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只能挑一個!
</> 馮知良的未婚妻,正是鳳家旁系,目前最為得力的鳳之南家的嫡女,鳳渺渺。
鳳之南目前任吏部侍郎,在鳳家的旁系中,算是位置比較高,手上,也是握有實權(quán)的。
鳳之南還不到四十,能坐上了這個位子,一方面是因為他也的確努力。
更重要的一點,還是因為他姓鳳。
此時,馮夫人,正由下人引著,一路進了鳳府。
兩邊是抄手游廊,當中是穿堂,馮夫人進來稍做停留,看著穿堂正中,竟然擺了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一般的富貴人家,都會在穿堂里擺放些東西。
而像是鳳之南這等并不算是特別富貴的府邸,竟然也能擺出這樣幾千兩銀子一個的大插屏,實在是讓馮夫人有些意外的。
猶記得,她上次來時,這里擺放的,還只是普通的錦繡插屏呢。
馮夫人心里大概有了底,轉(zhuǎn)過插屏,后面是小小的三間廳,廳后就是正房大院了。正面五間上房,皆雕梁畫棟,處處都透著氣派和尊貴。
這上房的廊下,還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還不曾近前,便先聽到了極為悅耳的叫聲。
馮夫人快到時,只見門簾挑動,出來了幾個穿著不菲的丫頭,然后分立兩旁,再有一位身穿著絳紅色衣裳的貴婦迎了出來。
“哎呀,我當是誰,馮夫人今日怎么這般地有空了?”
定遠侯府內(nèi)部的事情,自然是不會傳出一絲一毫的
。
所以,馮知良與蘭姨娘偷情這樣的壞消息,自然也不可能透露到了鳳家人的跟前。
“我呀,可不是為你來的。我是想渺渺了。如果不是你不肯將她早早地嫁過來,我還用跑這么遠的路來看她嗎?”
跟在了鳳夫人身后的一名綠衣女子,似乎是有些羞怯,低頭臉紅,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快請進屋里說話吧。渺渺,去看看還有沒有上等的龍井。我可是聽說,馮夫人只愛這一口茶的。”
“讓鳳夫人費心了。”
進了屋,馮夫人心底的震驚就更為明顯了。
只見臨窗的軟榻上鋪著猩紅洋罽,正面設著大紅的福字靠背,總共四個,中間擺了一張小幾,幾上還擺了幾只果盤子。
最左側(cè)有一高幾,上面擺了一只十分精致的小香爐,還有輕輕裊裊地煙霧從里面飄出來,香氣淡淡的,倒不會讓人覺得過于浮奪。
右邊幾上是官窯美人觚,觚內(nèi)插著時鮮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
再看一側(cè)的西一溜四張椅上,都搭著銀紅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腳踏。椅之兩邊,也有一對高幾,幾上茗碗瓶花俱備。
“鳳夫人,您這倒是好雅致呀。這屋子里的擺設不僅看起來精致,更是多了幾分的雅趣。”
“讓馮夫人見笑了。這美人觚,是之前我?guī)е烀爝M宮給皇后娘娘請安時,娘娘賞下來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馮夫人心里頓時就動了不知道幾動。
看這樣子,皇后對鳳之南家是極其看重,對這個鳳渺渺,也當是很喜愛的。
“渺渺這樣的可人兒,誰看了都會喜歡。”
“來人,去將之前娘娘賞下來的一些堅果取來。”
“是,夫人。”
“皇后娘娘倒是與你親厚,連堅果這樣的物什兒都賞了。真是看重鳳大人。”
鳳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也不怕你笑話,我們雖是鳳家的旁系,可是前些年,我們的日子也不好過。早先也曾隨老爺?shù)骄┩廒s任,一去就是八年呢。好在娘娘體恤,鳳家老爺子也覺得我們不易,這才請了旨意,調(diào)回京來。”
“不管怎么說,如今不是回京了嗎?這就是一件大喜事呀。”
“如今,孩子們也大了,這府上的日子,也總算是寬裕了一些,這才有心思來打理這些內(nèi)宅了。不然,我哪里有那等功夫?”
馮夫人笑了笑,知道鳳夫人這是自謙的話。
鳳家就是再怎么不好過,也不可能是日子緊巴的
。
只是這一次來,明顯就看出了屋內(nèi)比之前的擺設裝潢,高出了不止一個檔次。
看來,兩家的這門親事,是真的結(jié)對了。
“鳳夫人呀,我也不繞彎子了,知良呢,也不小了。之前呢,或許是性子有些野,總愛胡鬧。不過,最近這陣子,可是安分了許多。特別是老爺還親自看他讀書寫字。只是,年紀也到了這兒,是該娶妻的時候了。”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真的被馮知寒逼急了,馮夫人實在是不該自己過來議這門親事的。
鳳之南雖然是鳳家人,可只是鳳家的旁系,而且,現(xiàn)在論及朝堂中的身分地位。
鳳之南是遠不及馮侯爺?shù)摹?br />
換言之,鳳渺渺嫁入馮家,那就是高嫁了。
所以,馮夫人這么突然一提起這個,鳳夫人還覺得有些不太能理解呢。
這種事情,怎地不央了官媒來說?
“姐姐這意思,是想著催促二人成婚?”
鳳夫人也是個直腸子,體會了她的意思之后,也便直說了。
馮夫人略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
“妹妹呀,說實話,我是覺得知良這性子吧,得趕緊娶個媳婦兒家來,然后好好地管束著他。再說,之前知秋的事情,想必妹妹也是知道的。我是想著,等渺渺過了門,便讓她來管著府里上上下下,我去緊著照顧女兒。”
鳳夫人的眸子,動了動。
意思就是說,渺渺一過門,就可以執(zhí)掌府中的中饋了?
進門就能當家,這自然是極好的。
哪個女人過了門,不想成為這一府真正的主母?
馮夫人看出來,鳳夫人這是動心了。
于是,再小心地添了把火。
“這一方面呢,是我著急,另一方面呢。長幼有序,若是知良遲遲不能成婚,底下的那幾個庶弟,不也就不能成婚了?”
“姐姐這意思,是想著早早地讓那些庶子們分出去單過?”
大淵朝不成文的規(guī)矩。
一般來說,庶子成婚之后,便會從父親這里拿到一些開門立戶的銀兩,然后出去單過。
像是定遠侯府這樣的高門,分出去,自然也是會給那庶子一套宅子的。
地方可能不會太大,可至少是有一個棲身之所了。
馮夫人點點頭,“知秋的事情,我若說是有幾個膽子大的來算計她,怕是沒人會信。可事實就是如此。所以呀,我才想著,早早地將這些庶子給打發(fā)出去,也省得總是在眼前晃著,瞧著堵心。”
鳳夫人的眼神一動,“聽說馮三公子,最近可是風頭很盛呀
。”
馮夫人頓時覺得心頭一堵,最不愿意聽到的人的名字,還是又冒出來了。
“是呀。這孩子書讀得不錯。就是人品嘛……”
馮夫人很聰明地,只說了一半。
剩下的那一半,你自去體會吧。
先前說了馮知秋是被人算計,之后,又故意這樣遮遮掩掩,那位鳳夫人想不多想,只怕都是不可能的。
鳳夫人倒也是聰明地沒有再追問,只是,對于馮夫人今日上門來的目的,又有些猶豫了。
晚上,鳳之南回來,鳳夫人親自服侍著凈了手和臉之后,才陪著老爺?shù)搅送馕萦蒙拧?br />
“渺渺呢?”
“早就回自己院子了。老爺今日回來得晚,晚膳也是讓他們自己先用了。”
鳳夫人說著,就在鳳之南的對面坐了。
鳳之南看了一眼菜色,倒是不差。
“你怎么沒跟他們一起用?”
“這不是想等著老爺一起用嘛。”
鳳之南笑了笑,兩人安安靜靜地吃了晚膳,然后便一起出了門,隨意地走一走。
這也是鳳之南多年的習慣,吃完飯,必須要消消食。
“老爺,今日馮夫人來過了。”
“嗯,就是定遠侯府的那一位?”
“正是,妾身瞧著她今日過來,是有意催婚的。”
“催婚?”
鳳之南愣了一下,右手的幾個手指慢慢地摩娑著,“是不是不太合適?咱們渺渺才剛及笄,急什么?”
“話是這樣說,可是我聽著馮夫人的意思,是有意要將那幾個庶子都打發(fā)出去。所以,才想著先讓馮知良成婚,然后后面的幾個庶子也便都跟著成了親。”
鳳之南的眉頭微擰了一下。
“這個馮夫人在上層圈子的名聲可不怎么好呀。”
“老爺此話何意?”
“咱們回京,也不過才兩三年的功夫。聽說,這位馮夫人對庶子庶女,可甚是嚴苛。定遠侯府的三公子,才學極好,可是聽說,就是她一直壓著,不肯讓他出頭呢。”
鳳夫人表示不解,“這卻是為何?就算是庶子,可若是得了榮耀,那也是整個家族的榮耀。難不成,馮夫人是擔心三公子會將世子給踩下去?”
“不無可能呀。那個馮知寒,我倒是見過,人不錯,玉樹臨風。最重要的是,寫得一手好文章,而且那字,若是沒有個十幾年的功夫,是練不出來的。”
這么一說,鳳夫人倒是對那位馮三公子,又起了好奇心了
。
“老爺,那依著您的意思,這婚事?”
“先緩一緩再說吧。”
鳳夫人沒明白過來。
鳳之南瞄了她一眼,輕笑一聲,“那個馮知良,若不是因為他是侯府的世子,我還真是看不上他。只是,為了家庭的利益,讓咱們的渺渺嫁過去,我總有幾分不忍呀。”
聽到這話,鳳夫人的心底也跟著一顫。
聽老爺這意思,那位馮世子,怕也不是什么好貨色。
若是女兒將來嫁過去受盡屈辱……
只要想想,鳳夫人就覺得心底如被揪到了一般,生疼生疼的。
“老爺,當初這婚事,也是老太爺?shù)囊馑肌V慌拢退闶峭希餐喜涣颂玫摹!?br />
“先看看再說吧。渺渺自幼得你教導,一直也是溫婉大方,嫁給定遠侯府的世子,明面兒上,看似是高嫁了。可是實際上……唉。”
鳳之南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利用女兒這一輩子的幸福,來換回家族的利益,鳳之南雖然自小也受這種薰陶,可到了他自己的兒女身上,卻實在是接受不了。
可是奈何,他姓鳳呢。
馮夫人絕對不會想到,兩家的婚事,竟然還有些隱憂。
其實,馮知寒并沒有想要取而代之的意思。
按照之前公子的吩咐,他只是需要負責將馮家在暗中的勢力掌控到手就可以了。
至于是不是世子,要不要襲爵,這些都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
更準確的說,他壓根兒就不在意這些。
就算是馮知寒真的有可能成為世子,那也只是為了拿到那部分勢力的一個手段,或者是過程。
馮家,他并沒有多依戀。
這幾年馮侯爺對他的態(tài)度雖然是有所緩和,可是他永遠都忘不了,他曾經(jīng)那樣的厭惡自己。
馮知寒甚至是記得,當年他的母親明明只是生了一場小病,卻因為久不得醫(yī)治,而最終送命。
而他的父親,馮侯爺,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過面兒。
猶記得,他曾想過去求一求父親,可是未進門,便聽到了馮侯爺極其涼薄的交待。
“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婢子,死也就死了。哪里有這么多的事兒?”
這話,是當時他對著馮夫人說的。
到現(xiàn)在,馮知寒都不敢相信,他的父親,竟然如此地薄情寡恩。
最終,他娘還是死了
。
死之后,連具棺木都沒有,只是被人用一張破草席子一卷,便抬走了。
當時馮知寒的年紀太小,想要追出去,卻是不被允許的。
在這樣的大戶人家,他的母親,只能有一個,便是馮夫人。
而他的親娘,永遠都只能喚一聲姨娘,而非母親。
馮知寒站在了有些荒涼的院落里,眼神有些黯淡。
抬頭,今晚的月色,并不怎么明亮。
想到了白天安瀟瀟與自己的一席對話,他突然覺得,自己即使是一名男子,都不及安瀟瀟活得肆意灑脫。
她那樣的人,無論是行事的方式方法,永遠都是令人出乎意料。
就比如說,她想要阻止馮、鳳兩家的婚事。
誰能想到,安瀟瀟的意思,竟然是想著讓他娶了鳳渺渺?
馮知寒想到了自己的出身,現(xiàn)在縱然是有著不錯的身手,那又如何?
他的目的,還沒有達到。
公子的要求,他也還沒有完成。
所以,現(xiàn)在的一切,仍然是需要忍耐。
娶鳳渺渺為妻嗎?
馮知寒,其實是有些猶豫的。
當然,倒不是因為鳳渺渺的相貌出身。
于他而言,生命中早已沒有了情愛二字。
娶誰不是娶?
反正只是為了傳宗接代,其它的,都無所謂。
他現(xiàn)在想的是,必須要在自己成親之前,讓父親對他更加地信任,也對馮知良越發(fā)地失望。
不然,定遠侯府背后的那股力量,他再想要接觸,就真的有些難了。
安瀟瀟的提議,倒是不妨可以考慮一下。
馮知寒的唇角微勾,安瀟瀟明顯就與普通的的閨秀不同。
或許,這也正是公子選擇留在她身邊的重要原因。
只是不知道,公子,到底是圖她這個人呢,還是也同其它的幾位皇子一樣,看中了靖安侯府的那支精銳力量呢?
馮知寒的耳朵一動,意識到有人來了,仍然站在原地不動,免得暴露了自己的身手。
“啟稟三公子,老爺叫您去書房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這就去。”
“是,小的告退。”
這么晚了,父親找他有何要事?
不過,若果真是要事,那就表示,他在馮侯爺心目中的地位,已經(jīng)是越來越高了
。
這一點,還是值得歡喜一下的。
“父親,您找我?”
馮侯爺面色凝重,微微點頭。“坐吧。”
馮知寒見屋內(nèi)沒有外人,也便沒有謙卑,依言坐了。
“知寒呀,我今日將你叫過來,無非是想問問你,若是我請旨將你娘封為平妻,將你抬為嫡子,你可愿意?”
馮知寒半天沒有反應,眼神也有些呆呆的。
馮侯爺也沒有催促他,只是定定地看著,似乎是想看明白了,這究竟是他的真實反應,還是只是在做戲?
良久,馮知寒才一臉落寞的搖搖頭。
“我姨娘已經(jīng)死了,抬不抬平妻,也無所謂了。至于兒子,做了這么多年的庶子,還是不跟大哥爭了。”
馮知寒說得極慢,而且說話時,眼神有些發(fā)怔,眼皮也是半垂著。
馮侯爺觀察了半天,也沒有從他的臉上,找到一絲喜色,相反,倒是只看瑈一種極其悲涼的感覺。
“知寒?”
“父親,兒子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就算只是庶子,兒子也會盡力為侯府的榮耀而努力。兒子只想平平安安地到老,不想爭這侯府的一切。”
馮侯爺在找他過來之前,曾設想過無數(shù)種的可能。
可是,卻唯獨沒有現(xiàn)在這一種。
這算是怎么回事兒?
合著立他為嫡子,反倒是他一廂情愿的了?
馮侯爺有些不高興。
不僅僅只是因為馮知寒的拒絕。
在他看來,他愿意給馮知寒這個機會,那是對他天大的榮耀。
他是父親,馮知寒是兒子。
無論是什么東西,他可以給,可是兒子不能奪。
當然,還有,就是他可以恩賜馮知寒,可是身為兒子,他卻不能忤逆他的意思。
他的話,在這個侯府里,就等同于圣旨。
現(xiàn)在,馮知寒這樣的說法,分明就是在忤逆他。
只不過,馮侯爺不高興,可也實在是氣不起來。
畢竟,兒子能這般地顧全大局,也實屬難得。
他反倒是覺得這心里頭有些不是滋味兒。
總覺得,他離這個兒子,似乎是越來越遠了
。
時至今日,他還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馮家的將來,指望著馮知良,根本就是不可能了。
那就是一灘爛泥,根本就扶不上墻。
吃不得苦,讀不進書,寫不來字。
他還能干什么?
馮侯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剛剛說的,都是心里話?”
“回父親,正是。兒子現(xiàn)在只盼著,兄長能早日成婚,也便安定下來,兒子待娶妻之后,也愿搬出侯府,自立門戶。”
馮知寒說地并不過分。
這原本就是大淵朝的規(guī)矩。
馮侯爺看了他好一會兒,實在是看不明白,心底里又莫名地生出一股煩燥來,揮揮手,讓他下去了。
馮侯爺又這樣呆呆地坐了差不多一刻鐘的功夫,才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了。
“來人。”
“是,老爺。”
“三公子平時在府里,一直都是這般溫潤嗎?”
“回老爺,三公子這陣子好多了,之前都是不怎么說話的。”
“他院子里有多少人服侍?”
“回老爺,只有一名粗仆,一名隨從。原本是有兩個隨從的,前日說是家里老母親生了急病,便匆匆回去了,還不曾回來呢。”
“嗯,就只有這么多?”
“回老爺,就只有這么多。”
“再沒別人了?”馮侯爺仍然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再怎么說,也是侯府的公子,院子里總共就三個人服侍,是不是也太寒磣了些?
管家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有什么話直說!吞吞吐吐的,讓我看著堵心。”
管家連忙又低了頭,“是,老爺。”
隨后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再小心地往老爺身邊兒挪了兩步,壓低了嗓音。
“老爺,之前夫人曾給三公子派過幾個丫環(huán),可是后來,都能三公子給遣回了后院。”
“怎么回事?”
“這個。”管家表現(xiàn)得有些為難,“還不就是男女之間的那點兒事嘛。有丫頭給三公子下藥,聽說三公子在冷水里泡了小半個時辰呢。”
馮侯爺一驚,“還有這等事?”
“老爺,這種事情,還算是好的了。之前三公子的膳食,也不比下人好多少。也就是自打去年,三公子得了幾位大人的夸贊,引您重視,之后,這相應的用度才好起來的。”
馮侯爺深吸了一口氣,沒再說話
。
管家偷瞧了一眼老爺?shù)哪樕瑢τ诶蠣敩F(xiàn)在的情緒,一時也把握不準,有些話,自然也就不敢再接著說了。
“我總覺得知寒這孩子雖然懂事,卻離我越來越遠。我似乎是永遠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管家的眼珠子動了動,“老爺,這種事情,也不能怪三公子。”
馮侯爺一回神,雙目緊緊地鎖在了管家的臉上。
“說說看。”
管家略微想了一下,“老爺,夫人對這府中的庶公子和庶小姐,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想必您也是知道的。這三公子自小聰慧。那會兒,姨娘還在世呢。就因為公子背出了世子沒能背出的文章,結(jié)果,當天晚上,姨娘便病倒了。”
馮侯爺仔細地想了半天,也不怎么記得這些瑣事了。
“還有,自打去年至今,您也總是夸三公子的字好。可是之前,三公子的字卻也并非多么出彩。”
“這個我倒是知道。”
“就是因為怕越過了世子去,再受罰。”
管家一語道破真相。
馮侯爺?shù)哪樕苍絹碓侥兀唬是疏忽了太多的東西。
想必,也就是因為他現(xiàn)在越來越大,而且去年又是得了幾位大人的夸贊,引起自己的注意,所以,才敢慢慢地展露自己的鋒芒了。
難怪,馮知寒之前一直在強調(diào),他不想爭什么。
“如今,三公子也該成親了。這親事可是還拿捏在了夫人的手里。若是三公子一不留神做錯了事,那可就麻煩了。”
馮侯爺?shù)哪樕呀?jīng)是漸漸地陰沉了下來,慢慢地闔上眼,似乎是累極。
管家也聰明地閉上了嘴巴,退后一步,不敢吭聲,也不敢下去。
好一會兒,馮侯爺?shù)哪樕啪徍土艘恍叭ィ钊藗淞藷艋\,我要去夫人院子里歇了。”
“是,老爺。”
管家的眼睛一動,便知道,這事情是成了一多半兒了。
看著老爺進了二門,管家才慢悠悠地回了書房,在書房外,遇到了又出來的三公子。
“三公子還沒歇著?”
“父親去母親那里了?”
“回公子,正是。小的都按您之前交待的說了,這回,侯爺指定是會找夫人發(fā)難的。”
“未必。”
比起他這個庶子來,侯府的前程自然是最重要的。
誰讓夫人的出身好,是名門閨秀,而他的親娘,卻出身卑微呢?
馮侯爺進了內(nèi)院,馮夫人還不曾歇下,只是已經(jīng)散了頭發(fā),也換了衣裳
。
“老爺,這么晚了,這是才從書房過來?”
馮侯爺沒吭聲,馮夫人立馬張羅著,讓人去打了洗腳水進來。
“不必麻煩了。我說幾句話,說完便走。”
馮夫人一愣,不免又有些失望。
到底還是容顏不在,留不住他了嗎?
“我聽說你今日去鳳府了?”
“哦,是呀。閑來無事,隨便走走,順便問問鳳夫人的意思,看看這兩家的婚事,何時辦了,才是較好?”
“聽著,給你兩條路。”
馮夫人一臉茫然,完全不明白,老爺突然這樣嚴肅,到底是為了哪一樁?
“要么,就是將馮知寒抬為嫡子,改立他為世子。要么,就是與鳳家的婚事,改由馮知寒和鳳渺渺成親。”
馮夫人一聽,整個人都像是要傻了一樣。
“老爺,您這是何意呀?”
“我說地已經(jīng)很清楚了。給你三天的時間,你自己想吧。要么讓馮知寒成為侯府的世子,要么,就讓馮知寒娶了鳳家的姑娘為妻。”
再簡單些,就是要世子之位,還是要鳳渺渺,只能挑一個!
馮夫人氣得臉都白了!
可是不待她多問一句,馮侯爺甩袖便走了。
馮侯爺?shù)脑挷欢啵墒邱T夫人能感覺得出來,老爺這是鐵了心了。
說到底,還是對馮知良太失望了。
馮夫人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后眼圈兒一紅,整個人都沒了主意。
若是不能娶了鳳家的小姐為妻,這知良的世子之位,當真能坐得安穩(wěn)?
可若是讓馮知寒成了世子,那知良這輩子,豈不是都得被那個庶子給踩到了腳底下?
馮夫人覺得自己真是進退兩難,左右無門。
她原本是想著加快馮知良與鳳渺渺的婚事的,可是怎么這才一轉(zhuǎn)臉兒,就成了這樣?
這一晚,對于馮夫人來說,簡直就是折磨。
次日,馮夫人頂著兩只黑眼圈兒,趁老爺上朝去了,這才將在書房伺候的小廝給叫過來,仔細地詢問了一番。
片刻后,又將管家也招過來問了問。
管家既然敢說,自然也早就想好了說辭,一問三不知,自然是推得干凈!
馮夫人見自己什么也問不出來,是又急又氣!
偏偏這個時候,又聽說馮知良院子里的一個丫頭小產(chǎn)了,簡直就是雞飛狗跳
。
這正妻還沒娶呢,就已經(jīng)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馮夫人昨夜本就不曾休息好,這么一鬧騰,頓時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定遠侯府這里鬧得雞犬不寧,而靖安侯府里,卻是和樂融融。
安子軒與安瀟瀟坐在榻上對弈。
旁邊的椅子上,墨扎筆直地坐著,然后吹著葫蘆絲。
七月在一旁時不時地打理一下香爐里的香料,九月則是只負責給三位主子續(xù)茶。
阿貴站在了安瀟瀟身后,兩眼只是盯著棋盤看。
直到墨扎吹完一曲,開始喝茶潤喉,阿貴才拿出了玉簫,往后站了站,開始吹奏。
“你的棋藝當真是越來越精湛了。為兄與你對弈,竟然都討不到半分的便宜了。”
“哥哥是因為下棋不專心,總是分心的棋手,可不是好棋手哦。”
安子軒一笑,“這是當年父親說的話,你竟還記得?”
“當然記得了。還記得初學下棋時,我總是坐不住,一會兒看看自己衣裳,一會兒又吃點兒點心的。父親便常拿這句話來刺激我。”
“若是父親知道你如今棋力如此厲害,定然會倍感欣慰的。”
“哥哥,你剛剛到底在想什么?”
因為是阿貴在吹簫,所以,墨扎將茶杯放下之后,便靠了過來。
“看這樣子,你們兩個,也算是勢均力敵呀。”
安瀟瀟淺笑,“那是因為哥哥讓著我。”
安子軒伸手撫額,似是有些無奈。
“好了,這一局,算是你贏了。”
話落,自棋盒里抓出一把棋子,灑在了棋盤上。
“哥哥,既然輸了,可就要遵守我們的約定了。”
“自然。哥哥向來說話算話,明日,我們便到城外騎馬。”
“要不要叫上幻幻?那個丫頭總是悶在王府里,估計都要發(fā)霉了。”
安子軒伸手就點了她的額頭一下,“你以為都跟你似的?”
安瀟瀟吐了吐舌頭,下來伸了個懶腰,然后凈了手,就坐在了八仙桌前,吃起了果子。
阿貴見安瀟瀟不下棋了,也便不吹了。
墨扎剛挪了一步,就見阿貴極其神速地到了安瀟瀟的旁邊,十分自然地在她身邊坐了,然后開始給她剝桔子。
剝好了桔子之后,阿貴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核桃,兩手一手兩個,只聽啪的一聲,核桃皮都裂開了
。
阿貴將核桃仁弄出來,放在了一個空碟子里。
“吃一塊核桃,吃兩瓣桔子。”
幾人都愣了一下,唯有安瀟瀟笑得歡喜。
“阿貴果然懂我。乖,不過,我覺得這個加蜂蜜,是不是更好?”
阿貴搖頭,然后看向了九月。
九月微微一笑,“阿貴,小姐這是想吃新鮮的蜂蜜了。”
阿貴哦了一聲,然后嗖地一下,便沒了人影。
七月嘖舌,“小姐,這個阿貴的心眼兒是不是也太實了?他就不怕自己被蟄地沒了人樣兒?”
只要想像一下阿貴那張臉上滿是紅包,七月就有一種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而墨扎則是想了想之后,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會,阿貴那么聰明。再說了,他戴著面具呢。”
一句話,在場所有人面面相覷,最后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看這樣子,安瀟瀟分明就是吃定了這個阿貴。
沒有了阿貴,墨扎的心情,反倒是輕松了許多。
“師兄,剛剛瀟瀟說你有心事?”
“也沒有。不過是想著明日去城外騎馬,要不要再順便烤魚給她吃罷了。”
安瀟瀟則是一臉的期待,“那我可就等著了。明日騎馬,你還要烤魚給我吃。”
當天晚上,李庭希又過來了。
一進門,就看到有下人在準備東西。
“你們這是干嘛呢?”
“回希世子,明日公子和大小姐要出去騎馬,所以我們先做準備。”
“哦,我聽幻幻說了,不過,騎馬還用準備這么多?”
“小姐說要野營。公子也拗不過小姐,只好讓我們提前備好了東西。”
李庭希挑眉,這個安瀟瀟,倒是誠會玩兒。
李庭希聽說安子在后院兒陪著老夫人用晚膳呢,頓時沒了興致,轉(zhuǎn)身去找墨扎王子說話了。
一起用晚膳,是老夫人的意思。
當然,安瀟瀟也在福安堂呢。
老夫人吃地不多,年紀大了,晚上少吃一些,還是對身體好的。
“祖母要不要再喝點兒湯?”
“不了。我吃好了。”
安子軒也將筷子放下,剛剛下人來報說是李庭希來了,他還是留些肚子,一會兒陪他喝酒吧
。
安瀟瀟本來就沒打算吃福安堂的東西,所以,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幾口。
幾人都一擱筷子,倒是安美華這里有些尷尬了。
總共四個人,三個人都不吃了,只她一個人吃,似乎又太不好看了。
于是,盡管沒吃飽,可安美華還是放下了筷子。
待這里的東西一撤走,老夫人才笑道,“子軒,聽說你明日要帶瀟瀟和墨扎王子去騎馬?”
“是,祖母。”
“把美華也帶上吧。總是讓她陪著我這個老婆子,也怪悶的慌的。這孩子懂事,也不嫌我這里悶,讓她也出去透透氣,走一走。”
安瀟瀟垂眸,她就知道,老太太沒那么好心,把他們叫過來一起用晚膳。
這不,來了。
“也好,那三妹妹回頭準備一下,我們明天晚上,可能會住在莊子里。”
“是,大哥,我一會兒就回去收拾。”
安瀟瀟沒什么反應,連安美華瞟過來的有些示威性的眼神,也沒搭理。
沒勁!
也不知道這個安美華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她現(xiàn)在可還是在孝期呢,真想著背個不孝的罪名,非得與什么人有些曖昧才成?
出了福安堂,安瀟瀟一臉嫌棄道,“我就知道安美華不是個安分的,瞧吧,這又主動送上門來了。”
安子軒抿唇淺笑,“既然知道她是什么人,你又何必生氣?”
“我才沒有生氣,只是覺得有她這個人在,總會破壞我的興致。”
“那明日,你便盡量與她避開。”
“我瞧她對墨扎似乎是有些意思,別怪我沒提醒你,安美華這種人,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別到了最后,再累及了咱們侯府的名聲。”
“放心,我不會給她這個機會的。”
“行了,你去吧。我知道李庭希來了,我可沒興趣再去應付他,我要回去睡覺了。”
“去吧。若是他明日也要去,那我可就應下了。”
“哼,他若是真想去,那你先問問他,之前刺殺我們的兇手可有眉目了?襲擊六王子的那些人的頭目,可曾捉到了?若是答不上來,就讓他乖乖地回他的軍營去。”
安子軒會意一笑,其實是知道,她是怕李庭希那貨,會著了安美華的道。
有時候,一個女人的力量,可真是不能忽視的。
特別是一個,可以為了錦繡前程,豁出一切的女子,那心可就更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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