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妍趁著胡郎中處理外傷的時候，在醫館附近轉悠一圈，終于找到一塊可以作為臨時接生的空地，就在這時，梅婆婆和劉蓮已經駕著牛車趕來了。

        梅妍迎著陽光向她們招手：“婆婆，設在這里！”

        牛車停下，梅妍和劉蓮合作，只用了一刻鐘的時間，就搭起了竹子為骨架、油毪布為墻的臨時接生棚，擋得嚴嚴實實，物品準備得一應俱全。

        醫館外圍觀的百姓，見一時半會兒沒有結果，很快就各自散去。

        原本在醫館里不依不饒的病人們，第一次見到胡郎中發威，又吃了梅妍的下馬威，個個覺得顏面全無，紛紛找借口走了。

        一輪明月高掛夜空，遠近都傳來陣陣蛙鳴時，醫館總算清靜了。

        胡郎中和柴醫徒兩人，總算趕在使用止血帶的極限時間內，處理好柴氏的骨折和外傷，又因為她的羊水已破，把她送到接生棚里最合適。

        柴家的婆婆待兒媳很好，一直守在旁邊安慰：“珠兒，好孩子，別怕，胡郎中在，梅小穩婆在外面等你，餓嗎？阿娘回家給你做吃食送過來。”

        珠兒是孕婦的小名，家里人都這么叫。

        孕婦臉色比如紙還白，被方才的骨折復位折騰了半條命，眼巴巴地望著梅妍：“梅小穩婆，我能吃東西嗎？”

        梅妍不假思索地回答：“能啊，想吃什么都行！”

        “珠兒，你說，想吃什么，阿娘給做；現在去買也行！”柴家婆婆也豁出去了，孩子傷得這么重，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我，我，我……想吃綠柳居的燒雞。”珠兒還是眼巴巴的，嘴唇發白。

        “梅小穩婆，什么都能吃？”柴家婆婆不太確定。

        “可以，她皮肉傷嚴重，臟腑并未受損，想來她在生死關頭拼命護住了肚子，”梅妍雖然知道這幾乎是孕婦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但也總覺得唏噓和佩服，“想吃什么都可以！”

        柴家婆婆用力一拍兒子：“還楞著做什么？去買啊！”

        “哦，哦，哦，我現在就去。”珠兒的丈夫大步跑出去。

        沒想到他再跑回來的時候，不僅買了燒雞，綠柳居的熟食都買了，把醫館的桌子上放得滿滿當當，邊擺邊說：“綠柳居掌柜的聽說臨盆，還特意送了兩罐粥湯。”

        柴家婆婆顧不上自己，趕緊拿了燒雞和粥湯，站在病床邊喂兒媳吃。

        累掉半條命的胡郎中和柴醫徒兩人坐在柜臺邊上，一聲不吭。

        “胡郎中，謝謝您的救命之恩！”珠兒的丈夫平日雖然木訥，但為人很不錯，待媳婦也很好。

        胡郎中有氣無力地擺手：“去謝梅小穩婆，若不是她先給孕婦止血、綁扎固定，你們現在都在掛白了。也不知道你們是怎么想的，看到出血好歹拿干凈的布巾或是帕子用力包緊……”

        梅妍冷不丁被點名，下一秒又被珠兒丈夫真誠道謝，也只是搖頭：“先不用謝，今晚漫長得很，誰也不知道后面會發生什么，我也只能盡力而為。”

        珠兒現在臉龐、嘴唇色和指甲的甲床色都是蒼白的，明顯是貧血貌，目前為止，梅妍還沒有設備和藥劑可以做人工輸血這樣高難度的操作。

        孕婦貧血，腹中的胎兒供血肯定會受影響，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梅妍看到柴家婆婆一邊喂珠兒，一邊使勁抬頭眨眼睛，就知道她既擔心兒媳，也擔心腹中未出生的孩子。

        好在，珠兒吃了燒雞和牛肉，又喝了溫熱的粥湯，臉色緩和了一些，說話也有了些力氣：“梅小穩婆，我的肚子又疼了。”

        梅妍耐心地告訴珠兒：“這叫宮縮，羊水破了，就是臨盆的時候到了，子宮會一陣陣地用力，把孩子推出來，現在間隔的時間長，之后間隔的時間會縮短，宮縮的時間會延長。”

        “會越來越疼嗎？”珠兒嚇得嘴唇發抖。

        梅妍教了珠兒握拳放松法：“生孩子是體力活兒，你不要大喊大叫，攢著力氣，在宮縮的同時用力，這樣孩子出來會更容易一些。”

        “宮縮的間隙，我會給你一邊喝水，一邊檢查，別怕，大家都陪著你呢。”

        珠兒點了點頭：“嗯，我不怕！”

        梅妍向珠兒的丈夫和其他親戚比了手勢：“行，趁現在不疼的時候，我們把你運到接生棚里去，胡郎中也忙活一整天了，該打烊回家了。”

        胡郎中也確實累了：“徒兒，你留在這里，若梅小穩婆需要什么藥材，你來準備。”

        “是，郎中。”柴醫徒正色道，從小到大，阿姐對他最好，現在阿姐臨盆，他一定要守著她。

        很快，珠兒被小心翼翼地轉移到了接生棚內，上了產床。

        珠兒的婆婆望著接生柵里面的東西，不由地感慨：“梅小穩婆，只憑你這一大堆東西，我老婆子就覺得你是最厲害的穩婆！”

        梅妍拿起木聽筒，放在珠兒的肚皮上聽胎心，找到了熟悉又快速的胎心，自己也放心了許多，聽完一側又聽另一側：“珠兒，你的寶寶很厲害呢，被這么折騰，現在還很有活力。”

        “真的嗎？”珠兒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梅小穩婆，我可以活著見到他們吧？我好希望能活得久一些，能看著他們長大！”

        梅妍安慰道：“你拼命保住了他們，當然要看他們長大，不僅如此，還要看他們的孩子長大呢！省點力氣，不要哭。”

        “嗯！”珠兒用力點頭。

        柴家婆婆和珠兒的丈夫，都對梅妍出自內心地敬佩和感激，“梅小穩婆，趁著這時候，你也吃些東西吧，大家一起吃，來來來……”

        不止梅妍，梅婆婆和劉蓮也被柴家人拉到一起，分吃綠柳居的熟食。

        梅妍介紹道：“柴家婆婆，我身邊這位才是最厲害的穩婆，我所學的東西都是她教的。”

        珠兒的婆婆特別真誠：“名師出高徒嘛！還沒接生，就先救了珠兒的命！如果你們沒搬到清遠來，我現在后怕得很。”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梅小穩婆比俞婆厲害了不知道多少！”

        梅妍從不把贊美當回事，一貫實事求是：“柴家婆婆，您過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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