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章爭奪
三十多度的夏日夜晚,卷起一陣詭譎的罡風,以力拔山河之勢,四周靜止的梧桐樹也抖動著身子,仿佛即將被連根拔起。
寧安浩和周祝平被風裹著,劇烈晃動,雙腳逐漸脫離地面,他們根本無法著力,身體薄弱同白紙般,輕易翻過柵欄,甩了出去。
訇然一聲巨響,兩人撞成一團,后背朝下重重砸在地面上。寧安浩猛咳一聲,五官揉成一團,他齜牙咧嘴得喊叫著,渾身疼得像漏了氣的皮球,毫無氣力。
未等他直起身,迎面閃出兩排燈光,無間隙的鳴笛撕破空氣,闖進他的大腦中,他轉(zhuǎn)頭,只見不到十米處,一輛大貨車朝他沖了過來!
他聽見身后響起尖叫,掙扎著想爬起,卻被一股力量擠壓著,往前一推,讓他又一頭栽在了地上。
“閃開!他媽的,快閃開!”
司機的叫喊震得寧安浩頭頂開裂,他望著已來不及減速,近在眉睫的貨車,心里暗自咒罵著道:
周祝平!他媽的,老子死了也要把他一起拽進地獄!他媽的,畜牲!虧老子還信了他!
他氣得牙齒咬得咯咯響,不甘閉上眼,揣著滿懷恨意,準備迎接粉碎生命的瞬間。
但是,一秒,兩秒,三秒……
十秒過去,他依舊未感到身首異處的疼痛,于是,他試探性睜開一只眼,在看清眼前的人后,差點從地面上彈起來。
“林……林堇序?”
車燈逆光中,林堇序只身攔在了寧安浩與貨車中間,手中橫持著周祝平的拐杖。那根外表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木頭,竟像是形成了一個無形屏障,三人高的貨車就這樣在她面前驟停了,只剩下四只輪子在極速空轉(zhuǎn)。
“還愣著?這么想死嗎?”
林堇序緊握著拐杖的手滲出鮮血,剛落下的幾滴殷紅,轉(zhuǎn)而就被木頭所吞噬,那暗黃色的紋路逐漸染成暗紅色,像陡峭巖石縫隙里綻放的一株彼岸花。
寧安浩回過神,四肢并用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幾步,又倒在了人行道上。林堇序在寧安浩離開的瞬間也一個翻身,那輛龐大貨車解除了禁錮,由于慣性滑了出去。
她踉蹌著起身,周祝平卻不見了蹤影。
遠方呼嘯的警笛聲逐漸逼近。橋上的姜離瞅見倒在林堇序身邊的拐杖,直接就從天橋上翻滾了下來,隨著沉重一聲悶響,卷起了嗆人的塵土。
又一輛卡車從前方轉(zhuǎn)角的視覺盲區(qū)朝兩人的方向開了過來,按這樣的行動軌跡,拐杖定會被車輪碾壓。林堇序倒吸一口涼氣,向拐杖撲了過去,那邊姜離也豹頭環(huán)眼伸出利爪。
兩人同時觸碰到拐杖一端,林堇序五指緊緊握著拐杖,手套隱隱冒起蒸汽,散向空中。
由此可見,其表面山參蛇毒的溫度至少到達了百度以上。
“快給我松手!如果你不想被車碾死的話。”姜離下顎繃緊,手緊攥著拐杖。
他并不受山參蛇毒的影響。
“告訴我蕭奉賢在哪!”
林堇序不為所動,姜離力不及她,拐杖中端徐徐朝她這邊傾斜。
姜離惶遽地往后看了一眼,盡管司機踩了剎,但留給卡車的制動距離太近,根本停不下來!
他滿眼通紅朝林堇序咬牙切齒吼道:“瘋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這樣下去我們倆都得死!”
林堇序同魔怔般巋然不動,依舊不松手。姜離滿頭大汗,余光瞥見卡車在瞳孔中放大的影子。
五米,四米,三米……
此時不遠處,目睹一切的寧安浩肝腸寸斷地喊道:“林堇序!快躲開啊!”
這一叫喊聲如磬鐘般敲醒了她,喚回她的理智。在最后關(guān)鍵的一秒鐘,她身子朝旁邊的車道傾斜過去,堪堪擦過車身。那邊姜離也因反作用力滾至了路邊。
卡車從平坦道路安然開了過去,司機像撞鬼了一般猛打方向盤逃走了。
警笛聲處在一箭之地,林堇序大腦疼痛難耐,她跌撞著站起來,將還倒在路邊直不起身的寧安浩扶了起來,讓他靠著自己的肩膀。
兩人費力地穿進道路旁的灌木叢,綠化帶上茂密的枝葉隱匿了他們的痕跡。
圓晶晶的月亮高掛在暗黑的夜幕上,泰然自若目睹了這片混亂的全過程。她不發(fā)一語,事不關(guān)己,仿佛世間萬物如何更迭都與她毫不相干。她像一場木偶戲背后的操縱者,將黑夜披作霓裳,城市的霓虹鋪成水波,沐浴在一切盡在掌握的歡愉快意之中。
俞佑澤從警局出來,聽到了三兩警察在談?wù)摱髦萁痔鞓蚰沁呺U些出了車禍,二話不說便沖了過去。
到現(xiàn)場時,他并未發(fā)現(xiàn)兩人離去的痕跡,他不知道林堇序和寧安浩往哪邊走了,只知道路旁濃密的灌木叢后方?jīng)]有監(jiān)控,索性決定先碰下運氣。
灌木叢后面有一條小道,沿途兩邊是還未出租的開發(fā)區(qū),荒蕪一人,在盡頭拐角處,俞佑澤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和哀嚎。
一聽就是寧安浩的聲音。
“我我走不動了,疼死我了!”
俞佑澤轉(zhuǎn)入拐角,果不其然,只見兩人蹲著,林堇序背對著他,寧安浩癱在地上認出了他,舉起手喊了一聲。
“俞佑澤!這邊這邊!你終于來啦?”
俞佑澤走過去,關(guān)心道:“你們沒事吧?我聽說你們出車禍了。”
“沒事沒事,死不了。”寧安浩咧開嘴一笑,又忽而大叫。
林堇序狠狠掐了下他大腿。
俞佑澤微笑著對他們說:“要不我送你們?nèi)メt(yī)院吧?”
林堇序站起,轉(zhuǎn)過身,俞佑澤這才第一次看清了她沒戴墨鏡的真容。一雙桃花眼燦若星辰,中間隱隱有一抹紅,端正高挺的鼻梁上斜著一條紅痕,白皙的臉頰也有幾處擦傷,她如墨的長發(fā)靜靜毿垂著,黑襯衣磨出幾個洞,即使有些狼狽的她,也依舊是目下無塵,清冷疏離。
她開口道:“不去。”
寧安浩坐在地上,扶著腰應(yīng)和:“對啊對啊!去醫(yī)院會被警察捉起來的,而且,”他看向林堇序說:
“醫(yī)生會被她嚇死。”
俞佑澤點點頭,又建議道:“我認識個醫(yī)生,不如讓她過來吧。”
“好呀,是美女嗎?”寧安浩星星眼泛著光。
林堇序沒搭理嬉皮笑臉的寧安浩,她作勢離開,與俞佑澤擦肩而過時,聲音有些沙啞:
“給他看就行,我先走了。”
俞佑澤嘴唇翕張,看著林堇序筆直的背影,默了默,沒再開口。
“行了行了,你別擔心了,她向來不喜歡別人碰她。”寧安浩咿咿呀呀□□幾聲,又向俞佑澤伸出手,坦誠道:“佑澤,好兄弟,我實在是動不了了,只能麻煩你了。”
從這里到城堡可不近,開車也要二十分鐘,拖著這么個一米八的人實在比圍著全城跑馬拉松還艱難,但俞佑澤看了眼寧安浩慘白的臉,無奈只好選擇妥協(xié)。
算了,他想,就當是寧安浩欠了他個人情吧。
常寧市夜晚華燈初上,燈光迤邐,勾勒出城市高樓大廈的輪廓。穿梭在高聳入云建筑下的人們與之相比,渺小如塵埃,但他們依舊穿著得體,不甘命運的桎梏,心中勾勒著夢的輪廓,奔波在繁花似錦中。
不過,即使在同一座城市生活的人們,也并不是平等相處,而是階級層次分明的。在摩天大樓的地底下,廢棄的地下人行通道里,光線昏暗,空氣潮濕,蜂窩狀的墻壁長滿青苔,地上的水洼里積滿了污水,抬頭能清晰望見攀在頭頂?shù)谋诨⒅┲耄鞣N不常見的昆蟲。易拉罐、食物塑料袋、發(fā)霉的食物殘渣遍布在地上。幾個無處可歸,衣衫襤褸,胡須花白,胸骨凸現(xiàn)的老人躺在過期一年的報紙上,蜷縮在墻角。
林堇序繞過地上的人們,他們對她的到來毫無反應(yīng),只是兩眼空洞凝視著地面,眼里蒙著一層陰霾。她走得很慢,額前沁滿冷汗。地下通道不長,但轉(zhuǎn)角多,在這住著的人們大都只在有光的地方活動。
林堇序轉(zhuǎn)入漆黑,不見光的一角。
拐角處,她帶手套的手附上斑駁的墻壁,蜷起手指輕輕敲了幾聲,聲音竟然清脆空靈,并不沉悶。
墻面仿佛畢加索的畫作,無序的紋路扭曲盤旋,卷作一團消融。她毫無阻礙地穿墻而入。
此時,躺在報紙上,髭須發(fā)白的老人掙扎著起身,他已經(jīng)十天都沒有好好吃頓飯了,餓得前胸貼后背,手伸進枕頭下面,空蕩蕩的,存糧已經(jīng)告急。他喊了喊對面酣睡的老人,想問他討點吃食,卻不經(jīng)意碰到件異物。
他疑惑地拿出來,在看清后驟然大叫一聲,將其他四人給吵醒了。
“老李頭,你大叫什么?中彩票啦?”對面穿白背心的老人迷迷糊糊睜開眼,沖他調(diào)侃道。
老李頭緊緊捏著手里的東西,露出一條牙齒縫,里面只有兩顆積滿牙垢的黃牙,他笑嘻嘻道:“你還真猜中啦!”
他亮起手中幾張紙,竟是百元大鈔!
得知鈔票的由來,其他四人也在自己枕頭底下掏了掏,毫無例外都有一樣的人民幣。
“欸,奇了怪了。”老王將人民幣高舉著,對著從墻縫散下來的微光問道:
“這怎么還有一張冥幣啊?”
“管他呢!紅的是真的就行了!”
老劉說完,兩手合十,雙膝跪在報紙上,仰著頭作祈禱狀,嘴里念叨道:“感謝主席,感謝觀世音菩薩,感謝老天爺,感謝主,感謝大家。”
其他四人也都學著他跪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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