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州刺史方離月乃是文術二境的高手，在天下十三州之中，這樣的修為已經極為少見，加上一州文道官印，力敵三境修士也不落下風，為了提防西蜀九王，京都才將他安排在這里。

但是今日的方離月，雖說仍舊坐在主位，態度卻很是恭謹。他的修為不過是仗著年歲增長，自然修習得來，不似書院那里的讀書人，天資聰慧，修為晉升極快。

而此刻方離月眼前之人，便是書院有名的文術二境，靳留芳，也肩負著巡查各州安危的責任。

當初靳留芳在巡查道撫州時，便出手攪亂了龐青云的計劃，為此受了一些傷。好在書院文道之力濃郁，不斷修復她的身軀，也讓她能夠快速復原如初。

靳留芳的下一站，便是漱州。凌州有李蓮坐鎮，沒有誰比他更有掌控力。

“方刺史，我此來只是例行公事，不必如此緊張拘禮。”

靳留芳的話看似尋常，卻是暗中在試探方離月，與西蜀接壤的漱州，其地位不言而喻，京都不允許出現任何差池。

方離月淡淡得道：“靳先生客氣了，下官向來隨和，若是有讓靳先生感覺不妥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哪里的話，方刺史在一眾官員中也是獨樹一幟的存在，聽聞您曾經還因為想入武道而險些散盡文術修為？”

“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難得靳先生還記得。”

靳留芳不動聲色，卻是對此人有了一定的認知，“這樣啊，京都派遣方刺史駐守漱州，看來是很英明的決定。”

“圣上識人善任，我也是圣上的一顆棋子罷了。”

眼見方離月滴水不漏，靳留芳也不再試探，“除了例行公事巡查各州之外，吾還有平亂定安之則，近來漱州可有什么不尋常的事情？”

方離月這才稍微蹙眉，有些為難得道：“靳先生來漱州之前，想必已經聽聞一些風言風語，下官也不隱瞞。劍閣與刀門之間，恐有一戰。”

“哦？”靳留芳正飲茶水，視線從衣袖間瞥向方離月，“劍閣……我聽聞當初方刺史就是在見識劍閣的道法之后，才有了文心動搖的跡象，莫非……”

話無需說完，點到為止。

方離月看似平靜，卻是內心有了波瀾。

“哈，靳先生要明白一件事，我還處在漱州刺史的位置，便代表我沒有背離文道，還請不要在此點上做無端的聯想。”

“嗯，這倒是我的多疑了。那么，劍閣與刀門既然同屬我大虞麾下，又怎么會有生死相殺之事呢？”

方離月道：“靳先生有所不知。在過去，劍閣乃是陳國附屬，閣中弟子也是多有參軍入伍，保衛皇室的存在。而刀門則一直是我們大虞的江湖門派，也是大虞統一天下不可忽視的力量。在兩軍交鋒中，江湖中人的廝殺便會結下仇怨。雖然大虞立國之后，兩者皆對皇室忠心耿耿，劍閣更是派遣許多翹楚進入皇宮，目前的皇家禁衛軍中，便有劍閣弟子的存在。”

“若是依照方刺史之言，劍閣有心歸順朝廷，又為何不愿與刀門冰釋前嫌？”

“我與劍閣有些淵源，靳先生是知道的。我能了解到的事情是，我那老友的女兒，嫁給了刀門之人。”

“真是有趣。本是有宿怨的兩個門派，雖然在京都的壓力下握手言和，卻是嫌隙猶在。而他們這些江湖門派又十分注重聲譽，劍閣的女兒嫁給了刀門雄才，嘖嘖，怪不得劍閣拉不下臉。”

“靳先生看笑話可以，但是若是兩方火并起來，那可是動輒二境高手漫天廝殺的場面，若是動用三境之力，只怕我這漱州百姓也要被牽連其中。”

“你有文術二境修為，又有文道官印，應該可以直面三境高手。”

“身為官家之人，一旦我出手，便是代表京都的意思，靳先生覺得呢？”

方離月將這個難題推給了靳留芳。

京都要的，是能夠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超絕力量，就像是如今的十三州刺史，就像是各州書院的天驕，這些人歸根結底都對皇室的統治沒有任何異議，自身所求也是齊家治國平天下，誠意正心修法身，不會參與皇權爭奪。

但這些江湖門派之人卻大為不同，天下霸業與武道修為都是他們的追求，在當今局勢下，他們還沒有謀逆之心，但是杜絕一切可能，便是如今京都的念頭。

在京都徹底清除前朝余孽，以及西蜀九王誠心歸降之前，任何疏忽，都可能導致天下再度陷入戰亂之中。

但是，在徹底撕破臉面之前，朝廷的人對江湖之人出手，便是釋放清洗的信號，讓這些原本沉寂的江湖門派人人自危，只怕又是一場難以解決的紛亂。

所以，方離月才問靳留芳，是否要他出手。身為各州巡查使，靳留芳的確有這個權力下達命令，但是后果，也必須由她來承擔。

靳留芳依舊是文人的裝束，沒有女子的風情，此刻眉目之間散發著肅殺之氣，讓方離月也是為之震撼。都說京都書院妖孽多，眼前的靳留芳分明也是二境，卻好似比自己數十年的修行還要精深。如此感覺，當真令人嗟嘆。

“刀門劍閣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自有人來解決，你只要保證漱州百姓的安全即可。”

“那下官就放心了。”

靳留芳道：“不過我還有一事請教。”

方離月道暗道，這才是真的圖窮匕見，“靳先生盡言無妨。”

“凌少羽離開凌州之后，西蜀九王那里可有什么動靜？”

一直以來，西蜀九王都將凌少羽看成是探查四哥隕落真相的契機，在凌少羽能夠離開凌州之后，便是西蜀九王的機會。而與西蜀三州交界的漱州，便極有可能會是九王動手的地方。

“靳先生多慮了，凌少羽離開凌州的消息還沒能傳入江湖，想來那九王，也不能得知具體。”

“哦？是嗎？方刺史以為九王在我們官員內部就沒有暗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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