娢嫣本來想給對方留個顏面，眼下看來竟然是越說越離譜了，厲聲道：“住口！”

        葉書勻見她雙眉倒豎，是當(dāng)真發(fā)了怒，滿嘴的話便說不出來了。娢嫣冷冷地睨著他，愈發(fā)寶相莊嚴(yán)，“我敬你好歹是個貴門公子，才好言相勸，如果你再這般不知廉恥，糾纏于我，我定要告知秋雨夫人，讓她好好到國子監(jiān)去評評理，我們舞苑的女子，難道是任由你們隨便欺凌的？天下可有這等道理？”

        葉書勻聽她提到要去國子監(jiān)告自己，登時嚇沒了膽，連連求饒，娢嫣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也再沒客氣，轉(zhuǎn)身而去。

        葉書勻從國子監(jiān)出來，忽見街口停著一輛掛著青色流蘇的馬車，覺得有點(diǎn)眼熟，駐足一看，馬車旁站著白衣公子，俊美逼人，仿佛是霍王府的四公子霍凌肅。

        葉書勻心中一動，他和霍凌肅本來不熟，只是上次在國子監(jiān)里見過一次。他聽說娢嫣在來舞苑之前，曾經(jīng)是霍家的丫頭，如今她雖今非昔比。脫了奴籍，恐怕還是會給舊主幾分面子，她對自己無情，自己何不去跟這霍公子商量商量？

        葉書勻想著，上前叫道：“四公子！”

        霍凌肅微一回眸，葉書勻恭敬地行了一禮，道：“晚生葉書勻，見過四公子。”

        其實以他的年紀(jì)，對霍凌肅實在稱不上“晚生”，但他自知身份懸殊，自然要愈發(fā)恭敬一些。

        霍凌肅道：“你有何事？”

        葉書勻道：“晚生……晚生有一件事想同公子商量，請公子借一步說話。”

        傍晚，娢嫣從舞苑回到玉府，不想霍凌肅已在家中等她了。他依舊一身白玉，發(fā)如烏墨，端坐在桌前，美得猶如玉雕一樣。

        娢嫣看見他，高興地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四哥，你什么時候來的？”

        霍凌肅依舊一動不動的坐著，忍著她的上下其手，“早都來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上哪野去了？”

        娢嫣接過小珍遞來的手帕，凈了手，道：“和明玉郡主出去吃了一頓飯，京城新開了一家江南菜的館子，他家的西湖醋魚，可好吃了呢。”

        “哦。”霍凌肅似乎沒有多大的興趣，目光向旁邊飄了飄，娢嫣跟著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一旁的食盒。

        娢嫣知道霍凌肅原來是給自己送好吃的來了。雖然這會兒吃的很飽，可是這豈不是辜負(fù)了他一番心意，便上前道：“也沒怎么吃飽，再陪你吃一頓吧。”

        霍凌肅的眼睛露出喜色，卻還是波瀾不驚地道：“也好。”

        娢嫣暗笑，她知道霍凌肅好潔，通常都不允許旁人近他身的，便沒有叫小丫頭，自己上前打開食盒，幫助他布菜，竹蓀釀鮮百合，玫瑰牛肉，辣子鮮筍雞絲……每一道都是娢嫣愛吃的菜。

        只是這些話她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都是在他們一起吃飯的日子里，他一點(diǎn)一滴記下來的。

        娢嫣心覺感動，為霍凌肅擺好碗筷，道：“你等著我還沒用飯呢吧，快吃吧。”

        霍凌肅得她溫柔，頗覺熨帖，道：“你做了公主以后，怎么做丫頭的本事反而長進(jìn)了？”

        娢嫣嬌聲道：“我是你妻子嘛，妻子服侍丈夫是天經(jīng)地義的，我是別人的公主，卻還是你的丫頭。”

        霍凌肅嘴角上揚(yáng)了起來，一手拿著筷子，一手緊緊握住了娢嫣的左手，兩人就這樣手拉著手，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吃完了飯。

        不得不說，霍凌肅送來的飯菜實在太好吃了，而且他做了保溫，吃的時候涼熱正宜，娢嫣本來想吃一點(diǎn)點(diǎn)就算了，可不想一吃就多了，連吃兩頓，這會兒躺在椅子上，感覺就快到嗓子眼了似的。

        娢嫣沮喪地看著自己日漸圓潤的肚子，道：“不行了不行了，再這樣下去非得胖成個球不可，就怨你，天天就知道送人家好吃的。”

        霍凌肅忍不住笑了出來，“胖有什么不好？我喜歡你胖一點(diǎn)。”

        娢嫣噘嘴道：“哼，說的好聽，等我真胖成了球，你非得找個借口給我休了不可，去舞苑找那些身姿輕盈，又恨不得撲倒你身上去的小丫頭們。”

        霍凌肅聽出她嘴里的酸意，心情愉悅，忍不住拉住娢嫣的手，低頭看她，“我怎么舍得？”

        雷震本來陪在一旁服侍，聽了這話，不覺得面紅過耳，悄悄退了出去。心想公子那樣冷漠之人，談了戀愛竟說出這么肉麻的話，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霍凌肅道：“對了，最近在舞苑，有沒有碰到什么討厭的人？”

        “討厭的人？”娢嫣想想，搖了搖頭，不知道霍凌肅指的是什么，“什么討厭的人啊？”

        霍凌肅挑眉望了她一眼，又道：“沒什么，隨口問問。”

        第二日是詩書課，舞苑的女子們要去國子監(jiān)和眾學(xué)子一起聽書講學(xué)。此時已是深冬，昨夜下了一場薄雪，掛著園子里的幾株梅花，晶瑩可愛。

        娢嫣穿了一件大紅的兔毛斗篷，領(lǐng)口雪白的毛領(lǐng)，與她晶瑩如玉的臉龐相映生輝，腳上也換了一雙紅色的麂皮小靴，行走之間，仿佛風(fēng)吹起了梅花一般。

        她一進(jìn)了國子監(jiān)，眾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只覺得世上再不會有人比她還美了。

        有幾個紈绔子弟想要上前搭訕，偏生覺得她這種美麗之中有種高貴神圣的氣韻，凜然不可侵犯，眾人自慚形穢，誰也不敢主動上前。

        娢嫣落了座，遠(yuǎn)遠(yuǎn)的只見葉書勻走了過來，不禁暗暗皺眉，心想他最好有分寸一些，別在國子監(jiān)給自己惹麻煩。誰知葉書勻看了她一眼，竟如同耗子見了貓一般，飛快地躲得老遠(yuǎn)。

        娢嫣十分奇怪，一撇之間，見他眼眶淤青，好像帶著傷似的，心想莫不是被誰打了？

        但是事不關(guān)己，娢嫣也沒有多想。

        幾堂課上的十分輕松，娢嫣有的放矢，別的沒怎么聽，只在每年都考試的女訓(xùn)和莊子之間撿幾篇文章看了看，下了課，又往霍王府跑去。

        霍凌肅這幾天好像也很閑，一早的就在屋里等著她，兩人一起吃了飯，霍凌肅突然道：“今天去國子監(jiān)讀書還順利吧？他沒有煩你吧？”

        娢嫣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就想明白了，“哈，原來是你！你是不是把葉書勻給打了？”

        想到他眼睛上的淤青，娢嫣總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霍凌肅似笑非笑，道：“怎么，不行嗎？”

        娢嫣白了他一眼，道：“那你也不能打人啊！”心里又覺得好笑，可是她沒有表現(xiàn)出來，畢竟在京城之內(nèi)，天子腳下，毆打朝廷命官之子，也太仗勢欺人了點(diǎn)。

        霍凌肅冷哼一聲，道：“誰叫他不識時務(wù)，自己找上門來，我若是不給他點(diǎn)教訓(xùn)，豈不是對不起他？”

        娢嫣道：“他找上門，他找你了？”

        霍凌肅不置可否，娢嫣心里多少有點(diǎn)同情葉書勻了，這不是自己撞虎口里去了。

        霍凌肅道：“他那天攔住了我的馬車，死皮賴臉的懇求我，讓我把你許配給他。”

        娢嫣噗嗤一樂，心想葉書勻竟然跟自己的未婚夫向自己求親，這可是真夠傻的，霍凌肅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的手，道：“還笑，這都怪你。”

        “怎么怪我？”娢嫣趕緊解釋道：“我跟他什么事兒也沒有……”

        霍凌肅擔(dān)心的當(dāng)然不是這個，霍凌云和蕭烈他都不怕，豈會在乎一個小小的葉書勻，他打斷她道：“你為何不早點(diǎn)彰示主權(quán)，否則還哪有這么多麻煩？”

        娢嫣偷偷看了他責(zé)備的眼睛，有點(diǎn)心虛。她確實沒有告訴舞苑的任何人，她就是平陽公主，而且正是他和魏王殿下定了親。

        “人家不好意思嘛……”

        滿屋子都在探討九皇子的婚事，猜測這位公主是什么人，這會兒承認(rèn)了，只怕旁人比他還尷尬。

        霍凌肅看著她一臉頭疼的樣子，實在不明白這個事兒有什么讓他這么為難，畢竟她第一次稀里糊涂地跟自己共度春宵，都只是說了一句“別放在心上”而已。

        霍凌肅道“怎么，我很讓你丟人嗎？”

        “沒有……”娢嫣囁嚅著。

        霍凌肅挑眉道：“那為什么？難道你……”他俯身看她，“還想在國子監(jiān)找個別的俊俏少年不成？”

        “瞎說！”娢嫣一急，抬起頭，見霍凌肅滿眼含笑，顯然只是在逗她，白了他一眼，心想他什么時候這么不正經(jīng)了。

        娢嫣道：“舞苑的人都在關(guān)心你的親事，我這會兒說出來，難為情嘛。”

        “哦？”霍凌肅挑挑眉，“她們關(guān)心我的親事干什么？”

        娢嫣道：“因為她們都想著嫁給你嘛！”

        這下霍凌肅到是沒想到，他突然哈哈笑了起來，娢嫣直起身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霍凌肅停了笑，道：“我當(dāng)然得意。”

        娢嫣切了一聲，撇了撇嘴，霍凌肅勾起娢嫣的下巴，道：“想不到我讓我的小娢嫣這么有面子，你說我得不得意？明天我送你去舞苑，讓她們嫉妒去好了。”

        娢嫣心里一甜，臉上有些發(fā)紅，“缺不缺德……”

        霍凌肅吻上她的嘴唇，“告訴她們，我是你的，別人打不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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