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瞳鳥(四)
第十一章
門外篤篤的敲門聲消失了,一束冷清的月光打在桌上,站在扇柄上的重瞳鳥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緩緩飛起來。
尖利的鳥叫聲仿佛要刺穿耳膜,瞬間將陳洗硯和幼青驚醒了。
密密麻麻的黃金重瞳眼鋪滿了墻面,像剛破土的蟬,渾身沾滿泥巴,貼在墻面上涌動著,讓人看了胃袋里直泛惡心。
屋內雖然沒點蠟燭,但這幅場景在幼青和陳洗硯眼中還是清晰無比,每一雙金色的重瞳眼都對準了他們。
幼青左手拔出自己的佩劍“青屏”,主動出手攻向伺機而動的鳥群。
劍尖將要觸碰到重瞳鳥的眼睛時,整個鳥群卻像一張突然松懈的弓,向后退去,成功拉住了那只將要被她刺傷的鳥。
墻壁上布滿眼睛的地方突然燃燒起來,有許多鳥的喙從燃燒著火焰的地方伸進來。這樣下去不行,過不得片刻,成千上百的重瞳鳥會把他們撕成碎片。
陳洗硯站了過來,緊握著折蟬劍,與她背對背貼在一起,輕聲道:“阿青,這是重瞳鸞鳳。是由人的怨氣形成的,非常不好對付。”
雖然名字里有鸞鳳,但所有重瞳鳥都長得一樣,沒什么分別。據說這是因為鸞鳥在與鳳交|配后,會吃掉鳳,為自己養育后代積蓄養分。
在食用鳳后,鸞會長出重瞳,重瞳代表著最深的思念和最深的厭惡。
找出重瞳鳥中隱藏的鳳后,鳥群自然就會消散,否則面對重瞳鳥,就是無可解。
但是這屋中如此黑暗,鳥群如同失控的潮汐一樣向他們卷來,他們能到哪里去找鳳呢?
幼青佩劍上長出狀如綠藤的絲線,絞住了五只逼近的重瞳鸞鳳,將它們甩在地上,眼睛從重瞳鳥身上脫落,數十只眼睛掉在地上,竟然還在地上蹦跳起來。
她看了看放在屋子一角的扇子,道:“釋冰給我們的扇子確實有古怪,問題一定出在那上面。”
陳洗硯輕撫劍上斷折的蟬形,劈落了幾只盤旋在頭頂的鳥道:“沒錯,現在其余拿了扇子的人也許都遇到了這種情況。既然是幻境,那就一定有破解之法。”
他抬頭看了看像錐子一樣朝他們刺來的鳥群,想從萬千繩索中找出那一點頭緒,但終究不可得。
兩人的劍光織成了一張網,屏退了重瞳鳥的攻擊,但一個恍惚間,一只鳥發出怪厲的聲音,要啄幼青的眼睛。
陳洗硯的劍被幾只惡鳥纏住,抽不開。他心下焦急,只得用手為幼青擋了一下子。
沒想到他的手一和重瞳鳥接觸,手心突然就長出了一只只重瞳眼,樣貌十分可怖,這些眼睛如附骨之蛆,迅速順著他的手心向上爬。
他的手上瞬間布滿了這種可怖的眼睛。
陳洗硯從未有過如此萬念俱灰的時候,他死死的盯著那些重瞳眼,仿佛要從重瞳眼中看出什么,是他要追查的靈犀界?是父輩們對神的狂熱追求?還是這些年他背負的罵名?
突然一個聲音叱道:“你快些把手伸過來!”
他還沒反應過來,只見幼青抓著一個茶杯,將茶杯中的水倒在他手上的重瞳眼上。
那些眼睛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漸漸被茶杯中的水腐蝕掉了,從他的手上消失了。
還有一兩只眼睛頑固地留在陳洗硯的手上,幼青又倒了一些水,現它們終于全部退走了,只留下了一點被灼燒過的印記。
雖然不知道這茶壺中的水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作用,但毫無疑問它們是重瞳鳥的克星,陳洗硯于是用折蟬劍挑起茶壺柄,將它扔到墻上。
茶壺碎裂,瓷片飛出,水流觸碰到重瞳眼睛時,它們發出尖利的宛如嬰孩般的哭聲,仿佛被最愛的人用最利的刃洞穿了身體,都不情愿地退去了。
說也奇怪,那些重瞳鳥退去之后,門板的縫隙中就透進了一絲陽光。這一夜終于是過去了。
門被人打開了,宗三陌站在門口,手上提著一個小藥包,道:“二位,我這里有治療燒傷的藥。”
他手上還提著幾個藥包,陳洗硯并沒有接他手上的東西,道:“多謝,不過你手上多出了這么多藥包,是那些人不要你的東西么?”
宗三陌笑了笑:“有些人是因為我紫荊弟子的身份,有些是因為得到了藥也沒辦法再用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已經被重瞳鳥身上的火焰灼燒盡了,這倒也在陳洗硯的預料之中。若木他們大概很愿意看到這樣的場景,青銅神樹的肥料這不就來了么?
陳洗硯多疑,宗三陌身上衣料如新,還好整以暇地出現在他們的門口。他沒有辦法相信一個修士中的人,因此對他懷有敵意。
他只在自己的袖子上撕下一條布料,用茶水浸濕了包在自己的手上。
幼青結過一個藥包,道了聲“謝謝”,現在宗三陌的手中還有七個藥包,說明他們這一組只剩下十個人了。
門外傳來凌霄子氣急敗壞的聲音:“我看那女人是失心瘋了,解決不了自己的妹妹就出來禍害別人。好啊,她一準是知道今天我們會找她要說法,大早上就卷了鋪蓋跑人了!”
幼青與陳洗硯對視一眼,難道這座偌大的屋子就剩下他們這些參與者了?釋冰已經離開了這里,那么她去做什么了?這屋子的禁制有沒有解開呢?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們的疑問,宗三陌道:“這間宅院的外墻消失了,現在我們似乎可以到院子外面去了。這宅子在一個名叫龍泉的小鎮中,宅子后院臨河,那條河叫做沅水。”
原來如此,現在大概可以推測出這幻境對于參與者的考驗大概類似于鄉試、省試、殿試的層級了。
他們過了重瞳鳥的坎也就像通過了最簡單的鄉試,可以像中舉的考生一樣來到更廣闊的地方,但是憑借現在的信息只能得到這個遞進的關系。
院子里聚著的人聽完了陳洗硯的分析,問道:“你拿科考做比喻,也就是說接下來的試煉會越來越難么?科考倒是有紙和比給那些酸儒發揮,我們到哪里去找答題的地方呢?哎喲,過這一關就夠嗆了,接下來可怎么辦?”
吳荷拍拍他的肩膀,道:“對啊,我們不僅取不到青蓮這樣的寶物,連小命也要賠在這里。皂脂家族的修士都不告訴我們這里如此兇險,我看他們就是別有用心的!”
被他這么一煽動,漸漸得參與者都有些不滿起來,底下對于修士的怨言也越來越多。
“對啊,現在每年上貢的東西越來越多了。”
“我覺得他們不是好人,好好的不修仙當起商人來了!”
“唉。這里春天倒確實比別處長,可是這是我們拿命換來的呀!”
在他們被挑起的火漸漸暗下去的時候,幼青開口:“諸位請聽我一言,現在我們尚不知道重瞳鳥是否會在夜晚來襲。大家房中的茶水都用光了,我們需要取到相同的水來抵御攻擊。”
這幸存下來的十名參與者都對重瞳鳥心有余悸,聽她這么說都表示贊成。
手臂上有云紋的紅紅回了房間,取出了自己桌上剩下的茶水。
同一時刻,在院子四周查看的宗三陌也回來了,道:“水缸里面和井中似乎都沒有水了,我翻遍了他們的壁櫥,沒有找到茶葉。”
凌霄子已經開始琢磨怎么給自己畫一個幫助羽化的大陣來體面地升天,而不是以一種渾身長滿金色重瞳的方式離開這里。
陳洗硯對幼青說道:“這個幻境出的下一道難題,應該就是找齊制作茶水的材料吧。”
幼青點了點頭:“既然四周的墻壁都已經倒塌,那么我們不如就自己到外面去。這樣我們就不用被局限在這方寸之地,也能獲得更多線索了。”
陳洗硯于是轉身朝向身后爭吵不休的眾人,穩穩地用劍尖挑住了舌戰之下跌落的茶壺,笑道:“這可是我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哦,你們難道不應該好好護著?”
紅紅哼了一聲,將茶水倒入另一個空壺中。她從空壺中拿出一些被浸泡過的茶葉,放到鼻邊聞了聞。
凌霄子也作勢嗅了茶葉,然后搖搖頭,他盤腿坐在院子中道:“說到這重瞳鳥,據說有人見過沫水男君遭受心魔劫后隕落的身體,好像也布滿了重瞳鳥。”
紅紅不屑地道:“別鬼扯了,男君女君的感情好著呢,人家姑娘都肯下嫁他這樣一個毫無家世背景的人,怎么后來又會恨他呢?”
凌霄子一聽也覺有理,于是唉聲嘆氣地貼著院子邊走了三圈。
似乎是繞圈子帶給他更多的靈感,他突然叫道:“哎喲!我想起來了!”
原來那種可以驅退重瞳鳥的茶叫“尋茶”,尋茶是由沅夢之水和名為冰硯的茶葉制成的。
這兩種材料都極難尋到,雖然得到了線索,但眾人依舊一籌莫展。
紅紅嘆了口氣,道:“就算你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樣,這兩種材料到哪里去找呢”
畢竟,院門外的世界是他們還未踏足的地方,誰也不知道那里又有怎樣兇險的困難在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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