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絲娜確認了手中紙條上寫的地址，看著面前這巨大的建筑物——橫濱港北綜合醫院。

        優紀已經從艾恩葛朗特消失了三天，因為怎么也無法忘懷她離開的事，想著優紀流下眼淚也一定有原因，但自那之后不管怎樣都聯系不到她，就算是去找瞌睡騎士團的其他人，在他們經常聚會的酒館里也只有修奈一個人。

        之后不只是優紀，其他成員之后也再沒有登錄alo。

        雖然只有幾天的交往，但是對于亞絲娜來說這短暫的交往卻是給了她沒辦法磨滅的印象，要她就這樣忘記這些人絕對做不到。

        桐人將這張紙交給亞絲娜的時候有說，這里是日本唯一的，進行‘medicuboid’的臨床試驗的地方。

        穿過擦得干干凈凈的兩層自動門進入大廳，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在空氣中漂浮著。

        因為不知道優紀的名字，亞絲娜和穿著白色制服的女護士交談了很久才確定優紀的身份，然后自己被要求拿出身份證確認信息才見到了一個叫倉橋的醫生——是一位稍微有點胖的男性醫生，年紀大約三十出頭，光亮的額頭上頭發梳成了三七分，帶著粗框眼鏡。

        面前這個倉橋就是優紀的主治醫生，優紀的全名是紺野優紀。

        他說了很多事情，有關優紀的。

        明明是個絕對不吐露自己軟弱的孩子，這幾天和他面談的時候卻一直在說關于自己的事，說完后一定會大哭一場。

        會說想要和自己更要好，但是做不到，想要見面可是已經見不到了，這種……心情……

        述說的時候倉橋先生也會路粗少許沉痛的表情。

        站在玻璃面前的時候，亞絲娜忍不住使勁把臉靠近玻璃，凝視著那張床。

        里面有一個幾乎身體的一半都沉入藍色床墊的矮小身影，白色的被單蓋到胸口，在那之上是裸露在外瘦到讓人心痛的肩膀，喉嚨和兩臂上連著各種各樣的管子，接到周圍的機器上。

        “……優紀……？”亞絲娜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

        就這樣背對醫生，亞絲娜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擠出了聲音。

        “醫生……優紀的病，到底是什么……？”

        “是‘獲得性免疫缺陷綜合癥’……aids。”

        說不定就是這樣，在進入到這里看著那可以說得上嚴密的防護的時候，就猜想到可能會是這樣，桐人大概也是提前就已經知道。

        即使這樣，在真正得到答案前還是不可抑制的開始呼吸困難。

        優紀……明明是那么一個樂觀、精神的小女孩……應該是那樣的才對，不應該是躺在無數的機器之中……

        “hiv感染十五年……艾滋病發病三年半，木綿季君的病情已經是晚期。她也用清明的意識認識了這一點，我想木綿季君她從你面前消失的理由已經很清楚了。”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啊！”明日奈睜大眼睛輕輕搖頭。

        優紀對接近亞絲娜的事總是抱著躊躇的態度這就是真實，顧慮著亞絲娜。不想讓亞絲娜為了馬上就會確實到訪的別離痛苦，優紀一心只想著這個。

        不，不只有她一個。

        修奈她們瞌睡騎士團的成員們也都理解這個情況，才在偶爾觸及這個話題的時候顯示出奇妙的態度。

        但是，但是她卻什么都沒有注意到……

        她低下頭把額頭抵在冰冷的平面上。

        自己已經充分的戰斗過，所以執著于現在簡單的幸福有什么不對嗎，她心中的某處這樣想著，恐懼變化害怕沖突，對后退著不敢張口這種事找著種種理由。

        但是優紀從出生以來就一直戰斗著，和奪走全部、實在太過殘酷的現實只是一個勁兒地不斷戰斗，即使知道結束的時刻在不斷靠近，也能露出那樣燦爛的笑臉。

        ……

        出門后外面冷冽的寒風就直接吹來，黑子走出門外才看到靠著鐵門上等著自己的桐人。

        桐人看到黑子稍微皺了皺眉。“為什么總感覺你越來越瘦了？”

        “為什么有這種感覺啊！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飯，健身房最近也沒去怎么會越來越瘦？”

        桐人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雙手插在衣服口袋里。

        “沒什么，我們走吧。”

        “剛才爸爸說過要我早點回家。”

        “你還真是只有不在他面前的時候才一口一個‘爸爸’啊！”

        黑子聽過桐人的話想了想才回答，“沒辦法啊，如果在面前喊未來一定會得意忘形。”

        “說的也是……”

        不知不覺中他們之間的對話更多的是現實中的事。

        黑子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開始下雨了啊！”

        “正好我帶了雨傘。”

        “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爸爸和桐人的關系變得比以前好了。”

        “這不也是你希望的嗎？”桐人一只手搭在黑子的背后將她整個人圈在雨傘下面。

        確實是呢！

        “我聽小直說，你最近有往醫院里面跑？怎么？sao那段時間的復健還沒有做好嗎？”

        黑子將臉偏到一邊，“沒什么太大的問題，就是經常不怎么舒服。爸媽又因為以前的事經常喜歡過度擔心……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哦對了，爸爸說過段時間會送我鄉下去靜養，這都讓我感覺自己命不久矣的錯覺……”

        “……這一點都不好笑！”桐人不自覺得嚴肅了起來。

        詩乃端起一杯混了少許牛奶的冰咖啡放在嘴邊，卻遲遲不見有喝。

        最后重重的嘆了口氣將杯子放下，視線投向玻璃窗外。

        坐在這種淳樸到像是完全和外界沒有聯系的小店里，聽著外面模糊不清的淅淅瀝瀝雨聲，倒也并不是什么很糟糕的事。

        “下得真厲害啊！”

        這音調過于低沉的聲音，詩乃其實花了不少時間才反應過來是在對她說話，也對，店內除了她再沒其他客人，如果這個時候詩乃也覺得無聊離開，恐怕這間店的主人艾基爾就連說話都只能是自言自語……

        稍微偏過頭去看那個巧克力膚色的巨漢。“不用太擔心啦，等會兒就會有人來了……艾基爾先生。”

        “如果是桐人，還是少一個人比較好。”

        艾基爾面容十分可怕的開口，如果是不清楚的應該很容易會被嚇到，詩乃只能忍著笑不去特意指出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艾基爾把詩乃忍笑的行為當成了什么意思，一瞬間卸下氣。

        入口處發出了細微的聲響，剛往店內踏出一步的桐人在看到艾基爾的臉就下意識后退，將跟在后面的女生擋住了開口。

        “……黑子，我們好像來錯地方了。”

        黑子疑惑的看看四周，緊接著將腦袋探進去，看到艾基爾那兇神惡煞的面容之后嘆氣。

        “艾基爾先生，這種表情是不是表示我很不受歡迎啊！”

        “……我說啊艾基爾，要是每次都用這種臉來迎接客人這家店過不了多久就會破產哦。”

        “不不是啦，小黑子，完全沒有一點不歡迎的意思。”

        “我知道。”黑子邊開口一邊舉起手向詩乃打招呼。

        黑子毫不在意的走進來，桐人在后面將傘抖干放入身邊的威士忌桶里。

        “好慢啊，黑子。”

        詩乃瞪著黑子這么說了一句——黑子就像是視而不見在她的旁邊坐下來，之后看著墻壁上的時鐘開口，“是你太早了。”

        “你確定不是因為沒坐過電車？”

        “……開什么玩笑？電車我還是坐過的好不好。”

        “桐人應該騎那輛摩托車的……”

        “你不知道外面下雨嗎？還有未來明確禁止讓我騎摩托車搭乘黑子的行為啦……艾基爾，黑子要一杯茶就好，我要一杯caffeshakerato。”

        桐人坐在詩乃的對面，把開襟的襯衣上邊的紐扣松開。

        詩乃看了看這兩個人，也不去想他們點飲料的品位。

        “……尼特怎么沒來？”

        一直緊繃著臉的詩乃突然問了個完全以私人感情占主導的話，黑子第一時間雙手往桌子上重重的拍下去。

        “哎——黑子你這么激動干什么啊！”

        “尼特那邊開學了，挺忙的一直都沒有時間，我打了無數個電話都被直接掛斷……”

        “如果是尼特，這種行為不是很正常嗎？”

        “怎么會，尼特一向對我都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絕對不會做出這種直接掛電話的舉動……所以……”

        “所以什么？”

        “……我懷疑尼特是有女朋友了，那些電話都是女朋友掛掉的。”

        黑子十分正經的說出這個有點不太現實的假設后，詩乃歪著腦袋立刻看過去，這時吧臺那邊發出卡鏘卡鏘的聲音，轉頭一看只見艾基爾用十分精妙的手法在晃動著銀色的調酒壺。

        說起來黑子想起了這家店到晚上會變成酒吧，艾基爾在黑子的注視之下把調酒壺里的液體倒入玻璃杯中，然后放在托盤上送了過來。

        “哎——從來沒有見過的……”黑子指著上面的泡沫。

        詩乃相當驚訝的看著桐人面前的杯子，“這就是剛才說的什么，搖擺……什么來著？”

        桐人只是笑了笑然后將杯子推了出去。“你們試一試。”

        詩乃好像就是在等著桐人的這句話，立刻拿起了玻璃杯輕輕抿了一口，毫不吝嗇的夸獎了一聲好喝，詩乃那高興的樣子看的黑子心里癢癢的，也試著喝了一口，結果一口的泡沫清涼的味道在嘴里散布過去……黑子使勁的皺眉，好一會才喊出聲音。

        “……水……水……”

        艾基爾慌慌張張的倒了一杯水遞過來。

        喝過水黑子張嘴就說，“桐人你太過分了，明知道我受不了薄荷的清香味道……”

        “嘛我只是想試試是不是真的而已。”

        “唔————”黑子右手手往椅子上一拍就打算往桐人那邊撲過去，桐人笑著躲開，站起來就跑，黑子面無表情的看著對方的幼稚的行為，一時間特別在意就追了過去。

        桐人順著咖啡店里面的桌椅一直繞圈，黑子也跟著繞圈去追，不過相比起在這樣的行為里依舊笑得開心的桐人，黑子倒是一直緊繃著臉。

        “喂喂你們都多大了，別總是做這種事好不……”

        “啊——”

        被尖叫聲和重物落地的悶哼聲給打斷臺詞的詩乃撇著嘴轉頭去看，黑子正倒在地板上一動不動，桐人也顧不上什么，啪踏啪踏的腳步聲就跑過去。突然間黑子伸出手抓住桐人的一角，直直地注視著臉上驚慌的表情還未褪去的桐人。

        “終于抓到你了。”

        詩乃將桐人點的那杯不清楚名字是什么的飲料拿到自己面前，‘咕’的一聲全部灌進嘴里面。

        “我說黑子你耍詐也太過分了吧！”桐人哭笑不得，“詩乃你把我點的飲料全喝完了唉。”

        “哼——”黑子撇過頭不理。

        “想喝你就再點一杯。”

        桐人沒辦法只得拉著黑子坐回去，之后從廚房現身的艾基爾把兩個冒著熱氣的碟子擺上桌子，烤得接近米黃的豆跟擺放在正中間的柔滑可口的大塊腌肉，只吃過早飯在這個時候確實是已經餓了，這讓詩乃像是被吸引過去拿起湯匙，然后她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地縮回了手。

        “啊我、我可沒點這個啊。”

        巧克力膚色的巨漢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惡作劇的表情。“沒所謂啦請你吃的，黑子她……”

        黑子眼疾手快抬手就朝著艾基爾的背部擊打過去，反正他皮糙肉厚，自己這種柔弱女生造不成什么傷害，“艾基爾大叔不要多嘴啦！”

        但就算這樣也已經沒有辦法補救了。

        黑子低著頭，“好啦，總之，詩乃恭喜你了。ggo舉行了第四次barrettofbullets個人部分決勝賽，奪得亞軍。所以真的很煩啊，為什么尼特還沒有來。”

        詩乃發出了笑聲，“我知道啦，謝謝款待了！”

        再一次聽到了門口處的響聲，這一次總算是尼特到了。

        “抱歉我來晚了。”尼特將手中的蛋糕放在眼前，纖細的手指骨節分明，明明和蛋糕相比這雙手更加讓人難以轉移視線，有種特別讓人想畫下來的沖動。另一只手將雨傘放下后還有一個袋子。

        “慶祝用的蛋糕和禮物，詩乃，祝你奪得亞軍。”

        “亞絲娜……？”

        這個問題是桐人回答的，“她去找‘絕劍’優紀了。”

        “不對，得分個主次，尼特你一直不接我的電話是怎么回事？”

        “這個啊，我的手機被偷了。今天要給詩乃辦慶功宴還是桐人在網絡上通知我的……你還真是蠢啊！連這種事都猜不到！桐人你也是，既然已經聯系到我就好好的告訴這家伙啊，這種指責完全可以避免吧！”

        尼特笑著向這一桌走近，將蛋糕和禮物放下坐在桐人的旁邊。

        “好了啦，黑子不要生氣。”尼特準備伸手去撫摸黑子的腦袋，但是被桐人給打開了。

        “你干什么啊！”

        “你還真是管得寬啊！”尼特朝著桐人翻了個白眼繼續開口，“這些事先不說，當時的賽況雖然全程都看了，但是一想到最后只是亞軍還是有點失望！”

        詩乃狠狠的瞪了尼特你一眼，“如果覺得亞軍不盡如意，你為什么自己不參賽！”

        之后幾個人開始聊起了有關stl的話題。

        “不是說stl創造的虛擬世界和夢差不多嗎？會做一些很長很長的夢，就算起床了還會渾身疲勞，要是可怕的夢就更是……”

        詩乃板著一張臉點頭，“從什么東西手中逃啊逃啊，逃到一半都覺得這應該是夢了，但就算這么想著結果還是醒不過來。逃了好久之后才想著終于醒過來，結果連醒來這部分也是夢。”

        “這種夢，感覺上過了多長時間呢？”

        “誒？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左右吧。”

        “就是這里。把腦波放到屏幕上顯示出來的話就能發現，雖然本人是覺得看到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但實際上做夢的時間只有醒來之前的幾分鐘而已。”

        說到這里桐人先停了一下，突然把手伸了出來，遮住桌上并排放著的兩臺手機。用惡作劇般的視線看向詩乃輕笑。

        “開始說stl的話題時是四點半左右吧，詩濃你覺得現在是幾點了？”

        “咦……嗯……四點五十分左右……？”

        桐人把手機上的手移了開來，畫面轉向詩乃，電子數字顯示著的時間是五點左右。

        “哇，已經過了這么久了嗎？”

        桐人和詩乃已經啪嗒啪嗒的聊了這么長的時間，相比起他們兩個，尼特和黑子完全沒有聽這些內容的樂趣，只是黑子會時不時問尼特大學生是什么樣子。

        尼特似乎很不愿意和黑子談論這些，還是很不耐煩的抱怨著說了幾句，什么論文和課題全部擠在一堆讓他沒有時間再去干其他事的事實。

        “我聽和葉說桐人你前段時間一直沒有回家。”

        “那個因為是長時間連續運行試驗，三天間不飲不食地在里邊潛行，雖然有做營養劑的點滴果然還是瘦了吧！”

        “并不是瘦了一點吧！”黑子撇了撇嘴。

        詩乃覺得黑子就算是面無表情也各種可愛得要死，一下子笑了出來。

        “嗯……這么說起來，你是在連續潛行的三天，一直都用著思考加速機能工作？實際上在里邊過了多長時間？”

        “剛剛討論過的問題？”

        桐人也是因為詩乃的疑問一下子啞了口，用不確定的語氣回答。

        “嗯——剛才也說過，潛行中的記憶被限制起來了……不過聽說就fla機能的現狀來說，最多把時間延長到三倍左右……”

        “這么說是……九天？”

        “差不多有十天左右吧。”

        “……到底是在怎樣的世界干了什么呢？你說無法帶出記憶那現實的記憶能帶進去嗎？還有其他的測試員嗎？”

        “沒啦。這方面的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說是有預備知識會影響到實驗結果什么的，不過雖然潛行中的記憶被遮蔽了，之前的記憶又怎么樣呢……我去的六本木大廈里只有一臺stl實驗機，潛行的也只有我一個。關于‘里邊’的事我是一丁點都不知道，作為玩家這種測試也沒有一點成就感的。總算是讓他們說出來的，也只有實驗用虛擬世界的代號……”

        “是什么？”

        “‘underworld’。”

        “under……地下世界？是這種風格的vr世界嗎？”

        “不知道啊，世界設定是偏現實還是偏幻想又或是偏sf，這點事都沒告訴我啊。不過既然是這種名字，應該是像地下風格那樣偏暗的世界吧……“”

        “嗯～總覺得很難想象啊。”

        “不對，我就覺得有種陰謀的感覺！”黑子托著下巴開口。“不過……哦，可能是愛麗絲故事里面的名詞吧！”

        “愛麗絲……？”

        “剛剛說過拉斯這個名字也是如此吧，是‘愛麗絲的奇幻冒險’里選出的名字。那本書最早的私家版好像是叫‘愛麗絲地底探險記’，原本的標題是‘alice\''sadventureunderground’。”

        “桐人你在潛行的時候有沒有和女王一起喝茶啊！”

        “如果是‘愛麗絲瘋狂回歸’，桐人還有機會和愛麗絲一起血戰呢！”

        “啊那些不知道，不過似乎有夢到可怕的事嚇醒，有想不起夢里的內容，就像那樣吧。”

        “有什么……好像忘記了一件必須去做的事……？”黑子緩慢的開口問。

        之后因為時間不早各自都準備回家，桐人將手機放進口袋時自言自語般的聲音傳出來。

        “愛麗絲……”

        “很在意那幾天的潛行的事情嗎？”

        桐人看起來一臉頭痛的樣子。

        “哦，黑子，我跟詩乃先走。”尼特應該是打算送詩乃回家。

        桐人揮手和兩個人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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