力支持。”

“你在威脅我？”

“刺史大人不也以我的生命要挾我嗎？”

“哈哈……”李蓮默默散去掌中凝聚的元力。的確如凌千易所說，進入文術之境的修士，無法對平民百姓出手。他們掌控超絕力量的前提，便是守護百姓為本心。如果他執意如此，便要面對文心開裂的后果。

這是文術三境也無法承擔的代價。

“很好，你想要什么？”

凌千易從地上爬起來，似乎對此局早有所料。“我要李婉兒，依舊嫁入我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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