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登聞鼓響,冤案出
安秀兒眼中閃過一抹慌亂,雖只一閃而逝,但宋璟辰還是捕捉到了。
“臭,沐浴,秀兒要沐浴……”她喃喃著往外走。
沈易佳瞇了瞇眼,吩咐道:“墨鳶,帶她去沐浴。”
半個時辰后,一向面無表情的墨鳶一臉古怪的回來了。
沈易佳問:“怎么了?安秀兒人呢?”
“她睡著了,奴婢將她安置在奴婢住的隔壁。”墨鳶說完看了宋璟辰一眼,抿了抿唇委婉道:“奴婢瞧著她身上不對勁,便給她把了脈,發(fā)現(xiàn)她之前應(yīng)當(dāng)是有孕在身的,不過因房事頻繁小產(chǎn)了……”
她沒說的是,安秀兒可能這輩子都無法有孕了。
嚯!沈易佳倒吸了口涼氣,上官浦這么不是人嗎?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
宋璟辰也蹙起了眉頭,半晌他才道:“罷了,明日就把她送走吧。”
沈易佳總覺得這句話有點不對,難道一開始不是這么打算的?
“你今日去瑞王府了?”宋璟辰突而問。
沈易佳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
宋璟辰遂將今日在宮里發(fā)生的事說了,無奈道:“下次不可再魯莽,萬一……”
沈易佳有點心虛,忙打哈哈:“我知道錯了,以后不敢了。”
大不了以后做壞事小心點不讓美人相公知道!
與此同時,某坐府邸的書房中。
男子坐在書案前執(zhí)筆作畫,聽完灰衣侍衛(wèi)的稟告,他頭也未抬:“一個女人都殺不了,我要你何用?”
灰衣侍衛(wèi)背脊一涼,努力壓下心中恐懼解釋道:“因昨夜之事,城中四處都有巡城衛(wèi)在巡視,屬下恐打草驚蛇,不敢輕舉妄動……好不容易尋得機會……不想宋沈氏突然出現(xiàn)將人帶走了……”
他有很多種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殺了,可那瘋女人一個勁往人多的地方鉆,若是突然暴斃,定然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男子手中的動作一頓:“你說誰?”
“宋璟辰之妻,沈氏。”
男子冷眸微瞇:“你最好祈禱她是真的瘋了,否則,你死不足惜。”
……
沈易佳不知道自己無意中救了安秀兒一命,用過晚膳,她就屁顛屁顛的跟著宋璟辰去了軒轅策的住所。
對于兩人的到來,軒轅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不等宋璟辰開口,他便問:“要開始了?”
“是。”宋璟辰頷首道:“不說皇帝,就是那些被上官浦拿住把柄的大臣怕也是要坐不住了……”
話到一半宋璟辰頓了下,繼續(xù)道:“總不能等上官浦被處死了再把這個案子翻出來吧?”
若真等到那個時候,定然有人要說他偽造證據(jù)洗白他們宋家,反正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留給他的時間本就不多,所以今日他才會不顧被皇帝懷疑真正目的的風(fēng)險,以前朝余孽為借口去審問東宮的舊人。
正如宋璟辰所言,翌日的早朝上,安靜了幾日的太和殿再次熱鬧起來。
不少官員都提起了景王謀逆一事,無非就是說上官浦大逆不道,理應(yīng)處死以儆效尤云云。
看著前面這些一個個口若懸河,義正言辭的大臣,宋璟辰只覺好笑。
距離上官浦被關(guān)進大獄已經(jīng)過了三日,這些人現(xiàn)在才開口不過是確定了自己還沒被上官浦供出來,又覺他多活一日自己就多一份危險罷了。
若非如此,涉及到一介皇子的生死,誰敢輕易站出來,不說別的,萬一日后皇帝想起這個兒子,后悔了不得第一個拿他們開刀?
若宋璟辰?jīng)]有猜錯,為了拿回上官浦手中的證據(jù),景王府這幾日怕是差點被這些人挖地三尺。
在大臣們一個個輪番上奏時,一身明黃色龍袍加身的皇帝坐在龍椅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始終不發(fā)一言。
“景王大逆不道,竟敢弒君奪位,若不嚴(yán)懲,豈不讓人人效仿?臣奏請陛下下旨賜死景王,以儆效尤。”
“臣等奏請陛下下旨賜死景王,以儆效尤。”
文武百官呼啦啦跪了一地,有的是怕上官浦把自己供出來,也有的是為了幫自己支持的對象鏟除對手。
不過不論究竟是為了何種目的,對處死上官浦這點倒是達成了空前一致。
都說虎毒還不食子,皇帝適時做出一副被大家逼得沒辦法的表情,張了張嘴,“準(zhǔn)奏”二字正要出口。
太和殿外突然響起一道鼓聲,那聲音短而輕,在眾人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時,鼓聲再次響起。
“咚,咚,咚……”沉悶的鼓聲接連不斷的傳來,響徹整個皇宮。
這是……
眾大臣心里有了猜測,互視一眼,齊齊看向龍椅上的皇帝。
而皇帝在鼓聲第一次響起時,目光就已經(jīng)下意識落在了站在后頭的宋璟辰身上。
“稟……”內(nèi)監(jiān)跌跌撞撞的跑進殿,一臉惶恐跪下顫聲道:“陛下,有人敲登聞鼓……”
嚯,心中的猜測有了證實,眾大臣嘩然。
登聞鼓是先帝在時,專設(shè)與宮門口的鳴冤鼓。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市井百姓,凡是有重大冤屈者,皆可擊鼓鳴冤……
不同于京兆府門口的那面鼓,這鼓一旦敲響,是需要皇帝親自公開審理的。
為避免有人故意擾亂朝堂,凡擊登聞鼓鳴冤的,首先就要杖責(zé)三十。
要知道三十杖可不是開玩笑的,若是身子差些,挺不過這第一關(guān)就會丟了性命,哪里還能申冤?
也正因為這一苛刻的條件,登聞鼓設(shè)立至今,還是第一次被敲響。
在自己治理的時期出現(xiàn)重大冤案,這不論哪個帝王都不會想看到。
皇帝的臉黑如墨,死死盯著宋璟辰半晌,后者卻仿若未察,只靜靜站在原地,甚至連眼皮都未掀一下。
皇帝心下狐疑,難道是他猜錯了?
“咚,咚,咚……”鼓聲還在繼續(xù),皇帝不開口,百官們自是大氣都不敢出。
良久,才聽得皇帝沉聲問:“敲鼓者何人?有何冤屈?”
內(nèi)監(jiān)支支吾吾道:“是一個老婦人,她,她說她是來替廢太子以及宋老太爺喊冤的,說,說陛下冤枉了忠臣良將,廢太子和宋老太爺都是無辜的……”
“放肆。”皇帝面色一冷,儼然已經(jīng)忘了需要宋璟辰辦事時的嘴臉,斥道:“當(dāng)年之事罪證確鑿,有何冤屈可喊,外面的禁衛(wèi)軍都是擺設(shè)嗎?還不快將人攆走。”
案子是他親自判的,降罪圣旨也是他寫的,若真證實是冤枉,豈不是說他有錯?
內(nèi)監(jiān)一臉為難道:“可,可那老婦人說當(dāng)初那件龍袍是出自她手,且現(xiàn)下宮門外已經(jīng)圍滿了百姓……”
皇帝瞳孔一縮,咬牙道:“全部轟走,若有違者……”
“陛下。”御史中丞趙老突然出列:“登聞鼓響,若是置之不理,定然會讓天下百姓生疑,不滿。還請陛下三思。”
登聞鼓不就是為了平奇怨慘案才設(shè)立的?若理會與否全憑皇帝心情,那它存在還有什么意義?
“請陛下三思。”又有幾個老臣跟著走出來跪下。
若仔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這幾個開口的老臣或多或少都與秋鹿書院的鹿院長有些關(guān)系。
“咚,咚,咚……”
鼓聲一聲一聲像是敲擊在人的心頭,給人平添一股風(fēng)雨欲來之感。
谷</span> 皇帝神色晦暗不明的看向宋璟辰,眸中隱約有些怒意及一閃而逝的殺意。
宋璟辰這會也不再當(dāng)沒看到,徑直走到跪著的大臣前面。
“懇請陛下還我宋家清白。”
恰這時,太和殿外響起通報聲:“太后駕到~”
皇帝一驚,剛站起來,頭戴厚重鳳冠,穿著華麗鳳袍的太后從殿外走進來。
“母后,您這是……”要知道后宮不可干政,哪怕皇帝剛登基時太后都沒來過前朝,后更是直接搬去了皇陵常住。
“哀家聽聞有人敲登聞鼓鳴冤,擔(dān)心皇帝忙于朝事忽視了,過來提醒一聲。”
朝臣面面相覷,連后宮都能聽到的鼓聲,前朝又怎么可能聽不見?
再說就算皇帝真聽不到不還有宮人提醒嗎?
衛(wèi)太后這話也有意思,聽著像是來這里走一朝是隨意為之,可連去靈隱寺祈福的時候都沒正裝出行,今日卻鳳袍加身,怎么看也不像是隨便走走吧?
皇帝又不蠢,大臣們能想到的事自然也能想到,他擰眉道:“母后……”
“皇帝。”衛(wèi)太后打斷他:“不說宋老太爺是我大夏的肱骨老臣。
就說登聞鼓,那是你父皇對天下人的承諾,是他定下的規(guī)矩。你若是不遵守,要讓天下人如何想?”
這跟說皇帝心虛有何區(qū)別?大臣們一個個忙垂下頭,恨不得把耳朵捂住。
皇帝的臉青一陣,紅一陣,那是被氣的,他閉了閉眼,揮手:“把人帶進來。”
一刻鐘后,出去傳話的太監(jiān)一個人回來了,哆哆嗦嗦跪在那不敢說話。
“說。”皇帝怒喝。
“那,那老婦人說她死不足惜,可……可她不能讓好人一直蒙冤下去……”
嚯!這是什么意思?是說皇帝會對她殺人滅口嗎?
別說,還真有這個可能。
如此有條有理,說事先沒人提醒誰信?
“放肆”兩字差點脫口而出,但皇帝終究還是咬著牙咽下了,只不過他的臉也更黑了。
最終還是衛(wèi)太后提議,皇帝親自帶著一溜煙大臣來到了宮門口,林木帶著禁衛(wèi)軍在一旁保護。
站在漢白玉的臺階上,看清外面的狀況,所有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方才說宮門外圍滿了百姓的內(nèi)監(jiān)可太謙虛了,那明明是被圍得水泄不通了啊,遠遠看去,竟是看不到盡頭。
這怕不是整個京城的百姓都來了吧?
不得不說有這個想法的人真相了,要知道啞婆是從長安大街開始,一路行一路述說宋老太爺為大夏百姓做過的事,最后卻落得蒙冤而死的下場。
她言詞懇切,加上她的聲音又帶著些沙啞,聽得眾人一個個紅了眼眶。
等走到宮門口時,這隊伍不就龐大了嗎?
連這登聞鼓都是啞婆敲了第一下,就有那身強力壯的大漢自告奮勇的站出來替她敲。
敲累了就換另一人,此時登聞鼓旁邊已經(jīng)站了好幾個人。
看見皇帝帶著人出來,有人高喊一聲“陛下出來了”,緊接著眾人呼啦啦跪了一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上次見到這個場面還是他初登基祭天的時候。
皇帝臉上一陣驚疑不定,瞥了眼在一旁隨侍的啟壽。
啟壽會意,清了清嗓子,尖聲問:“擊鼓者何人?有何冤屈。”
眾人立馬安靜了下來。
鐘成扶著啞婆從幫忙敲鼓的幾個大漢中間走到前面跪下。
“民婦周氏,今日特地為宋老太爺喊冤而來。”啞婆俯下身,頭重重磕在地上:“陛下,安樂王是被人栽贓陷害,宋老太爺也是冤枉的,懇請陛下還宋老太爺一個公道。”
皇帝瞇了瞇眼,也不問她有什么證據(jù),沉聲道:“你可知,這敲登聞鼓鳴冤,不管你所言是否虛實,都得先杖責(zé)三十?”
這話像是在提醒啞婆,實則全是威脅。
若還是堅持要喊冤不肯離開,一會沒熬過杖責(zé)可怪不得他。
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他也是按規(guī)矩辦事。
啞婆又磕了個頭:“民婦知道。”
皇帝臉一黑,不知好歹。
他對候在一旁的禁衛(wèi)軍使了個眼色,幾人立馬上前將啞婆扣住。
“且慢。”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皇帝身后的文武百官中間響起,眾人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宋璟辰目不斜視的走到啞婆身邊跪下:“既是我宋家的冤屈,這三十杖理應(yīng)我來受。”
皇帝剛想說沒有這個規(guī)矩,就聽宋璟辰繼續(xù)道:“這位老婆婆頂多算是我的證人。”
啞婆愣了下:“宋大人,你……”
昨夜并不是這么說的……
她這下意識的反應(yīng),讓大家都覺得這兩個人應(yīng)該是沒串通過的。
包括皇帝在內(nèi),但這并不妨礙他不想讓這老婦再開口的想法。
他剛想拒絕,衛(wèi)太后又開口了:“哀家覺得忠義伯說的也不無道理,就這么辦吧。”
皇帝:……
人群中,李氏帶著浩哥兒和歡姐兒也跪在那,看著那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的木棍一棍接一棍的落在宋璟辰身上,三人皆紅了眼眶。
“娘,大哥他……”
李氏閉了閉眼,咬牙道:“好好看著中間那人的嘴臉,就是他,害死了你們的父親和祖父。”
……
另一邊,沈易佳剛把安秀兒送上了雇來的馬車,這是宋璟辰出門前特地叮囑她要做的事。
為了方便看顧安秀兒,她還請了一個女鏢師隨行。
“好了,快回家吧。”沈易佳拍了拍安秀兒的肩膀。
她還得趕著回去看戲。
安秀兒手里捏著一朵珠花,只嘿嘿傻笑:“花花,好看,嘻嘻~”
“回家,給娘……”
沈易佳咋舌,揮手示意負責(zé)趕車的鏢師可以走了。
她沒看見,馬車簾子放下的同時,一滴眼淚從安秀兒的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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