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之前被罵的那個青年接腔道：“病病好了？”

        那漢子一把拍在那人肩膀上嚇得那青年一哆嗦，朗聲道：“可不嘛，第二天就活蹦亂跳的，你說神不神？”那表情，活像被救的是他一樣。

        那漢子并未壓低聲音，嗓門兒又大，他這一說，周圍人都聽到了。以前只聽說鶴年公主出生時，本來要駕鶴歸西的皇帝病突然就好了，那時還覺得邪門兒，如今聽他一講，倒真像是仙人顯靈。

        周圍的人都心照不宣跪地拜道：“恭迎公主回京，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人說的話，殷素暉也聽到了。

        她記得，那時乳母去世沒多久，她心里煩躁，便一個人去后山散心，哪里知道突然跳出來個老婦上來就哭哭啼啼拽著她不放。她給了張她隨手畫的黃符，竟真將那老婦糊弄過去了。

        她本意是想將這老婦打發走，待她發現這黃符無用后，必會大肆宣揚她這鶴年公主弄虛作假，這樣她就可以擺脫慈航道人轉世這個名號。

        她被困得太久了。

        沒成想，卻整了這么一出，反倒是坐實了這件事。

        她嗤笑出聲，荒唐，真是荒唐。

        恭迎聲此起彼伏，放眼望去，沿路竟跪滿了百姓。

        京城最大的酒樓，饕客樓里，三個衣著鮮艷的少年郎正嬉皮笑罵，把酒言歡。

        聽見街頭傳來的聲音，一齊向窗外看去。

        其中一位身著紫色袍子的少年起身小跑到窗邊探頭去看，看見街頭的景象，瞪圓了眼睛，扭頭擺手招呼兩位好友道:“昱川，成璟，快過來看。”

        那位被叫到的紅衣少年皺眉嘖了一聲嫌棄道：“路二，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你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兒。”

        另一位身穿青綠色袍子的少年看了一眼，訝然道：“這么大陣仗，這誰啊？”

        紅衣少年嗤笑一聲鄙夷道：“還能是誰？那位公主唄。下個月便是那位公主的十五歲生辰，修行期滿那不得回京嗎？況且，除了那位被皇帝當做心肝兒的公主，京城里誰敢這么大陣仗出門？你們倆是沒長腦子嗎？”

        其實他也是昨兒在他爹和別人的談話里聽到的，但這并不妨礙他損那倆人。

        可路二不知道啊，他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隨即靈光一現想到剛剛聽到沈昱川喊他路二，怒道：“沈昱川，說了多少遍別叫我路二！”

        沈昱川揚了揚眉挑釁地看過去，提起酒壺自斟自飲起來。

        那位叫李成璟的黃衣少年笑道：“誒唷，思則，你還不知道他那個狗脾氣。”話音未落，一個酒杯迎面砸過來。青衣少年反應迅速的抬手擋下，沖酒杯砸來的方向說道：“川兒，怎么開不起玩笑呢？”

        沈昱川沒接他的話茬兒，他自討無趣，想起來前幾日進宮，姑姑說的話，道：“對了，聽說皇帝最近在為宮里適婚的公主挑選駙馬，目前尚未婚嫁但是快要及笄只有那位了，你們注意點，若是被那位瞧上了，怕是快活日子要到頭咯。”

        他幸災樂禍的沖沈昱川道：“思則還好，不用太擔心，川兒倒是得多注意下，先不說你這家世，且看你這相貌，聲名狼藉還有大把的姑娘想嫁。”

        沈昱川剛準備開口說話，便見路思則跳起來一把揪住李成璟的領子罵道：“放你的狗屁，喜歡小爺的姑娘能從這兒排到城外五里地。”那個娘字終究是沒說出口，畢竟李成璟他娘對自己挺好的。

        沈昱川頓時笑開了花，補刀說：“這地兒離城門口也不遠。”

        路思則聞言恨恨剜了他一眼，遇到這倆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他倆就是專門克他的。

        李成璟見路思則又吃了癟，無奈道：“你啊，這把歲數了，還是這么個炮仗性子，一點就炸。”

        路思則說不過他倆，那倆看著成天鬼混的樣子，心眼子加起來有八百個。惹不起我還躲不起？

        皇宮內，俞貴妃攜一眾妃嬪還有眾皇子公主在宮門口等候。早候在城門口的宮人已經將剛剛發生的事情稟告給他們了。

        眾人略有些吃驚，只有跟在俞貴妃身邊的殷懷素挺直了腰板兒，眼睛里盡是驕傲之色。

        又過了一刻鐘，公主的儀仗才抵達宮門口。

        所有人眼里皆是探究之色，想看看這位素未謀面的公主是何尊容。

        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從轎子里探出來，緩緩拉開簾子。

        眾人看呆了，不是容貌有多絕色，而是那出塵的氣質，叫人不敢褻瀆。

        還是殷懷素最快反應過來，上前一步道：“見過阿姐。”

        其余人才反應過來，紛紛行禮道：“見過公主。”

        殷素暉讓眾人免禮。

        站在宮門口等候的，都是身份不如殷素暉尊貴的，但是俞貴妃是她的生母，卻未見她避開這一禮。

        俞貴妃也一言不發，只是呆呆地看著殷素暉。

        跟在她身邊的教習嬤嬤也愣了愣，之前見公主學得挺好的啊，臨行前還特意叮囑了的，怎么見著人就忘了？

        殷懷素站在最前面并沒有注意到，他上前拉殷素暉問道：“累不累？阿姐？咱們先進去吧。”

        殷素暉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他的手，扭頭看向一邊的教習嬤嬤問道：“這位是？”

        不止殷懷素傻了，嬤嬤也傻了。

        這這這這是什么情況？

        嬤嬤頂著眾人探尋的目光硬著頭皮解釋道：“回公主的話，這位是六皇子，是您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殷素暉裝作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本宮還有個弟弟。”

        殷懷素從聽到殷素暉問教習嬤嬤他是誰時，腦子里就進不去任何東西了。

        阿姐，阿姐把他忘記了才兩年

        這句話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腦子里打轉兒。他安慰自己道，可能是時間久了，阿姐忘性比較大，可是只過了兩年。

        等回過神來，阿姐已經被皇帝身邊的德公共領走了。

        不一會兒，金鑾殿便到了，德公公彎腰拱手道：“公主，前面兒就是了。”

        殷素暉頷首，抬腳往前走。便聽見里面一聲尖銳的嗓音喊道：“鶴年公主到。”

        殷素暉在眾目睽睽之下，泰然自若的向殿中央走去。

        【作者題外話】：殷素暉并不是冷血無情的大女主，比如對待弟弟，最開始她對懷素的感情是復雜的，一方面懷素直白的表達對姐姐的喜歡讓她受寵若驚，一方面她又很嫉妒懷素能有那么多人疼愛。但她心里是分得清好壞，所以她接納了懷素。她看著什么都不在乎，其實不是的，她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只是常年的孤單讓她變得敏感，她豎起心墻是為了保護自己。在感情方面，她總是處在一個觀望的被動的狀態，她不敢踏出城墻一步。她和我們是一樣的，也是個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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