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世界真小
天氣清朗,云霧繚繞。
小軒居不大不小,以色澤極佳的棕木搭建而成,周圍有翠竹萬竿環繞。屋外有圍欄,圍出一個方形的前院,院里栽種一些青翠欲滴的靈植。
云渡沿著筆直的青石路而來,穿過前院,在小軒居門前的木梯處停頓。方才昭吟靠在梯上的柱子旁,現在已經離開。
他一只手端著竹截,抬眼掃過泛淺淺金光的白衣,與開門的方熾對視,淡淡道:“方熾?”
方熾昨晚和墨孤青看完星星,索性就睡在了小軒居。初見時他為監視墨孤青與其同睡,之后是為省下盤纏而與其同睡,如今,漸成習慣,一時不想分開睡。他才醒,只想開門透透氣,卻不想門外真涼快,不知何時站了個人形冰塊。
方熾保持著開門的姿勢,忍著驟降的溫度應聲:“是我。云渡師兄,你找孤青?”
云渡頷首:“辰時考核,我找你們。”
方熾退半步邀請他:“師兄請進。”
主屋用來接待客人,裝潢簡素,只在壁上掛了一幅翠竹山水圖。屋中擺著一具紅木圓桌,桌上只一套茶具。云渡將手中的竹杯擱置,撩擺落座。
方熾邊給他倒茶邊問:“師兄端水來作甚?”茶不是普通的茶,靈氣濃郁,清香沁人心脾。
云渡回道:“昭吟仙人托我交給墨師弟!
方熾推茶給他:“那再等等,孤青還沒醒!
云渡思索片刻,在徘徊的兩端里選擇了一邊。他將茶盞推回,起身往掛門簾的臥房走!拔医行阉!狈綗胍粋箭步搶在他前面,雙手張開擋住門簾。云渡眼眸微瞇,方熾覺得四周好像要結冰。他收回雙臂轉而交叉著抱在胸前,一副沒得商量的姿態:“他一路奔波,昨夜又晚睡。現在還有時間,讓他多睡會。”
“筑基中期,三夜不睡都無妨!痹贫衫渎暫浅,“站好。我是你師兄。”
方熾不樂意聽這話,曲小臂抵著門框,腳尖往身后點:“師兄,我只是隨性,并非不敬!
他們的衣袖均是馬蹄袖,袖口束緊,露出整只手掌。方熾觀察到,面前這儀態端方的師兄悄無聲息攥了拳頭。緊接著,他靠著門框的小臂一陣冰冷,竟是真的要結冰。
方熾立刻催熱小臂處,輕松將冰塊融化,白冰直接變成氣消散,一滴水也未掉。
金丹中期的云渡自然有所察覺,思索片刻,腳下水紋漾開,蕩到方熾身后,蜿蜒的水流無聲無息繞著方熾的腳尖旋上,只待收緊。繞到膝關處,卻有綠蔓從簾后探出,攀附水流迅速生長,一圈圈將水流纏繞,待追平水流的末端猛地縮緊,綠蔓和水流剎那消散無蹤。
云渡不過想略施懲戒,自然不會對師弟用全力。他知道屋內的人已經醒來,躺在床上探查這邊,在他第一次對方熾出手時蓄勢待發,第二次出手時見招拆招。他這二位師弟確實都實力不俗,遠勝普通的筑基中期。
方熾沒料到云渡的第二招,一切結束后反應過來。他站直身體準備轉身,門簾卻先被掀起,墨孤青頂著一頭茂密散亂的長發,臉擦著他的唇角靠倒在他肩側,雙手松松環住他,發絲順勢從側邊如瀑滑落,一副沒完全睡醒的模樣。
墨孤青抬臉看云渡,睡眼朦朧,虛著嗓音:“師兄早,我都聽到啦。我立刻就起!彼坪醯拇_極其需要休息,但又因為云渡的命令掙扎著起床,誰見了不夸他乖巧。
云渡卻了解情況,他知道第二招并非方熾化解,而是墨孤青,按墨孤青展現出的靈力來看,他不該有表現得這么困。云渡凝視著那張迷離的臉,看了許久,道:“回去穿戴整齊。”
墨孤青拉長聲音“嗯”了聲。云渡便看方熾:“方師弟,隨性即為不敬。”
方熾一直偏著臉,他覺得墨孤青的領口敞得太開,墨孤青此時還未回頭,好像想稍作休息。他輕輕蹭了蹭方熾,方熾便領會,對云渡道:“我下次注意!痹掚m如此,感覺得到他并不認同,不知有幾分放心上。
云渡囑咐墨孤青喝了桌子上的水,便說要操辦其他考核的事務,先行離開。他大抵覺得氣氛凝滯,需要一段時間來緩和。他讓兩人向弟子問路。
云渡剛走,墨孤青便從方熾身上起來,拽一把方熾的頭發:“你得罪他干嘛?也不怕挨揍。”
方熾哎喲了幾聲,反駁他:“不怕,說不定打完他要叫我師兄!”
墨孤青拽得更兇:“他是個金、丹、中、期!”昨日白天,他忍著枯燥翻閱完了入門的書籍。筑基期和金丹期之間還隔著個辟谷期,他們足足差了云渡兩個大境界。同為筑基中期,他能感受到方熾的修為和他一樣,按理來說,他們在云渡的威壓面前應該連頭都抬不了。
也許是云渡收著威壓,也許是靈族被修真界踢出了人類的范圍?傊瑹o端給了方熾犯傻的機會。
墨孤青怒其不專,書都沒好好看。不過這氣在喝完竹杯里的水就散了。這水有疏通脈絡、去煩解憂的作用。
方熾靠在門口等他,想了又想,還是不解:“孤青,我怎么感覺那個云渡對你要好點?還是對我要差點?”
“是云渡師兄。”墨孤青左說右說,還是白說,快要懶得和他爭,“我要是他,我直接罵你。”
*
辰時,墨孤青和方熾找到兩位同路的內門弟子,一起御劍前往考核的場地。
這兩位弟子是考核的輔助者,職務通常是維持秩序或護衛。
一位弟子較活潑,名林海,是個筑基初期。大多內門弟子都和林海同等修為,互相以姓名相稱。林海說另一位與他同修的女弟子叫“莫如冰”,她正同姓名相反,完全如冰。云渡是氣質過冷,至少會開口說話,這位姑娘則始終沉默寡言,只在林海問她的時候答應一聲。
修真需要洗筋伐髓,因此這里的人普遍膚白,所謂一白遮百丑,修真界不缺俊的美的。莫如冰在其間卻也算中上之姿。
墨孤青感嘆世界真小。這位姑娘他見過,原先忘到九霄云外的記憶,因為這張熟悉的臉,在一路中找回了不少。
他曾見過最名貴的酒樓賣假酒,也曾見過窮書生求見花魁被老鴇趕出門。這兩件事,都發生在京城的醉煙樓里。醉煙樓不知是哪位財大氣粗的老板所建,既賣酒也賣姑娘,既是酒樓也是青樓。
木靈族的功法里殺招極少,用來逃跑的倒是不少。斂息術、隱身術、浮影術等等,墨孤青學了個大概,其中浮影術可以做到憑空不見,叫人觸不到摸不著,最無解也最難,他至今沒有學會,那功法堆在空間里多年都沒有翻。
按書里所言,效用如同柳秋煙的憑空出現和消失,但柳秋煙不會是木靈族,更可能是仙或妖。他老爹說得很明確,墨孤青就是最后一脈,他一死整個家族就絕后了。他退而求其次,功法練多不練精,練了多年的易容術和隱身術,就防著哪天被當成妖死于非命。
一日墨孤青嘴里淡,聽說醉煙樓里有號稱天下第一酒的“一滴醉”,就易容成普通的紈绔子弟,混進酒樓里蹭酒喝。當日樓中紅綢滿掛、觥籌交錯,墨孤青沒錢,也不想去偷搶,就廣結善緣靠朋友接濟。他晃悠到某位富家子弟身邊,三言兩語便和他搭上了話。
那人說舞臺中跳舞的那位是醉煙樓有名的花魁,人喚冰清,因她賣藝不賣身,至今冰清玉潔。冰清所跳之舞為她自創的《羽女行冰》,淺藍色的水袖旋飛,腰肢柔軟,蓮步輕移,觀之飄渺出塵,如霧里看仙。
墨孤青看了許久,覺得好看,可惜少了點令人心神一動的情意。如果他來為她創舞,應該還要有江南煙雨蒙蒙,江畔獨自起舞,一眼萬年之感。
他正看著,蹭著這位冤大頭的酒菜吃。誰料,這位冤大頭大概喝得太醉,竟將他當做了青樓女子,挪椅子到他身邊,摟他到懷里擁緊,登徒子一樣親吻他頸側。墨孤青有心與他調笑,學著青樓里的女子伸手黏黏糊糊地環住他脖頸,湊在他耳邊低低道:“這位爺,算了吧,你技術很差哎!
那人頓住,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墨孤青噙著溫笑,眼里泛開漣漪,水光盈盈:“你先追到那位冰清仙子,再來追我吧!
冰清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難追,無數男子在她那里碰壁,都猜測她已心有所屬,這擺明了是逗他玩。冤大頭沉默了半晌,低笑:“好!蹦虑唷版倘灰恍Α,心里樂此人醉得厲害。
他探聽到那“一滴醉”只有花魁的房間里有,冰清在跳舞,那么她的房間里空無一人,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那位冰清,便是莫如冰。
后來春闈時,墨孤青留宿于醉煙樓對面,看到樓下有位書生被老鴇推拒出門,那老鴇啐道:“你穿成這樣還想見我家花魁,你可算了吧!”不知這位書生是不是林海,是不是莫如冰心有所屬的那位。
他不好問,女兒家都注重名譽,冒然提起他在青樓見過她,只怕不太好。林海對莫如冰十分溫柔,他默默祝愿這兩位有情人終成眷屬。
半炷香過后,他們落在茫茫人海中。
考場位于山谷,地處偏僻,場地開闊。他們四面尋找云渡或紀冥風的身影。這里有很多熟面孔,來自之前喝楓葉紅的酒樓。人群見了他們,三三兩兩地聚著議論,有人春心萌動,有人頻頻側目,有人小聲猜測他們的身份。
豈料,世界是真小。
還未找到人,莫如冰便停了腳步,定定望著一個方向,站直不動了。三人也跟著她停步。
只見莫如冰眼里先露愕然,再露厭惡,接著冷冷吐出除了“嗯”之外的三個字:“雷夜鳴!
林海順著看去,面色一沉,移步將莫如冰擋在身后,語氣發狠:“混蛋,真是陰魂不散。”
墨孤青的脖頸發麻,又感受到了當初被舔的黏膩感,幽幽道:“真巧啊!
方熾不認識他,全然狀況外。他看看那邊笑瞇瞇招手的青年,覺得氣宇軒昂,不像做壞事的,他又看看這邊好像見到了仇家的師妹師弟,好奇道:“你們和他有仇嗎?”
林海恨聲:“師兄你有所不知,這無賴在人間一直糾纏如冰,曾經也跟到山上來。那年他測試,靈力石從頭黑到尾,今年不知耍了什么骯臟手段!
墨孤青聽著一愣,這里面好像有他的事。雷夜鳴糾纏莫如冰,難不成是因為他那句渾話?
林海懷疑著:“他莫非給靈力石刷了白漆?”
天賦測試的流程是發給每位考生一塊漆黑的靈力石,靈力石自下而上發白光,靈根越優秀白光越滿,監考者按照靈力石亮白光的程度決定去留。
方熾怔。骸罢l會干這種事。”
林海深吸一口氣,道:“他!
(https://www.dzxsw.cc/book/44711959/3081958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