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最難的兩件事情不外乎將自己的思想裝到別人的腦袋里和將別人的銀子裝進自己的口袋里，不幸這最難的兩件事情現在都跟書社圈發展有關。

        徐家卉并不明白樂遙為什么說拉贊助只是手段而非目的，但看上去沒拉到贊助好像也他的意料之中。

        燕鴻鵠也沒明白到底自己是不是富二代和樂遙有什么關系。

        “是啊，憑什么三言兩語就能要別人給出經費，但是知道沒結果還是得去做。因為對外我得造出一種假象，釋放出一個信號，即書社圈并不是一個充滿個人趣味的聯誼圈，而是具有商業性質的可交易資源。而對內我需要改變書社圈成員的保守心理，不能放任大家在一個經驗舒適區里去思考問題。這才是目的�！�

        徐家卉被樂遙的一番話震住了，這個想法的深度甚至和眼前少年的年齡閱歷都有點對不上了，更像是一個已經在商場上幾進幾出的老謀深算的經理人提出來的。

        連左曉霧也被震驚了：“哇嘞，士別三日你就讓我刮目相看了啊，你這小腦袋居然能謀劃出這么周折的算計。”

        樂遙不無得意：“當你提出這個疑問，即表明你還在經驗舒適區內思考問題，你在輕視我的年齡，也在侮辱我的智商�！�

        徐家卉表示疑惑：“可是，可是真的很難想象，有什么樣的閱歷讓你足以提煉出這種思考�！�

        “告訴你無妨，只要你能夠把嫻讀的存書基本翻個遍你也能做到。”樂遙滿不在乎。

        翻遍嫻讀的存書，一個浩大而艱巨的工程。少年的驚艷來之不易啊。

        徐家卉放棄了這個念想，接著問：“那現在呢，信號釋放出去之后該怎么做？”

        樂遙兩手緊握成拳：“就是現在，我們沒有多余的反應時間了。嫌棄我們沒事找事是吧，笑話我們小小年紀闖江湖是吧，還有什么面談定金是吧。豈有此理，我輩豈能受爾等侮辱。”

        樂遙說著還作出一種拔劍的姿勢。兩個拳頭逐漸從并攏到拉開距離，好像真有三尺青峰緊握在手似的。但忽然一翻手，從他的袖子里面滑落出來一份卷起的書面材料：“現在，該是我們反殺的時候了�！�

        其余人也一下就圍聚過來：“什么？你準備的這是什么？”

        樂遙拿出來的是一份讀書日活動策劃書，列舉了活動的準備需求和內容，并且具體分化到每個人的名下。即便計劃書看上去還比較粗糙，但總體的輪廓還是勾勒出來了。

        徐家卉再次被樂遙驚艷到了。自己在他這個年齡段的時候何曾有過如此縝密的思維，那時候自己可能還活在風花雪月的幻想中吧。

        究竟，如何的臺面會培養出如此歷練的少年。

        左曉霧坐在老板桌后面，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多地瞧看著他發號施令。

        “燕鴻鵠！”樂遙喊。

        “末將在！”燕鴻鵠全身都是戲。

        “明天著正裝，以書社圈外事聯絡人的身份去聯系商業街廣場負責人，透露暑假有一場書展售賣活動想租借廣場，并表示現場可能會聯絡有某作家做簽名售書活動，借機表示讓商家配合的可能，做到信息準確布置。重點是這之前，我們會先準備一場書社圈線下交流活動試水，至于試水活動的明目細節什么的，你自己去想�！�

        “末將領命！”

        “徐家卉，兩天之內，授予你便宜行事之權，去商業街，以市場調查名義，宣告暑假商業廣場簽名售書活動以及近期將會有的書友線下交流活動，同時去透露書社合作事項，表達合作意向。合作方式有兩個，一個是商家可為書社圈的線下活動冠名，還一個就商鋪內購物贈打折購書劵，或者購書贈送他們商品的打折劵。具體可來書社面談�！�

        “胖爺和駱駝你們聯系書社圈書友，三天后，周末，在商業街廣場臨時布置一場書友線下碰面交流會，也就是我們的試水活動。讓他們務必發動朋友、同學等來捧個場。臨時交流，人到場就行。其次胖爺這邊，還要勞煩你們廣告公司幫忙制作海報以及打折券。”

        三言兩語安排完畢，除了演起來的燕鴻鵠能夠做到言聽計從、令行禁止，不問原因結果地去執行，其他人對樂遙的安排都很不理解。左曉霧就一個勁問樂遙要鬧哪樣，什么作家簽售，什么線下活動，怎么能這么信口開河？

        樂遙說：“我不管，我就是要搞事。四月二十三日，我要支撐起一場書展活動，要讓那些敢扒拉我們眼皮子的人瞧一瞧，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徐家卉隱約察覺樂遙的想法，補充問道：“編導是打算點亮或者引爆之前的信號？可是總該給我們交個底吧。作家簽售是個什么環節，前后期該如何連貫，也該讓我們知道一點細節吧？就這一份策劃書，看上去確實有點內容，但信息有效的價值還是不完整或者不對稱啊。”

        失望的神情布在了少年的臉上：“徐家卉你究竟有沒點大局觀，真以為我帶你拉贊助去的？信息采集你懂不懂？我們只是換了一個更直接的方法來實施這個手段，在與商家交談中透露出來的需求信息你居然一點都沒有整理過，還在這里問我信息的有效價值？”

        徐家卉這才恍然拉贊助只是信息采集的手段，頓時羞愧得無地自容，究竟自己和樂遙差距了多少，為什么他能夠從中留意到商家的需求信息，而自己完全不知道。

        有異議的不止是徐家卉一人，駱駝說：“這不對啊，你是編導說演戲演技什么的我不反對，可是總要有點鋪墊吧，比如舞臺道具什么的倒是也給搭建配置一下啊。”

        這一說好像樂遙更不高興了，問道：“有了舞臺道具你是不是還想要個替身什么的，武替文替都給你配上好不好？”

        駱駝聽出他語氣不善，面色訕訕說：“可別這么說，我沒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咱們怎么有點趕鴨子上架的味道，你這是要把我們當小丑去嘩眾取寵呢。”

        胖爺一旁附和說：“是啊，這……怎么還是感覺跟小孩兒玩過家家似的？還有這策劃書，流水賬一樣地公式記述而已，未必能夠保證效率吧�！�

        看著面前的三四人，尤其是看見樂遙不自覺又牙疼的樣子。徐家卉也覺得這么樣確實有點小孩玩過家家意思，樂遙的牙疼未必不是真相被發現后的裝模作樣。

        緊接著，樂遙伸出手指指點點咬牙切齒一番話讓徐家匯目瞪口呆了：“陪著你們這群智障玩兒過家家這么久了，你們還以為自己在干什么？但凡你們誰稍微有點智商，我何至于用這種陪小孩玩過家家的手段么？你們就不能學學人家燕鴻鵠，多做事，多看多學，少問這些亂七八糟的�！�

        燕鴻鵠嗯地點點頭說：“和編導這么說話，自取其辱�！�

        駱駝不干了：“什么意思？真以為編導什么的叫出來很好聽是不是？”

        樂遙拍拍桌子說：“都鬧什么鬧，書社圈都成外人眼里是藏污納垢的破爛地方了，你們這群烏合之眾鬧起來還有意思么？有點執行力好不好，還等著我給你們解釋吶？”

        胖爺推脫說：“我這還要上班呢，我就沒時間摻和了，要不編導你安排換個人替我的事情吧�！�

        這理由……真心爛啊。徐家卉也正要找一個理由來著，但看得出樂遙確定有點不滿意了，他說：“胖爺你是嫌棄海報和折扣券的業務對你們廣告公司太小么？你要當是過家家你隨意。但我想說自始至終是左掌柜的給我們面子，讓我們在她書社下面蹭書組團做書社圈。現在書社圈被糟蹋成這德行，我們卻要中途而廢就顯得忒不仗義了點�！�

        這一說讓大家都閉上嘴了，而左曉霧看樂遙的眼神意味深長。

        胖爺干笑了說：“行行行，免得你們說我不仗義，我按著你說的辦。不過這一沒動機和目的，二沒手段和把戲，成與不成我可不保證。”

        看得出來胖爺的抵觸心理，樂遙再加把火：“我已經將意思表達到了，辦不成只能說明你沒本事�！�

        被一個差了十歲左右的說沒本事，胖爺臉上架不住，想發火但顧慮在大家面前不能太失態，只好咬咬牙說：“那我倒要好好看看編導最后的本事了�！�

        說完，胖爺也不再看大家，冷冷地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哼轉身就走，駱駝呆了片刻，然后直接追他也過去了。

        徐家卉小心翼翼看了看樂遙說：“第一次呢，被你的語氣嚇到了�！�

        左曉霧說：“有意思了，你個小屁孩逐步成長起來了，是不是最后還要詫叱風云一番？”

        樂遙緩和了一下氣氛道：“說出來怕你不信，詫叱風云的場面我見得多了，詫叱風云的人物我認識的也不少。尤其是那些玄幻仙俠的小說里，動不動就毀滅世界的手段，曾讓我領略到二逼青年歡樂多的樂趣�！�

        這句話確實緩解了一下氣氛，徐家卉唇角微翹，左曉霧眉眼帶俏。

        唯獨慕江鯉咬了嘴唇，小心翼翼問：“我呢？沒有什么安排給我的嗎？”

        徐家卉愣了愣，是啊，好像是沒有考慮到慕江鯉小姑娘的存在感。

        眼看著樂遙嘬著牙花努力想了想說：“行，要不你來給我敲敲腦袋吧，說來也挺費神�！�

        “你！哼！”慕江鯉很生氣地指著他怒哼了一聲，哼完了以后又低下頭很失落地表示：“其實我覺得自己在書社圈就像是一個花瓶�！�

        徐家卉想安慰什么，但不知從何說起。

        樂遙眨眨眼看了看慕江鯉說：“對啊……哦，也不能這么說，應該說形象人么，可能確實會帶上一點花瓶的屬性。”

        連左曉霧都不滿意了：“有你這么說話的么，性格不要太抱歉啊�！�

        慕江鯉兀自有點小情緒：“不是的，你看燕鴻鵠，他也形象人，他就能被你安排做很多事情啊。”

        這就有點矯情了吧，慕江鯉多少還是有點幼稚的。

        徐家卉猜測樂遙興許就不會理會慕江鯉了，實在想不出故作驕傲的樂遙有什么理由會去搭理一個陷入自我矯情情緒里的小女生，但看著她不高興的樣子似乎也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徐家卉想著是不是安慰點什么。

        不過樂遙還是搭理了慕江鯉說：“姑娘啊，我不是跟你說大道理，事情你自己去做，不用等著導演來安排。能安排的都是戲，你的人生不是戲。但是你現在的情緒戲分很足，你懂么？”

        “戲分很足？什么意思？”慕江鯉果然不懂了。

        “得，我再給你說說人生如戲吧。”樂遙說：“我留意過你在書社圈的……的存在吧，你平時喜歡看點言情小說，和后來加入書社圈的一幫小女生倒是挺談得來，但是與核心成員好像并沒有多少交流。嗯，核心成員指的就是蹭書開始的這幾個人了。但書社圈是一個小圈子，一個小舞臺，和燕鴻鵠的嘻哈表演不同，你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表演中，沒有和別人產生交流。我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你看上去似乎很有距離感。我安排劇情下去的時候，首先要找的是能和別人一起共事表演的人，如果你想多爭取出鏡的機會，我希望你能自信一點�！�

        慕江鯉扁扁嘴巴不再說話。

        樂遙略感失望，大概是察覺到了和這一類慣于陷入自我情緒里的人說話基本就是浪費口水，以及話說太多難免有話癆的痕跡，破壞了他編導的形象吧。

        徐家卉看看樂遙，又看看慕江鯉，連帶著也看看在一邊饒有興趣看戲的左曉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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