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古稀賀壽呈酸楚 5
除少數(shù)不嫌事大的好事者之外，其余眾人都緊緊地盯著蓄勢的二人，連大氣也不敢出。忽然之間，文范嵩雙手在身前劃了半圈，頃刻就來到了武松眼前，緊接著右手肘一橫，朝他的腹部推去。
獨(dú)臂的武松左手擋住他的第一招之時，文范嵩的左手靈巧而動，一連變換了幾個動作，只看得旁人眼花繚亂，突然以萬象歸宗中勢大力沉的的一招“千軍萬馬”直接朝武松的胸口拍去。
武松見勢不妙，他豈能坐以待斃，一招“蝎子擺尾”，正是獨(dú)門絕技玉環(huán)醉步中的擺脫招式。
文范嵩一擊未中，卻沒有想到躺在地上的武松一個剪腿，把他重重地掃到在地。陳箍桶急道：“教主！”要上前時，周侗卻伸手?jǐn)r住，說道：“從中沒這么容易被打倒！”
果不其然，話還沒有說完，文范嵩就站了起來，移形換位一般，閃到了武松的右側(cè)。他這次已使出了全力，雙掌齊動，朝著對方的側(cè)身拍去。
只聽得“砰”的一聲，巨大的聲響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震耳欲聾。定睛再看時，武松竟然一個倒懸，單手撐地，以雙腳抵住他的雙掌，以這樣的方式來比拼內(nèi)力。
二人只僵持了片刻，武松就一個轉(zhuǎn)身，左右腳接連著飛起，朝他的上身踢去。這一招，正是玉環(huán)醉步中的絕學(xué)“奪命回旋踢”。
這一踢之中，挾著巨大的內(nèi)勁，一向以奇雜巧勁武功為主的文范嵩碰上了這樣的神力后，也選擇了回避。
兩人不斷地變換著招式，如果說文范嵩的特點(diǎn)是快得讓人眼花繚亂，武松的醉拳則是手腳并用，拳腳之中盡是奇譎的招式，讓人永遠(yuǎn)猜不到他下面會使出什么樣的法門。
很快，文范嵩看準(zhǔn)了武松缺了右臂的劣勢，不斷地抓住這個窮追猛打。但武松作為六大高手之一，豈會因?yàn)檫@個而馬上落敗？大多數(shù)人看的同時都紛紛往后躲避，唯恐誤傷了自己。而幾大高手屹立在原地，巍然不動，所謂“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們已經(jīng)看得清清楚楚，平局之中文范嵩略占上風(fēng)，接下來就看武松怎么拿出有效的反擊方法了。
周侗見文范嵩一時不能取勝，心中打定了主意等他們累的時候來個一擊致命。他作為前輩，這種做法傳出去雖然會被武林所不齒，但面對痛失外孫女之仇，已經(jīng)顧不得上這么多了。
此刻，周侗心中無比地后悔：“武二的醉拳已在爛醉中化境，所以基本能和從中勢均力敵；若是達(dá)到傳說中的下一境界，只怕是敵他不過。看來，當(dāng)年點(diǎn)撥他醉拳當(dāng)真是我這一生犯下的大錯，到頭來，這個苦果也只能在我古稀之年來吞！”想到這里，他一拳重重地?fù)粼谥髯郎希质菍⑵浯虻梅鬯椋緮[在上面的賀壽之物也盡數(shù)散落在地上。
他的這一舉動，讓張千盡收眼底，心里覺得計已成功。再看文、武二人，已經(jīng)差不多將屋里的物件全部打爛。在相對開闊的地面上，他們反而更好地施展。
只見，文范嵩再次連續(xù)變化了五六招，最后才手掌翻動，一推一劈，朝他身上擊去；武松似是躲避不及，跌跌撞撞之中受了這兩招。文范嵩一個冷笑，大喝一聲“拿命來”，手上再進(jìn)一掌，已然下了殺招。
武松已經(jīng)基本看穿了他急于求勝的心理，沒有過多防備第一下，反而看準(zhǔn)了第二掌，身子搖搖擺擺之中手肘一屈一伸，手掌如伏了許久的猛虎一般，惡狠狠地朝對方撲了過去。
巨大的掌風(fēng)將文范嵩推開，身體高高飛起，直接沖破了屋頂。武松也是腳下用力，跟著從房頂躍了出去。
就這樣，打斗從屋內(nèi)轉(zhuǎn)到了屋外。好圍觀的本性驅(qū)使著眾人都一窩蜂地都朝外面走去，偌大的堂中僅剩了方百花和陳箍桶二人。
兩人都陷入了深思之中，良久，才互望一眼，朝著外面走去。
方百花來到了屋外，見打斗的二人已經(jīng)在林間如幻影般神出鬼沒。又看了一會兒，兩人在性命相博的回合中互有勝負(fù)，但一時還是難以拿下對方。
對于張千拋出的訊息，她的第一反應(yīng)也是震驚和悲痛。望著正在拼命的文范嵩和茫然若失的周侗，方百花眼淚終于奪眶而出，漸漸模糊了雙眼，只盼望著教主趕快勝出。
淚眼朦朧之中，忽然看到一個人影閃過。她有點(diǎn)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yàn)檫@個影子似乎是無數(shù)次在夢中見到的那個人。
“真的是他嗎？不，現(xiàn)在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我和他之間不可能再有……”方百花努力地提醒著自己，腳下卻不由自主地邁出了步子。
在強(qiáng)烈的思想斗爭之中，她鬼神差使般地施展輕功，跟著那個人影來到了湖邊。舉目遠(yuǎn)眺，一葉小舟在視野中漸行漸遠(yuǎn)。
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佇立在舟頭，方百花想過無數(shù)種再見到他的場景，卻沒有料到會是今天這樣的情形，這樣的時間。
“沒錯，他肯定是看到了我，就像在京城時，他一看到我就躲開了。只不過，那一次我沒有看清，也沒有如此確定！”方百花這樣想著，“我和他，只能在目光中永別！”
“燕青！”方百花沒有忍住，帶著哭腔喊了出來。舟頭的人好似一個踉蹌，勉強(qiáng)站住了，終究沒有轉(zhuǎn)過身來。
***
燕青奔走了大半夜，憑借著太陽鐲四處向明教的人打聽，天亮前終于在一家客棧找到了薛道源。一見面，他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向這位神醫(yī)說明了情況。
薛道源聽罷就帶著藥箱匆匆上路了。二人同行了一段，燕青忽然想到今日便是周老俠的七十大壽，并且昨天聽武松說過，他也會前去道賀。
“如果今天小丫頭無法到場，而武大哥去了，張千和水漸飛他們的所作所為……”燕青隱隱感覺到其中藏著更大的陰謀。放心不下的他在經(jīng)過西湖時，告訴了薛道源徐、文二人所在的具體位置后，又改道去了湖心島。
果不其然，等他到了島上，就發(fā)現(xiàn)文武二人在林中打得不可開交，心中只能暗自叫苦：“不知張千他們散播了什么謠言，竟然讓這兩個人打了起來？”正要進(jìn)一步靠近時，猛然瞧見方百花的身影。
燕青當(dāng)機(jī)立斷地掉頭就走，跳到來時船上，吩咐船家快送回岸邊。他也是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盡量不去想十多年前發(fā)生的事。
忽然之間，一聲哀轉(zhuǎn)惆悵的名字呼喚讓他的心中也跟著“咯噔”了一下，思緒一下子就回到了從前……也不知過了多久，燕青才聽得船家“上岸了”的聲音，才發(fā)覺前后不過是半柱香時光。
“燕青，你在想什么，此刻不是回憶兒女情長的時候！”他一拳狠狠地打在自己身上，暗道。“當(dāng)務(wù)之急，是救徐賢侄，并讓小丫頭過去，及時勸住他們。這個時候，也只有她才能讓謠言不攻自破！”
燕青付給船家一錠銀子后，急于星火一般趕到破廟。一進(jìn)門，他看到的是文菁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徐晟的左臂，而薛道源正單膝跪地，給受傷之處重新包扎。
“晟哥哥……你堅持住……”文菁斷斷續(xù)續(xù)地哽咽著，幾乎是哭了一夜的她眼淚漸少，反而像是逐漸憋在了心中。薛道源包扎完畢后，安慰道：“小丫頭，你先別哭了。”
文菁將徐晟的左臂輕輕放到草堆上，又將他整個上身抱在懷中，凄然道：“薛伯伯，晟哥哥他……”說話的同時，她緊張地望著薛道源，生怕?lián)u頭或者說出“無法救治”這樣的話來。
薛道源面色凝重道：“嚴(yán)重的內(nèi)傷加上稍有不慎便會有斷臂的危險，時間上卻不允許深思熟慮，得馬上想出有效的方案開始療傷！”說罷，他坐在一旁，一邊從藥箱往外拿東西，一邊想著如何救治。
“小丫頭，你馬上去你外公那兒！”得了空隙的燕青見事不宜遲，立馬小聲道。“不，我答應(yīng)了晟哥哥，一步也不會離開他！”文菁緊咬著嘴唇，堅決地說道。雖然他的話讓文菁想起了不去給外公祝壽是大不孝行為，但面對眼前更要緊的事，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離徐晟而去。
燕青道：“小丫頭，你外公那里——”“燕叔叔，給外公賀壽可以后面補(bǔ)上，但晟哥哥這一劫……如果這一次不能挺過去，只能我來陪他……”文菁打斷了他的話。她的一切心思都在懷里的人，對別的一概不問。
燕青嘆道：“如果你不去，那邊所有人都會有危險！”“這是何意？”正在忙碌的薛道源忽然問道。
“因?yàn)椋瑥埱⒉チ酥{言，讓你爹和武松大哥打了起來！”燕青急道。“燕叔叔，你說什么？”文菁這才微微抬頭，問道，雙手尚貼著徐晟的臉龐。
“你爹和武松打起來了！”燕青又重復(fù)了一遍，道：“只有你才能阻止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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