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緩了緩神兒，掐著自己的手心，淚眼婆娑道：“阿九，姨娘待你姐弟如同親生，便是離兒和遠洛都比不得的。你怎能為了一個土匪的三言兩語挑撥，便疑心了我？好生寒姨娘的心！”

        便在此時，只聽得一聲男人的喝罵響起：“混賬東西，你現在連場合都不顧了？大庭廣眾之下就惹你母親生氣，江家的臉都要讓你丟盡了！”

        江嘉鳴下朝回來就見必經之路上一片吵嚷，本想讓侍從直接繞過去的，誰知道侍從戰戰兢兢的過來回稟，道是在街上吵嚷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江家人！

        他急匆匆趕過來時，正聽到柳依依那番話，眼見得自己的心頭好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他先心疼了一番，又竄起了無名怒火來。

        “這丫頭目無長輩，野慣了的，別為了她氣壞自己的身子。”

        身為禮部尚書的江嘉鳴，年過四十依然保養得宜，生的面白無須，便說三十也是有人信的。

        然而此時，這位朝堂上任誰都要夸一句儒雅隨和的老好人，這會兒卻將火氣盡數對準了自己的嫡長女。

        江瑤光譏諷一笑，卻是并未說話。

        而江嘉鳴的出現，無疑給了柳依依一味定心丸。

        聽得他溫柔小意的勸慰自己，柳依依頓時拿帕子擦了眼淚，一雙美目淚眼朦朧：“老爺怎么來了？阿九年紀小，錯信人也是有的。妾身受些委屈沒關系，你莫要兇她，當心嚇壞了孩子。”

        這話，顯然讓江嘉鳴的火氣更添了幾分，想也不想的沖著江瑤光道：“你這個不肖女，還不過來給你母親道歉！”

        這對夫妻一唱一和情深似海，看的江瑤光幾欲作嘔。

        她斂起眉眼中的冷意，卻是垂眸道：“女兒一向敬重父親，可您不問青紅皂白，就要將錯推到我身上么？”

        單聽她的聲音，任誰都會覺得楚楚可憐，就連江嘉鳴也從未見過她這般樣子，見她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不由得微微一怔。

        尋常時候，這丫頭不是最擅長無理攪三分么，怎么今日說話這么和軟了？

        不等他說什么，就有人先看不過眼了，沉聲道：“下官今日倒是見識了，原來以禮法見長的尚書大人，私下里竟是這么個顛倒黑白，是非不分的德行！看來下官哪天得空了，真的去皇上面前念叨念叨，省的他老人家被某些人的兩面三刀給迷了眼！”

        他這話才說完，就聽得江嘉鳴氣急敗壞的道：“周錫年！”

        這人是撫遠將軍的嫡系，當年也是威虎軍的先頭軍，跟著秦老太爺出生入死過的。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對江嘉鳴的態度，就跟那個老不休如出一轍，非但不將自己放在眼里，且每每遇見，都要狠狠地擠兌一頓。

        偏偏這周錫年雖然官職只是正四品，卻是皇帝的心腹，巡城御史有權力直接面圣的。

        所以江嘉鳴對他既憎惡又忌憚，眼下聽得對方這樣毫不留情的嘲諷，更加怒火中燒，沉聲道：“本官在處置自己的家事，與你一個外人有什么相干！”

        對于他的話，周錫年嗆起來毫不客氣：“下官倒是頭一次知道，原來令夫人勾結土匪在街上行兇傷人，竟也成了家事——尚書大人，你家挺大啊。”

        這話毫不留情，江瑤光險些破功，強忍著才沒笑出聲來。

        對面的江嘉鳴卻是氣的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咬牙指著他道：“你竟敢，竟敢如此栽贓本官家眷！”

        “父親可否容許我說一言？”

        江瑤光適時的站了出來，不同于以往的強硬姿態，眸中淚光點點，瞧著甚是嬌弱委屈。

        她這樣的神情，讓江嘉鳴的火氣都滯了一滯，有些不大自在道：“你說。”

        往日里見的都是撒潑蠻橫的江瑤光，驟然見她這模樣，江嘉鳴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去應對了。

        江瑤光斂衽行禮，將弱柳扶風做了個淋漓盡致，再加上她先前就受了那土匪一掌，唇角血跡未干，瞧著越發可憐：“昨日土匪困山有余孽逃出，方才那余孽欲殺女兒，若非巡城衛趕到，怕是吾命休矣。這余孽交代，言之是姨娘花錢雇他，昨日種種皆是做戲，為的便是除掉我！父親……”

        江瑤光似是悲傷極了，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聲音里更滿是委屈。

        “女兒自知長在外祖家中，未曾給您盡孝乃是不對。可，這些年來女兒跟弟弟視她如親娘，為何她卻容不得我們姐弟，非要趕盡殺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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