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請讓我幫你過生日
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安凝真恨還在對他心軟的自己。
她心冷得厲害,抬頭對上他一本正經的正經:“那又怎樣?在婚姻義務這件事上,只要一方不愿意,另一方非要強制執行的話,就屬于婚內強,薄總是要為了一個破碎的我,在自己清白的履歷上添上一筆永遠也抹不去的黑歷史嗎?”
“對不起,我……”薄宴淮心下大亂,“對不起,因為你最近性情大變,讓我很不適應,所以我才想找回曾經你喜歡的那種相處方式……”
薄宴淮狠狠哽了一下,他這是怎么了,一急就語無倫次,方寸大亂,還手忙腳亂。
這話其實毫無邏輯可言,問題在于,曾經并不是因為她喜歡這種相處方式,而是因為喜歡他,從而極力地在忍耐他,才有的遷就他霸道的進攻的相處方式。
他無語自問:薄宴淮,原來你也有如此痛苦的時候?
無奈到又是叉腰又是跺腳,又是咬唇又是急迫,什么叫心慌則亂,什么叫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這一刻當真是體會得好真切。
“對不起,我的意思是,我想在我們以前的日常相處上讓你看到我的進步,安凝,你要明白,在夫妻相處問題上我是可以改變的,我不是冥頑不靈的頑石,但在感情上我就是情不自禁,我知道你不信,但我希望你能信。”
“信?”安凝好像聽到了這輩子最好笑的笑話,情急中也忍不住嘶吼出聲,“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一個孩子的基礎上,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要的不是一個愛人,而是一個會生孩子的工具。”
薄宴淮著急地想發泄,一腳已經踹出去了,卻在撞到茶幾時又急忙收了回來。
他怕嚇到安凝。
以往病灶上頭,隨手隨腳發泄的壞情緒現在被安凝“逼得”隱隱學會了控制。
他捂著快要炸裂的頭,試圖跟她解釋:“是,這一切是因為我想要一個孩子才開始正視我對你的感情,但是安凝你要明白,正因為我對你有感情,我才想跟你有個孩子,我想跟你有更長久的未來,因為孩子就是我們感情的延續啊,如果我不愛你,你生個孩子出來難道我不會覺得累贅嗎?”
他緩了緩激動,近到她身邊,吻過她的眼淚:“如果我不愛你,你生個孩子出來,我就永遠擺脫不了你了,你認為這是我薄宴淮能干出來的事嗎?”
安凝的聲音干癟癟的像被太陽曬枯的樹枝,輕輕一掰就會折成兩半:“是啊,你說的沒錯,一旦有了孩子,我們這輩子就剪不斷理還亂了,所以,生孩子這件事只是你的一廂情愿,我一點兒也不想跟你有關聯,還有,爺爺是不是曾經勸過你跟我離婚?”
薄宴淮震驚地瞪大雙眼,眼中流露驚奇。
“很奇怪爺爺為什么會告訴我,是嗎?”安凝欲哭無淚。
她料想爺爺的動機是告訴她,這龜孫子對她是有感情的,只是他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再加上躁郁癥的困擾,會潛移默化的把感情當做生活里的習慣性物品,他習慣于生活里有一個她,可當他習慣的她在慢慢遠離他時,他的不習慣就會跳出來扇他一耳光。
清楚地告訴他:笨蛋,感情不是物品,感情面向的是一個人,物品面對的就是一地雞毛,你把人比作雞毛,把人當做雞毛那樣踐踏,她不離開你才怪!
也直到老爺子跟她說,在她被安胤下藥期間,曾主動要求薄宴淮放手,只有還安凝自由才能真正保護安凝,安凝才重新覺得爺爺還是愛她的。
“薄宴淮,我們糾糾纏纏到現在,最看不清事實的只有你,我們合不來就是合不來,勉強下去傷害的只有彼此。”安凝心里也很慌,說這話時也在抖。
但她寧可抖一時,也不想抖一世:“我知道你離不開我是因為你的病,你對我慷慨解囊,我也會對你負責到底,作為一個被投資方,金主的需求就是我們服務的宗旨,我會定期給你送香,直到你康復,并且不再需要為止,可能,這才是我們之間最舒服的相處方式。”
“分手”,“離婚”,這些詞語安凝還是說不出口,也許委婉點,能把最后的傷害減到最低。
安凝說完,與他擦肩而過。
這正是薄宴淮最擔心害怕的場景!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顫栗道:“你什么意思?你把家里所有關于你的東西分批次轉走,還不是轉移到酒店,而是轉移到你新買的房子里,安凝,你鋪墊這么多,是想跟我……”
安凝緊緊地閉上眼睛,既然他要捅破,那便捅破吧:“是,我想跟你離婚。”
薄宴淮額上青筋突跳,“啪”的一聲,摔壞了爺爺喜歡的一個古董花瓶,花瓶碎片四濺,許是被他施了魔法,碎片會跳會蹦,一小片在空中一個盤旋,劃傷了他的手背。
有血液從他手背上的血口垂直滴落地面,發出“滴答滴答”的輕響。
空氣淡淡的血腥味刺入安凝鼻腔。
安凝咬唇,終究還是沒克制住眼淚,她一個喘息間,就飛噴出來。
薄宴淮拉著她的那只手驀地攥緊:“我說過,我不會離婚的,哪怕只是形婚,我都不會跟你離婚的,你現在要事業,行,我給你自由,我還會幫助你,直到你回心轉意為止。”
安凝被他這副癡男面孔氣笑:“別說成是我這個冷血女負了你這個癡心男,你沒失憶的話應該還記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早已超過了一個老婆對一個老公的包容界限,現在我累了,想從這個看不到希望的泥潭里拔出來,而且這么耗下去耽擱你也耽擱我,為什么一定要互相牽扯呢?”
耽擱?
薄宴淮茫然中忽然又豁然開朗地笑了:“所以說,你已經跟霍垣有默契了是嗎?你一離婚就會奔向他?”
安凝懶得跟他掰扯,猛地甩開他的桎梏,對他有些恨鐵不成鋼:“我沒你想的那么缺了男人不能活,女人的世界還有很多女人應該做的事,因為這段婚姻所失去的,我都會慢慢找回來,你不離婚的話,分居兩年會自動離婚,那我就跟你耗,看看到底誰能熬到最后。”
“安凝!”薄宴淮抬頭看去,看著她單薄到讓他無比心痛的背影,“明天是你生日,我們一起過吧,如果明晚過后,你還堅持離婚,最起碼給我們的婚姻留一個圓滿的結局。”
安凝回頭看去,昏暗的光線中,她看到薄宴淮一雙濕潤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血和淚混合在一起,晶瑩的紅色血絲仿佛就要化作血淚流下。
安凝不知道薄宴淮為什么還要做這些無用功,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薄宴淮,好像已經完全顛覆了本體,變得安凝都快不認識了。
“你和安柔之間發生了什么?你有沒有覺得,性情大變的是你,不是我。”
應該怎么跟她說?
說他從安胤事件開始,就覺得安柔不對勁,派人調查安柔,沒多久得到的第一個真相就是安柔所謂的抑郁癥。
薄宴淮垂頭不語。
安凝意識不對,趁勢而上:“是不是因為你調查到了什么?知道安柔并不是你認為的白月光,從而導致你性情大變,覺得過去的一切都像是被妖魔鬼怪附身了,等到真相大白,你因為接受不了你的白月光變成了黑月光,才拿我來填補你心里的空缺。”
“所以我應該慶幸,即使這三年來,你對我沒有感情,但因為我沒有騙過你,沒有害過你,終于讓你產生了回頭是岸的心,和決心。”
安凝說到這里,忽然有些感慨的酸了鼻子,她抬頭看著薄宴淮,盡量控制自己不哭:“我一直以為,安柔才是能讓你真正高興的女人,因為她,我得謝謝你手下留情沒把我弄死,怎么,到頭來,你也有識人不當的時候?而當你受傷了,才發現回到我身邊,才是你的心最終能依靠的港灣。”
安凝這話不帶諷刺,但一句一句說的男人臉上竟也有了卑微的柔軟。
是安凝看錯了嗎,薄宴淮也會柔軟?
她一直以為他的溫柔永遠只對安柔,在她面前非常罕見,記憶中近乎沒有,但,她難得看到一次,竟是那樣的動她心弦,仿佛能穿透她外表的堅韌,直抵靈魂深處。
他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拉長,顯得格外的清冷孤寂。
昏暗襯得他的雙眸像夜空中最不起眼的星辰,閃爍著不易察覺的光芒,但隨著情感的爆發,那些光芒逐漸匯聚成河,終于,一滴淚,悄然滑落,打破了安凝心里的寧靜。
這滴淚,似乎承載了太多的重量。
有對過去的愧疚,有對現實的無奈,還有對未來的不確定和恐懼,以及很多很多的抱歉。
他哭了?
他也會哭嗎?
他不是最擅長折磨她哭嗎?
不是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嗎?
薄宴淮這是演的哪一出?
一滴淚,帶動一行淚,然后就決堤了。
他還沒有伸手去擦,而是任由淚水肆意,在安凝看來,這像是他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堅強都在她面前消失,只剩下最真實的自我。
連帶得安凝的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這份難得的脆弱與真實。
當一個看似成功的男人在女人手里栽了跟頭,算失敗嗎?
算!
薄宴淮心一橫,坦然面對:“是,我查到了安柔出國前后,查到了她的抑郁癥。”
“結果呢?”安凝關心則亂,薄宴淮查出了安柔的抑郁癥有假,是否代表……
薄宴淮看著安凝:“我們能不能換個安靜點舒服點的方式繼續?”
安凝沒動,挨著身后的沙發坐下。
薄宴淮坐在她對面,雙手交叉握拳,拳頭抵著額頭,隔了一米遠的距離,安凝都能感覺到他在發抖,以及他接下來的話,似乎很難啟齒。
“你不想說的可以不說,我關心的只是安柔的部分。”
“四年前,我們薄家一夜間只剩我和本來應該遠在大洋彼岸享清福的爺爺,那段時間,我的情緒非常糟糕,把自己封閉在房間里,好多天不吃不喝,直到最后堅持不住的那天,走出房門,看到爺爺,撲進爺爺懷里痛哭,自此,患上了躁郁癥。”
躁郁癥的來源典故,安凝不陌生,正因為不陌生,每次他發病,她都給足了關愛,有幾次,她按捺不住他,連她都差點被帶出了躁郁癥。
“我知道。”
薄宴淮抬頭,重新看向安凝。
結婚近三年,還是頭一回兩人可以這么安靜地面對面坐下來談心。
“在我的躁郁癥最厲害最糟糕的那段時間,安柔出現了,拿出一款能很快讓我平靜下來的香安撫我的情緒,從此,我便依賴上了那款香,以及依賴上了那個人。”
這個典故,正是安凝和安柔決裂的緣由,她一輩子都忘不了,正因為忘不了,才痛心:“那時候,安柔說她有一個朋友,每天都在飽受躁郁癥困擾,喜怒無常,所以整天纏著爺爺學調香制作,后來她說,爺爺教她的方法很有效,也就是證明,香薰對你的躁郁癥確實有幫助。”
她當時一聽就聽出問題來了,便問她,那個朋友是不是她喜歡的人。
她至今都記得安柔那頭點得別提有多嬌羞,好像正在交往中的男友。
如此,安凝什么都明白了。
那時候,因為爺爺的關系,安家還算太平,她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柔母女的事已經成了事實,為了家宅安寧,她可以嘗試跟安柔化敵為友,于是按照安柔說的癥狀,調整了一款能抑制躁郁的香,能很好地幫助病人緩和情緒。
后來,安柔高興地送給她很多禮物,以此來換取香薰。
安凝也是那時候通過安柔得到了第一款由她單獨調制的對人體實驗有效的香薰成果。
現在想來,安柔是早就盯好了薄宴淮這個潛力股。
但這個典故,她卻不能告訴他。
薄宴淮呆了呆:“你這話什么意思?我們婚后,你用來安撫我的香薰,其實是安柔發明的?你是二手販子?”
“誰發明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對你有用就行。”
薄宴淮攥緊了拳頭,骨節咯吱咯吱地響。
她就這么想他和安柔好上嗎?
這謊撒得一點都不高明!
真當他是傻子呢。
“后來呢?”安凝沒深究香薰本身,她只關心安柔使用過的伎倆。
“后來,她在我面前表現得特別靈動可愛,很觸動我的心,我便開始追她,但幾個月后,薄家的生意出過一次很大的危機,賠了幾十個億,公司瀕臨倒閉,我想再去找她的前一晚,就發生了我們的事。”
“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恨你,恨你不僅阻了我的好事,還破了我的身子,兩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就因為那一夜而成為了夫妻,安凝,那時的我確實恨不得……”
呵。
終于說真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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