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就當是一個補償
“帶我過去!”薄宴淮整個面部神經(jīng)都緊繃起來,剛醒來時的虛弱驟然消散。
保鏢看著他這冷峭的模樣,有些膽寒:“您身上的傷口才——”
話沒說完,他就被薄宴淮的眼神逼退三步。
保鏢沒了辦法,只好去找護士要輪椅。
護士匆匆趕來,覺得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嘟囔了句:“夫妻倆怎么都這個德性啊?”
“什么意思?”薄宴淮撐著手上輪椅,全然不顧身上再次崩裂的傷口,緊盯著護士問。
護士看到血跡從他的病號服中滲出,真是肉眼可見的疼啊:“夫、夫人剛醒來的時候也是吵著要見您。”
薄宴淮喉頭微動:“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醫(yī)生還在給夫人洗胃,檢查出來發(fā)現(xiàn)是吃錯東西了。”護士不敢隱瞞。
“怎么可能?”保鏢不信。
醫(yī)院的一日三餐,都是從薄家送過來的,都是經(jīng)過認真的食材挑選的,怎么可能吃錯?
他靈光一閃,頓時想起安胤帶來的那個外賣盒!
中午少奶奶沒胃口,去了花園曬太陽,他不敢打擾安凝,只得遠遠保護著少奶奶,途中,看到少奶奶娘家的大哥拎著一個外賣盒,接近過少奶奶。
“什么情況?”薄宴淮轉(zhuǎn)眸盯向他。
保鏢簡單交代了一下中午的事,安柔聽得暴跳如雷,立刻出聲反駁:“你什么意思?難道是在懷疑我哥嗎!那可是我和安凝共同的親哥哥,怎么可能會害安凝?”
保鏢不再說話,只見薄宴淮瞪了一眼安柔,可見其心中已有定奪。
“查!”薄宴淮握緊輪椅的把手,眼神冷冽。
他突然爆發(fā)出來的戾氣,竟嚇得安柔一時間只想當自己是個透明人,最近,薄宴淮即使是當著她的面都多次爆發(fā)那傳說中只會對安凝爆發(fā)的躁郁癥。
果然是聞名不如親見。
不到十分鐘,安胤就被狠狠地摔到了病房地板上。
“你們這些瘋子!”他大喊大叫,“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薄宴淮端正地坐在輪椅上,黑眸沉沉,讓人不寒而栗。
安胤原本想與對方理論的怒火也在他這不怒自威的威嚴中漸漸漏氣:“薄宴淮,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句話該我問你。”薄宴淮牙槽緊繃,平靜的語氣里夾帶著深冷寒意,那種寒意散發(fā)出的恐懼感像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將安胤緊緊包裹其中,“你居然敢對安凝用毒?”
他知道安凝不受安家待見,但也沒料到安家想讓安凝死的人,遠不止一兩個。
“你說什么?”安胤豁然瞪大雙眼,“這可是要坐牢的事,你可別冤枉我啊,我什么時候下毒了?”
如果這是非本能的反應(yīng),那安家的一個個都經(jīng)過了專業(yè)的調(diào)教啊,演技越來越看不出瑕疵了。
薄宴淮面不改色,給了身邊保鏢一個眼神。
保鏢立馬上前,一左一右就像是對待小雞仔一般拎起來安胤:“走吧,給你一個驗別真假的機會。”
“不是,你們這到底什么意思?”安胤直覺不對,后知后覺地在倆保鏢手里使勁兒掙扎,“好好的怎么又下毒了?我沒下毒啊!”
“你們放開我哥哥!”安柔沖上去,狼狽的哭喊聲在病房內(nèi)外回蕩。
那種想沖上去拯救哥哥、跑到半路卻被保鏢攔住、還在堅持地要跟哥哥有難同當?shù)漠嬅妫吹箤⒈⊙缁匆r托得特別冷酷無情。
最后,見安胤被越拉越遠,安柔猛然一個返身,近乎跪倒在薄宴淮面前,可憐兮兮地搖晃著他的胳膊,聲音已然激動得說不出話。
但男人連余光都沒掃她一眼,只是有條不紊地吩咐人去調(diào)查安凝中毒一事。
安柔胸腔中燃燒的一團烈火差點把她自己燒化。
她已經(jīng)忘了當初是自己先行一步離開薄宴淮的,此刻只恨薄宴淮的絕情!
“柔柔!你們放開柔柔!”安胤猛然掙扎開來。
保鏢紋絲不動,拉著他往外走。
安柔哭著想要追上去,另一保鏢橫身攔住她:“安小姐,請注意分寸。”
“什么分寸?難道你們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冤枉好人嗎?”她眼睛里閃爍著不屈,此刻的真像是為兄長謀不平的妹妹。
醫(yī)療團隊的人注意到這一幕,面面相覷。
護士咳嗽一聲,提醒:“請不要在這里喧嘩,影響其他病人休息。”
“我姐姐出來了嗎?”安柔又像是覓得新的求救方向,抓著護士追問,“快讓她來解釋解釋啊!我哥哥是被冤枉的!”
“病人的狀態(tài)很不好,現(xiàn)在需要休息。”護士面露嫌棄,加重語氣。
以至于沒太注意到在聽見這話后有一瞬竊喜的安柔。
病人狀態(tài)很不好?
那真是太好了!
安柔巴不得安凝徹底失去嗅覺,做一輩子的廢人!
她整個人興奮到發(fā)抖,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受到打擊的顫抖。
護士于心不忍,寬慰了幾句:“放心吧,太太生命無憂。”
“我姐姐到底怎么了?”安柔不著痕跡地試探,抓著護士不依不饒,“她怎么會突然發(fā)病呢?我哥是不會給她下藥的,難道說她有什么舊疾?”
“我不是說過不許無關(guān)人士出現(xiàn)嗎?!”薄老爺子截斷護士剛要開口的話。
所有人感受到他的震怒,不約而同地低下了腦袋。
“爺爺!”安柔淚如雨下,活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您對我有誤會,可是這件事情,真不是我哥哥——”
“難道是你做的?”薄老爺子一個冷眼掃過去,橫眉怒目地放射出兩道極為銳利的光,狠狠盯著安柔的臉,一寸不移。
這話聽似反問,有心人都知道更像肯定。
那股似被看穿的無措再次纏繞上安柔心頭,她死死地攥住拳頭,掐著掌心,控制住心底的慌亂。
這老不死的,撞上他準沒好事!
幸虧她剛才演技在線,不然鐵定露餡。
安柔眼眶通紅,脊背挺得筆直,像是風雨中不屈的松竹:“爺爺,我尊稱您一聲爺爺,是因為宴淮哥哥,不代表您可以隨意侮辱我,冤枉我!”
空間靜默一瞬,周圍人全都漲起了雞皮疙瘩。
安柔好大的膽子,竟然當面回懟薄老爺子!
不過有幾個小護士因此對安柔生出了敬佩之情。
她們不知實情,被安柔這副惺惺作態(tài)的模樣牽著鼻子走,倒真以為是薄老爺子在毫無證據(jù)之下冤枉好人。
薄老爺子沒有錯過這些神色各異的表情。
他微微瞇起眼睛,面容冷峻。
安柔不由想到了之前看到新聞上的報道——薄宴淮作為最像薄家老爺子的人,當之無愧的繼承薄家家產(chǎn)。
而此刻的薄宴淮顯然還沒煉就薄老爺子經(jīng)過無數(shù)歲月沉淀下的厲氣,那股上位者的冷漠,像是一股無形的黑云壓世之勢壓在她的頭頂。
安柔只覺得刺眼極了。
她并不覺得自己比起安凝差在哪里,為什么這老東西就不肯讓她嫁給薄宴淮呢?
明明只要得到了薄家的資源,她就可以比安凝做得更好!
薄老爺子微微點了點拐杖,旁邊的管家會意,上前道:“安小姐,請你離開。”
“我要在這等我哥哥!”安柔意志堅定。
“可以。”薄老爺子電梯,大掌一揮,“正好把整個安家一起調(diào)查。”
“您!”安柔氣得小臉通紅,“您這是栽贓!”
薄老爺子無意和她再廢口舌,抬步朝病房走去。
安柔有心想要跟上,但面前的保鏢已經(jīng)急速地擋住她,若她再執(zhí)意,怕是落得和安胤一樣的下場。
病房內(nèi)靜極了,只有藥水滴答滴答的聲音。
安凝早就在外面的吵鬧聲中蘇醒,雙目無神地看向潔白的墻頂,原本應(yīng)該覺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消失得無影無蹤。
安凝比起習慣這樣的感覺,更多的是難受。
她居然又失去嗅覺了。
這次比之前還要嚴重,她甚至連若有若無的味道都聞不到了。
“安凝……”薄老爺子一進屋就看到安凝這副生無可戀的頹廢樣,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的話,好像已經(jīng)不用開口了。
不過一夕之間,安凝的精氣神就像是全被下毒手的惡魔吸走了。
薄老爺子聽著醫(yī)生的匯報,心中也難受:“孩子,別想太多,爺爺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爺爺,我是不是就沒有自力更生的命?”安凝嗓音沙啞。
她的鼻尖不受控制地變酸,聲線越來越弱:“我前幾天還在準備企劃案,這才幾天,我又被打回原形了。”
明明一切都在計劃中,明明一切都可以很理想地進行……
“你是安家最有天賦的調(diào)香人,天無絕人之路,會有轉(zhuǎn)機的。”薄老爺子不擅安慰,眼見安凝要哭了,也罕見地說著寬慰人的話。
可安凝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已然心如死灰。
薄老爺子都害怕他一個轉(zhuǎn)身,安凝會不會想不開地抹了脖子。
但他還是轉(zhuǎn)身去了薄宴淮的病房。
薄宴淮仍在說服護士帶他去見安凝,見爺爺進來,忙著把輪椅滑到爺爺跟前。
“爺爺。”薄宴淮抬眸看著他,“……她怎么樣了?”
薄老爺子沒有回答,而是朝旁側(cè)揮了揮手。
其他人識趣的都退了出去,老爺子關(guān)好門,才緩緩道:“安凝的身體機能太差,在藥物作用下,嗅覺再次遭受到嚴重打擊。”
薄宴淮的瞳孔一縮,那一瞬間的震驚也穿透老爺子的瞳孔,讓薄老爺子當即下了決定:“這件事情絕不會是意外,你有什么想法?”
“我會去調(diào)查。”
可得來的只是薄老爺子的一聲嘲諷:“你會去調(diào)查?說的是把那個小女傭放走?薄宴淮,我當初讓你娶安凝是為了我們薄家的延續(xù),不是讓你把人娶回來欺負的!”
薄老爺子說著,手里的拐杖也因手抖而發(fā)出低沉有力的“咚咚”聲。
薄宴淮沉默不語,坐在輪椅上想動卻難動。
“我就搞不懂你了,怎么會就能看上安柔那種人?”薄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爺爺只看一眼就知道那是個會嚴重拖你后腿的女人,你腦子怎么想的呀,難道比我還糊涂?”
安柔那種女人,分明就是盯著家產(chǎn)來的吸血蟲!
真不知道他這個孫子怎么英明了一世,到頭來會在女人身上出問題。
“她當初……”薄宴淮喉頭微動。
安柔當初純潔可愛,他的躁郁癥也是在對方那輕柔的香味下得到緩解。
那時候的薄宴淮覺得待在安柔身邊能舒緩身心,輕松自在,奈何后來薄氏大受打擊,安柔也因病出國。
他和安凝稀里糊涂滾了床單,后來又被爺爺強迫著娶那女人,薄宴淮自以為那段時間是人生中的至暗時刻。
可如今——
“你如果要一直這么對安凝,那不如離婚吧。”伴隨著一聲嘆氣,薄老爺子平靜說出這句壓在他心頭許久的話。
“您說什么?”薄宴淮猛然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爺爺。
薄老爺子面不改色:“離婚吧,我不會讓你再傷害安凝,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面,我永遠不會接受安柔那樣的女人進我薄家的大門。”
薄宴淮攥拳。
這話著實驚到他了,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安凝是當初爺爺強迫他娶的,而現(xiàn)在,爺爺要要強迫他離嗎?
可是,他應(yīng)該高興的,不是嗎?
終于能甩掉那個女人,不用再彼此糾纏。
可為什么……
“我和她才公開關(guān)系不久,她現(xiàn)在出事,我就宣布離婚,不利于薄氏對外的形象。”薄宴淮脫口。
薄老爺子眉梢微動,眸底浮現(xiàn)出一抹不明情緒:“那你們好聚好散,別讓我太失望。”
他的目光落在薄宴淮已經(jīng)崩裂的傷口上:“這段時間我會管理公司,你不用擔心,好好處理好你該處理的事,別再折磨安凝,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話落,薄老爺子抽身離開。
薄宴淮目睹著爺爺決然的背影,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爺爺似乎已經(jīng)沒有了以往的那般強硬。
可對方的松口并沒有讓他感到輕松,反而是給他增添了很大的壓抑感。
薄宴淮久久難言。
被安排來的護士小心翼翼地給他上藥。
“她現(xiàn)在怎么樣?”薄宴淮聲音低沉。
“……夫人狀態(tài)很不好。”護士委婉道。
安凝現(xiàn)在用僅剩呼吸的死人狀來形容也不為過。
薄宴淮的心像被一只手緊緊扼住,薄唇緊抿,難以呼吸。
他仍然覺得奇怪,那個女人怎么樣,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火場一事已經(jīng)夠沖動了,剛剛有離婚的機會為什么不離?
薄宴淮想不明白,重重吐出一股濁氣,嚇得護士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上完藥趕緊跑了出去。
良久后。
“就當是一個補償。”薄宴淮自言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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