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如姜晏所言，前幾日舊雨樓的丫鬟的確受吩咐送了些衣裳過去，道是關切，其實那些衣裳的質量算不得中乘，用的布料是劣質品，再者那款式老舊，顏色大多用的是亮眼的大紅，又配著團團錦簇的富貴花，處處彰顯著土氣。

        這樣的衣裳哪怕是送給普通人家的女兒也無人會穿。

        而大房偏生就送給了姜晏。

        內里藏著的那些個兒心思，明晃晃的。

        姜憶原想著姜晏自鄉野而來，從未正兒八經地參加過什么宮宴，又恰逢之前姜晏讓大房吃癟，她忽而想到以衣裳做文章，教訓教訓姜晏。

        于是她詢問過張婉秋的意見之后，便故作好心地派丫鬟送去紅紅綠綠的衣裙。

        她想著姜晏沒有見識，看到那些衣裙定然是會欣喜收下的。

        然而姜晏并非從前的姜晏。

        如今的姜晏是被萬人敬仰的姜皇后，是大風大浪俱是見識過的人。屈屈后宅手段，實在是容易看破。更何言曾經賞過無數的美妙顏色，之于審美一事之上，她也有自己的判斷。

        眼看著面前的姜憶臉色越來越難看，姜晏心里鄙夷，面上卻仍舊掛著得體而爛漫的笑容。

        她笑問：“大姐姐的臉色怎生這般差勁兒呀？可是身子有何處不適？”

        語氣關懷，清澈的眸子毫無雜質。

        乖巧的模樣幾乎是叫人下意識的歡喜與信任。

        但，除了姜晏一人，旁的人皆是神色一滯，驀地說不出話。

        還是陳家月反應快，她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張婉秋，暗暗嗤著。而后輕笑一聲，打破僵局：“晏丫頭可是懂事呢，知曉關心憶姐兒。不過嬸嬸瞧著憶姐兒是有些許面色蒼白。晚兒。”

        微微側過身子，她喚來姜晚：“扶憶姐兒上馬車，讓她好生歇息著。”

        “是。”

        姜晚乖覺應下，旋即慢步上前扶著姜憶轉身登上馬車。

        “憶兒，慢點兒。”

        張婉秋也終于緩過神，皺眉叮囑。

        陳家月稍偏頭，正好同張婉秋投過來的視線對上。僅僅只是對視幾秒鐘，二人已是心靈相通，都明了了各自的意思。

        “晏丫頭。”

        這回是張婉秋說話了。

        她垂首，一臉愧疚模樣地上前握了握姜晏的手，歉疚道：“是嬸嬸粗心了。嬸嬸以為姑娘家都歡喜那般的樣式，卻不曾想犯了錯兒。是嬸嬸對不住晏丫頭。晏丫頭且莫要怪嬸嬸。”

        以為姑娘家都歡喜那樣的款式？

        姜晏聽得心中冷笑。

        張婉秋這張嘴倒是會說，本是故意而為之的，眼下卻好似一片好心做錯了事兒。還叫她莫要怪罪，仿佛她是小肚雞腸之人。

        她一時不答，一旁的陳家月忍不住出言：“晏丫頭，你大嬸嬸都已經同你道歉了，怎的這般無禮不作回應？”

        “晏丫頭。”

        張婉秋適時地作出委屈樣子。

        姜晏瞧著只覺得惡心。她默了半晌，強顏歡笑道：“大嬸嬸說得是什么話呢。姜晏身作小輩，自然不敢怨恨嬸嬸的。只是姜晏有個不情之請。”

        不情之請？

        張婉秋正欲說話，卻兀的哽住。

        陳家月臉上透著疑惑：“什么不情之請？”

        只聽姜晏緩緩道：“還請大嬸嬸閑時多看一些合流的衣裳款式和顏色，莫要再掛念大紅大綠之色了。”

        她又道：“那樣的顏色，著實是土氣。官家夫人的審美，合該大氣高貴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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