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了跪地的郎中半晌，姜晏心間大約有了估量。她稍稍彎下腰，美麗的眸子閃爍著不加遮掩的精光。

        “我怎會怪罪于大夫呢？既然您說是出的藥方不起作用，那就勞煩您再開一處藥方交予苑兒里的丫鬟。”

        她柔聲細語，聽來是讓人覺得舒服的口氣。

        那郎中聞聲不著痕跡地舒了一口氣，一面心里喟嘆這二房小姐果真是單純至極，一面做出遜卑模樣。

        “老夫曉得了。老夫這就去為小少爺重開方子。”

        他說罷，立馬起身離開，腳步匆匆，很是著急。

        究竟著急與否，其實不難猜出。

        姜晏眼神探究地目送那郎中走出了芳菲苑，直至看不見那郎中的影子才回身進了屋子。

        甫一進屋，她就找到了云枝：“云枝，去重新找位郎中。那位郎中有鬼，靠譜不得。”

        頓了頓，又道：“出府的時候做好掩護，不要叫旁人看到。若是被看見了，就說是我想吃糕點了。”

        寥寥幾語，云枝已明了其中深意。她不敢耽擱，急急應下就抿唇出了屋子。

        “大夫如何說？”

        姜晏走過去時聽見晏淮安有氣無力的聲音。這段時日為著姜淮的高熱，晏淮安憂心忡忡，倒是消瘦憔悴了許多。

        姜晏老實道：“大夫說許是這副方子不起作用，所以這才高熱不退。娘且寬心，那大夫已經去重開藥方，女兒也吩咐云枝去府外再尋郎中了。”

        晏淮安聽著不由得苦笑。

        她看著榻上昏迷不醒的姜淮，疼愛地撫摸著他的手，好似這般撫摸能夠緩解他的疼痛。

        良久，她煞是愁苦道：“回京當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兒的。”

        到底是曾經在后院生活的女子，適才姜晏那番話她儼然看透。

        “阿淮進學一事沸沸揚揚，我們二房一時樹大招風，又逢阿淮不幸高熱，將府中看不慣的自然會背地動手腳。”

        她早該料到那郎中是有問題的。

        如此想著，心頭控制不住的發緊。

        一時沉默。

        姜晏抿著唇，她大約曉得晏淮安心中難受，也知多言無益，是故安靜地站在一側。

        她思忖著。

        晏淮安所言，姜晏也猜測到了幾分。回京不過多久就順利得了進學的機會，縱使那機會是求來的，好歹也是得了的。

        而這府中不喜二房一支的人有許多，二房如此得勢，斷然會遭人鉆空子伺機報復。

        那郎中約莫就是受人吩咐的。

        哪里是藥方不起作用啊。

        分明是想拖著姜淮，好叫姜淮喪于這場高熱。

        沉默是被張婉秋遣來送藥的丫鬟打破的。

        丫鬟清兒端著托盤。托盤上赫然是一碗正冒著熱氣的湯藥，看樣子是才熬制出來沒多久的。

        清兒道：“見過晏夫人、四小姐。奴婢是大房主母的貼身丫鬟，奉夫人之命前來送藥。”

        她又道：“二少爺病榻纏綿多日，也未見好轉。夫人心中煞是擔憂，特地遣奴婢尋來了上好的藥材熬制，只盼望二少爺早日痊愈，免遭病痛之苦。”

        說話得體而又大方，無一不暗示著大房主母張婉秋是位善良的好夫人。

        然而眼下情形卻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真心與否。

        姜淮病重已有幾日，若真是牽掛，何至于如今才送來湯藥？

        托盤上的那碗湯藥呈著深棕色，冒出的熱氣兒攜著濃郁的苦澀，慢慢彌漫。

        姜晏盯著那碗湯藥許久。

        “多謝大嬸嬸。”

        她輕聲道，言語誠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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