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杰不知道唐老太爺這話意指何方，但他能聽得出來，對方這是在準備教訓自己。

尊老愛幼這種傳統美德向來很少在楊文杰身上體現，所以此刻，聽著這話不舒服，他便開始反駁：“老了終究是老了，再有雄心壯志，最終也只能與黃土為伴。”

老爺子臉色微變，唐柔大怒，冷言呵斥道：“注意你說話的態度！”

“不好意思，我一向就是這么說話的。”楊文杰冷笑一聲，隨后盯著唐老太爺那雙渾濁而又深邃的眼睛，一字一頓道著：“我來這里，是談生意的，不是探討哲學的。”

這種強硬的態度，讓唐柔秀眉大皺，正欲開口，卻被唐老太爺用眼神制止，他仔細打量著楊文杰，不怒反笑：“哈哈哈，年輕就是好啊。”

又是一句廢話，楊文杰有些不耐煩了。

本來因為唐柔套路自己就讓他覺得非常憋屈，這會來到唐家，這老頭又給他玩下馬威那一套，讓他的心情壞到了極點。

所以即便眼前這位老人給他的壓迫感比以前的任何人都要強烈，他也依舊不準備尊敬對方。

從他的想法來說，談生意的雙方，本身就是平等的，而為此，他已經做出了妥協和讓步，如果對方依舊繼續以這種居高臨下的態度跟自己說話，那么他寧愿不談這樁生意。

聽著唐老太爺這種不咸不淡的感慨，楊文杰當即道：“年輕的確好，因為我們有很多改過的機會，所以不用擔心犯錯。”

犯什么錯？

自然是與李家之流為敵，也是此時鋒芒畢露的態度。

或許在別人看來，李家對楊文杰來說，就是一只龐然大物，不可能打敗，就更別提比李家還要更高一個層次的唐家了。而在這種情況下，卻不懂的妥協，是非常不明智的，也是錯的。

楊文杰不這么認為，他覺得這或許是一種錯誤的方式，但絕對不時錯誤的做法。

唐老太爺聽著這話，微微一愣，旋即又笑：“好，好，你小子不錯。”

“我也覺得自己挺不錯的，所以您就不用再夸我了。”

楊文杰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道著，忽然臉色一正，眼神一凝，望著唐老太爺：“我們趕緊進入正題吧，我可沒時間玩這些彎彎繞繞的游戲。”

“呵呵，不急，不急。”老爺子笑瞇瞇地道著，眼神卻有精光閃過，盯著楊文杰，枯樹一般的臉上帶有一絲的玩味，道：“你覺得自己有什么資格去跟李家對抗？”

這是一個很尖銳的問題，因為這事關到老爺子是否同意將古玩店交給楊文杰去代理。

楊文杰自然清楚，這老頭嘴里說著不急，卻已經進入了正題。

他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道：“我沒想著要跟他們對著干，對抗什么的，其實這種說法并不準確，我只是想做自己的事情，是他們非要來惹一身腥，要說對抗，應該是他們來對抗我才對。”

“可現在的事實是，你已經得罪了很多人，而這些人，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比你強大許多，在我看來，你沒有任何的希望。”

“這就是您的觀點？”

楊文杰寒聲道著，他有些不明白，如果唐老爺子認為自己沒有一丁點希望，那么為什么又要多此一舉讓唐柔把自己帶到這里來呢？

對于偌大的一個唐家來說，一間古玩店而已，即便沒有人打理，最終倒閉關門，對他們自身而言，沒有任何損失。

他唐老太爺淡淡道：“我沒有觀點……一旦你上了年紀，就會知道擺觀點什么的都是跳梁小丑才玩的把戲，對于我，或者李家以及另外那些大家族來說，我們只需要展現態度。”

“什么態度？”

“我不欺負你，你就別想欺負我，就算我欺負了你，你也……依然別想欺負我。”唐老爺子道。

楊文杰點頭，贊同道：“很巧，這也是我的觀點。”

“所以我才說你沒有半點希望。”唐老爺子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李家那些大家族，就像是一群老虎，你這只兔子從他們的門前走過，即便沒有往屋里看上一眼，他們也依然要吃你，不是因為你沒跟他們打招呼，是因為這是他們的本性，而你首先想到的不是逃跑，卻是要跟他們打一架，你說這場戰斗誰會勝利？”

“看來我的勝算挺小的。”楊文杰認真道。

唐老爺子冷哼一聲：“你的勝算不是太小，而是根本沒有。”

“所以我就應該乖乖等著他們來吃我？”

“當然不是，你應該尋找更強大的幫手，他們都打得滿地找牙，比如說一頭獅子。”

“您是在說您自己嗎？”

“你覺得呢？”

對話到這里有一個停頓，因為唐老爺子這樣直白地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讓楊文杰無話可說。

他不得不承認，唐家確實很強大，就李衛然那邊得知的以及自己事后查到的，可以說，只要唐老爺子在世一天，唐家在蘭陵就可以橫著走。

而偏偏這頭強大的獅子卻沒有半點謙虛的意思，這讓人很是無語。

唐老太爺不管他想什么，繼續道：“你肯定很疑惑，既然我們唐家這么強大，為何要找上你，我只能說，老虎太多了，對獅子來說并不是好事，而且我已經老了。”

本來還感慨于對方恬不知恥地把自己比喻成最強大的獅子，可聽著最后那句“我已經老了”，楊文杰不覺有種英雄遲暮的感覺。

他沉默了會，隨后道：“可獅子也會吃人。”

用唐老爺子的話來說，初來乍到的自己的確是一只白得不能再白的小白兔，面對那么多老虎，自然勝算極低。

唐家固然強大，若是能夠與他們為伍，或許應對李家這些大家族會輕松很多，可不管是唐柔還是唐老爺子，給楊文杰的感覺都太老謀深算了，誰能夠保證他們不會有一天突然倒戈來對付自己？

當然，這樣想，楊文杰未免有種提高自己層次的嫌疑，可事實是，在生意場上有一條永遠的鐵則，那便是沒有永遠的敵人或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所以他不得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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