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槍 威震三軍意赴疆 2
午時,徐寧、楊棟兩個勒馬在門旗下,太尉道:“現如今正是國家用人之際,下官叫徐寧、楊棟二人比武,無非是想為國家挑選人才,贏者便做這金槍班教師這一職位。”徐寧仍舊手執一桿鉤鐮槍,而楊棟拿了一根混點鋼槍。
兩人正欲比試,忽聽有人道:“論這兩個比試武藝,雖然未見本事高低,槍刀本是無情之物,只宜殺賊剿寇,今日軍中自家比試,恐有傷損,輕者殘疾,重則致命。如發生這樣的事則對軍中不利。可將兩根槍去了槍頭,各用氈片包裹,地下蘸了石灰,再各上馬,都穿著皂衫,然后用槍桿廝殺,誰白點多當輸!”
徐寧望去,此人正是樞密使楊戩。林沖尋思道:“賢弟擅使鉤鐮槍,如削去槍頭,不就與普通槍無異了么?”正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卻聽得平日里要好的陸謙對太尉道:“恩相,雖說槍刀為無情之物,但自古以來比武早已置之生死。何況徐將軍擅使鉤鐮槍,削去槍頭與普通花槍無異。”
楊戩一臉不悅,太尉正自躊躇。徐寧怕陸謙因他而得罪楊戩,便道:“楊樞密所言甚是,我們削去槍頭便是。”回頭望了林、陸二人一眼,點了點頭。
兩個領了言語,向這校場廳后去了槍尖,都用氈片包了,縛成骨朵;身上各換了皂衫,各用槍去石灰桶里蘸了石灰,再各上馬,出到陣前。
那邊鑼鼓陣陣,眾小校都擠在校場東邊觀看。
那楊棟躍馬挺槍,直取徐寧;這徐寧也一手臥韁繩,另一只手執槍,來戰楊棟。楊棟一上來心中急切,使出威力,一槍向徐寧掃去;以徐寧的武功,如何被這簡單的招式嚇到,他覷得親切,早作防備,等他槍頭過來之時橫住手中的槍抵住。那邊楊棟卻是使不上力,被死死地壓住不動。徐寧手中暗蘊氣力,只一扭就將他震開,另一只手順勢一槍直搠在他的心窩上。要是沒被削去槍頭的話,這一記就要了他的性命。楊棟心下暗暗吃驚道:“這廝使的是什么招數?”不及細想,急忙拍馬向他奔了過來。
兩人兩馬在陣前來往反復,各使平生武藝。徐寧每每都能抓住他招式中的破綻而尋得要害之處點上石灰,那邊楊棟手上的槍卻是不怎么聽使喚,往往眼看著要點上時都被這邊靈巧躲過。斗得四五十合,看楊棟時,恰似打翻了豆腐的,斑斑點點,約有三五十處;看徐寧時,只有左臂有一塊白點。林沖在邊上也看得明白,那是楊棟的槍頭掠過時甩下來的石灰水。
林沖早知徐寧會勝,但沒想到楊棟與他的差距如此之大,撫著虎須向太尉望去,頷首而笑。
太尉大喜,命令止住鑼鼓收兵。叫喚楊棟上廳,看了身上的痕跡,道:“你還有甚么話說,自己技不如人,這金槍班教師職位還是由徐寧來當。”
楊戩不服道:“楊棟槍法生疏,弓馬熟嫻;但由此就授予徐寧職務,恐叫人不服,慢了軍心。再說徐寧左臂中了一槍,若是上陣拼命,徐教師很有可能因為這一槍而敗北。再教楊棟與徐寧比箭如何?”
眾人心想,這明明是楊戩胡攪蠻纏,徐寧只在臂上有一白點,就算被刺中也不至于傷了性命,而那時楊棟恐怕被刺出不知多少個透明窟窿了;更何況金槍班教師一職本來就是教槍法,又與箭法有什么關系。
王太尉苦笑了道:“言之極當。”再傳下將令來,叫徐寧與楊棟比箭。兩個得了將令,都插了槍,各關了弓箭。徐寧就弓袋內取出那張弓來,扣得端正,擎了弓,跳上馬,跑到廳前,立在馬上,欠身稟告道:“恩相,弓箭比不上削去槍頭的鋼槍,只怕是無眼會誤傷性命。”王太尉道:“武夫比試,何慮傷殘?但有本事,射死勿論。”林沖心道:“說到底不還是以性命相搏,先前又何必多此一舉,若是賢弟使用擅長的鉤鐮槍,早將楊棟戳穿了,怎會不小心被甩上一處白點?”徐寧得令,回到陣前。
楊戩傳下言語,叫兩人比箭,各與一面遮箭防牌來護著身體,兩個各領了防牌,倚在臂上,徐寧卻是扯弓箭在手,并不發出去。楊棟暗自得意:“我先把他喝住了,再一箭直取過去。”便把弓張,大喝一聲道:“納命來!”徐寧心中冷笑道:“我看你怎地?”
只聽得“忽”地一陣聲響,一支箭直沖著他飛來。徐寧絲毫不慌忙,等到箭來時別住馬腿,整個人身仰了下去,順手也將防牌丟了。周圍將校盡是一陣喝彩。楊棟心道:“只怕這廝慌忙,丟了防牌,而這一下閃了腰身,掛在馬背上也起不來了。”急忙又拿了一支箭,用力射將過去。徐寧耳邊早聽得親切,手一伸便把那箭綽在手上。
由于馬的身子遮住了,楊棟沒有看清,還只道是射中了他,心下不免有些得意。忽然聽得弓弦崩了一聲,卻是沒有箭飛過來,更加驕傲,心下暗道:“原來這廝只會使槍,卻不會射箭,這一場卻是贏得如此輕松。”
那邊林沖看了,徐寧正倒懸在馬肚邊,拿過剛綽到的那支箭,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嬰孩。“嗖”的一聲,一箭正中楊棟的右肩,措手不及,翻身落馬。那匹空馬還兀自向前奔跑,一群軍士急忙吵鬧著過去就楊棟。
林沖卻早看出,心下暗道:“賢弟卻是手下留情,沒有取他性命,也算是給足了楊樞密面子。”
楊戩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很不好看,從座上起身,憤憤地離開。太尉望了他一眼,卻又轉過頭來對徐寧喜道:“今日授予徐寧為金槍班教師這一職位,諸位不要再有異議。”由于金槍班前老教師武藝一般,楊棟本也想仗著自己義父楊戩來渾水摸魚,不知卻碰上了個正直的王太尉,不至成功。
徐寧欠身稱謝,當日回到家中,自是說與妻子聽。王氏聽了嚇得臉色蒼白,道:“幸虧那人武藝不精,不然有多危險。”徐寧道:“若是輸了,便是自己技不如人,那也無話可說。”王氏道:“你能丟下我和孩子不管。”“孩子?”徐寧驚道:“娘子,你已經有了身孕?”王氏輕輕點了點頭,徐寧大喜,抱住妻子,在她耳邊道:“你怎么不早告訴我?”王氏嬌羞道:“我怕你擔心!”徐寧道:“那我以后又多了一份責任了!”
王氏撒嬌道:“那你以后就算不為我想,也應該為孩子想想。”徐寧拉著王氏的手道:“你還信不過我的武藝么?放心,不會出甚么事。但有一天如果有國家用得著的地方,必定開赴邊疆,萬死不辭。”
待到幾日后徐寧裝束整齊,來到那金槍班,王太尉看時,真是一表人才。太尉心中贊嘆道:“果然是國家棟梁,而楊棟徒有其名,只增笑料罷了。”
可此時大宋已經病入膏肓,不是一兩個正直之臣就能改變的,王太尉更因此時得罪了楊戩,不久后就被奸臣勾結起來彈劾貶職。
徐寧躬身向王太尉行禮,道:“恩相在上,請受末將一拜!”王太尉趕忙過去扶他,微微而笑道:“何必如此多禮?林教頭已對老夫說過,徐教師一身鉤鐮槍法絕技,卻一直屈尊只是做個小小的提轄官。老夫提攜徐教師也是分內所事。”
徐寧道:“末將只不過是學得半點先人鉤鐮槍法罷了,何來絕技?”
王太尉將徐寧叫道一旁,道:“大宋禁軍弊病由來已久,老夫之意是徐教師先將鉤鐮槍法演示一般,也叫下面眾多牙將小校心服。”
徐寧意會,從槍架上挑了一桿鉤鐮槍,虎虎生風使了一回,一點三太眉心,二撩陰,三扎盤手,四分心。四撥三鉤通七路,共分九變合神機。二十四步挪前后,一十六翻大轉圍。眾將都看了喝彩。
徐寧對眾人道:“但凡馬上使這般軍器,就腰胯里做步上來,上中七路,三鉤四撥,一搠一分,共使九個變法。若是步行使這鉤鐮槍,也能得用。先使人步四撥,蕩開門戶;十二步一變;十六步大轉身。分鉤鐮搠繳二十四步,挪上攢下,鉤東撥西;三十六步,渾身蓋護,奪硬斗強。此是‘鉤鐮槍正法。’”王太尉心道:“這槍法確實不能叫人不服。”便對眾將道:“徐寧以后就是金槍班教師,眾將須得跟他好好練武,如有不服者,軍法處置!”
一時間徐寧名震三軍,眾將都知金槍班新上任了一個擅使鉤鐮槍的教師。林沖亦為徐寧感到高興道:“賢弟,以后你我二人當齊心協力,報效朝廷。”徐寧點頭稱是。
不久,王太尉被免,新上任殿帥府乃是原東京城內一破落子弟高俅,此人吹彈歌舞,刺槍使棒,相撲頑耍,亦胡亂學了些詩書詞賦;若論仁義禮智,信行忠良,卻是不會。卻因緣巧合發跡,一上任便與六賊勾結一氣。哪六賊?蔡京、王黺、童貫、梁師成、朱勔、李彥,皆是殘害百姓、禍國殃民的“響當當”人物。
楊戩雖未被列入六賊之中,亦與他們沆瀣一氣,他先前因自己義子楊棟金槍班教師一職為徐寧所奪,所以懷恨在心。但因林沖、徐寧二人向來小心謹慎,高俅亦不能無故罷免他們。
時逢天子喜好奇花異石,每歲從江南大興土木,有杭州“造作局”,蘇州“應奉局”,派將士押送京城。往往每十艘船稱為一綱,故稱為“花石綱”。由于花石船隊所過之處,當地的百姓,要供應錢谷和民役;有的地方甚至為了讓船隊通過,拆毀橋梁,鑿壞城郭。因此讓沿路百姓苦不堪言,有些亡命之徒就每每沿路聚眾截獲毀之。朝廷亦無法,押送花石綱制使若是被劫也只能貶謫流放了事。此事本與金槍班教師一職無關,卻因其中因押送一制使青面獸楊志半路不知所蹤,一時間未有替他人選。
花石綱由太師蔡京義子朱勔負責,楊戩便慫恿著高俅讓徐寧接替去押送花石綱。
楊戩尋思道:“花石綱多在路上有所毀壞,徐寧那廝若是不能原物一點不差押還便可降職,再嚴重點可以直接流放,到時他那金槍班教師也是做不成了!”
徐寧聽得這一差遣,悶悶不樂而回,林沖聞之來到徐寧家中。徐寧道:“大哥,像我們這樣做武將的本當血灑邊疆,押送花石綱一職實在是窩囊。”林沖勸道:“賢弟所言甚是,你我有意赴邊疆不能成行,太尉卻讓你去做欺壓百姓之事。”
徐寧將一杯酒一飲而盡,一拍桌子,憤憤道:“我大宋北方有遼,西邊有夏,卻一直被兩個外族欺壓!這押送花石綱之事徐某卻實在做不來!”林沖道:“賢弟莫要沖動亂說,我看還是服從太尉之命為好。”
徐寧道:“大哥是否知道,小弟本就是江淮人氏,現在我卻要去那兒橫征暴斂……”林沖為人隱忍,在一旁不住地勸徐寧,嗟嘆不已,一晚二人大醉。
幾日后,徐寧先與妻子分別,徐寧將“雁翎羽”鄭重交給王氏道:“娘子,這是我們徐家的祖傳之寶,可以刀槍不入,我此趟去江南用不著,你要妥善保管好。”王氏道:“官人,你還是穿在身上吧。”徐寧道:“若是上戰場倒可以一用,但現在不是,而等以后孩子出生、長大了,就給孩子穿。”王氏惶恐道:“要是女孩怎么辦?”徐寧道:“娘子,無論男孩女孩我都喜歡,這‘雁翎羽’韌性極好,都可以穿在身上,我也會教他武功。”王氏將“雁翎羽”用皮匣子裝了吊在房梁上。
林沖又叮囑徐寧道:“賢弟一路安穩,對于弟妹我會叫拙荊多多關懷,莫要有太多牽掛。”徐寧道:“新任高太尉為人似不很正直,大哥也要多加小心。”
徐寧隨了防御使朱勔并其他制使南下,一路那些官員大多花天酒地,耽擱了不少時間。待到江南時,已是兩月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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