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義不明白為何已經足以踏入治國境的他，還是無法從書院結業。在他的認知中，只要給他機會，他心中所設想的大同世界必將實現。所謂的大虞隱憂，也會一一排除，成為真正的太平盛世。

但是，當初李蓮為了從書院結業，可是與孫無名經歷多番大戰，才被文圣允許離開，在天下大勢中發揮自己的能力。

如今的書院大先生，便是諸葛明，也是李蓮的師兄。秉承著文圣遺志，諸葛明對于學子們的要求更為嚴苛。

在各州有名望的讀書人，能被先生認可，都有機會進入京都書院，但是想要從書院結業，在大虞各州擔任要職，卻是困難重重。李承義便被困縛住了。

雖然李承義能夠回返凌州，卻也是向先生告假才有機會，而不是有了官名，可以任意來往各州。

李承義本以為自己能夠左右凌州局勢，一個商賈的兒子，聲名狼藉的紈绔，想要攀附他們李家，實在是異想天開，自己只需簡單謀劃，便可讓那凌家知難而退。

豈料，第一次見到凌少羽，李承義便知此事難辦。盡管在與凌盈盈的交涉中，李承義的確做到了推拒此樁婚姻，卻是面臨著無法承擔的代價。即便是他那個身為刺史的父親也不得不慎重。

而后在與父親李蓮溝通過后，李承義清楚認知到了自己緣何不能結業，也知道了面對凌州復雜的局勢，他根本無能為力。

這對于自視甚高的李承義來說，無疑是一種強烈的打擊，對自信的嚴重挫敗，也是他文治之路的瓶頸。如果此后他能因此明悟至理，此后治國之境便一片坦途，平步青云，直逼三境平天下。

但同樣的，若是自此消沉，難尋晉升之機，也會泯然眾人，再無仕途前景。

此刻的李承義，手里捧著木箱，緩緩走向小妹李婉兒的房間。

本欲敲門的手，顫顫得，不忍繼續，這一步走出，代表著原本那個有著赤子之心的李承義，此后再也沒有了無瑕之志，此后唯有陰謀算計，爾虞我詐。

“呀，是少爺！”

李承義沒有敲門，卻是春娟自屋內走出，看到李承義忙施了一禮。

李承義也收斂自己的情緒，“小姐怎么樣了？”

“托少爺的福，小姐面上常展顏而笑，雖然前日在街頭受了驚嚇，如今也全然化作對少爺的期待。”

“嗯，好，你先下去吧。”

“是，少爺！”春娟滿心愉悅得走了，在她的認知里，少爺的到來，果然讓那凌家自己提出了退婚，自己也不用跟隨小姐進那凌家的門了。

李婉兒聽到是哥哥的聲音，忙跳出來抱住李承義，“壞哥哥壞哥哥，這幾日你都沒來找我。我去問爹，爹卻說你有事要做。我卻不知你已在凌州謀了差事。”

李承義輕撫李婉兒的頭發，用指尖給她整齊，剛剛梳洗過的發絲十分柔順，還有著淡淡的清香。

“嗯，是哥哥不好，哥哥來給你賠罪了。”

“哼，若不是我寬宏大量，才不原諒哥哥呢！”

李婉兒放開李承義，抬頭看向哥哥的英俊的面龐，“幾日不見，哥哥怎么有些憔悴了？是有什么煩心事嗎？婉兒可以幫哥哥分憂的？”

分明剛才還帶著少女的怨懟，此刻看到李承義的皺起的眉頭，李婉兒又開始擔憂哥哥了。

李承義鼻子一酸，幾乎要轉身就走。這樣懂事的妹妹，卻是要成為自己文治之路的突破契機，這讓李承義難以接受，也是他糾結的原因。

“咳咳，哥哥能有什么事，只是擔心婉兒不理我了。”

“才不會呢，婉兒只是很想很想哥哥，哥哥不來看我，婉兒就會很傷心很傷心，不是真的怨哥哥的。如果哥哥覺得婉兒做錯了，那婉兒給哥哥道歉好不好。”

說著，李婉兒雙手扯開嘴角，努力得扮演一個滑稽的角色，這是小時候的李承義，經常如此逗弄她的方式。

李承義展顏一笑，順便刮一下她的鼻頭，“人小鬼大。”

“嘿嘿！”李婉兒笑著退后半步，便看到李承義手中的精致盒子，“原來哥哥沒有忘記婉兒，還給婉兒準備了禮物呢，快給婉兒看看是什么好東西。”

李婉兒作勢要接過來，李承義卻高高舉起，不讓她碰到。

“哼，壞哥哥，又要開始逗我了。”

李婉兒跳起來幾次，李承義便踮起腳來，這讓李婉兒有些郁悶，所幸轉過身去，賭氣道：“不理你了。”

往常時候，只要李婉兒使出這招，李承義必然就范。但李承義依然直挺挺得站著，沒有說話，沒有動作。

李婉兒察覺不對，轉過身來卻看到李承義眼角的淚光，“哥哥，你怎么了？”她拂去李承義的淚水，心中只有哥哥受了委屈一個念頭。

李承義緊緊抱住李婉兒，“哥哥，對不起你。”

李婉兒甚至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這種感覺就像是當初哥哥要去京都書院讀書，離別時緊箍自己的力道。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哥哥是要走了嗎？”

李承義狠命搖頭，熾烈的淚水滴落在李婉兒稚嫩的肩上，透過輕紗，灼燒肌膚。

“哥哥，食言了。”

李婉兒心中一動，聰慧如她，已然明白了李承義所說何事。

“原來哥哥是說這件事啊，不是說凌家已經退婚了嗎？”

“凌家主動退婚是真，但是為了凌家也好，為了父親也罷，甚至是為了我，為了你自己，嫁入凌家才是你最終的歸宿。”

“哦！”

李婉兒不懂其中有何變故，她的父親讓她嫁給凌家，她無法抗拒。她的哥哥為她推拒此事，她欣喜若狂。但今日再度讓她嫁入凌家，她同樣沒有選擇。

處于這樣的世道中，生在這樣的家境里，身為女子的她，已經足夠幸運。而這婚姻大事，由不得她做主，似乎就可接受？

李婉兒接過李承義手中的木盒，那里是母親出嫁時的金簪，上面一只蝴蝶翩翩，像是要展翅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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