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鎖心

　　被元泱南蠻眾高手乘隙圍攻，腦中更加怒火熊熊，燒得雙目赤紅�？褚罢鏆馑查g爆發(fā)，倍增倍長。

　　電光石火之間，一腳踹飛體重逾千斤的星猿熊，連氣也不喘，又是一刀將鷲爪悾震飛。驃悍狂野的氣勢，登時將花蒲中眾人震住。

　　啟詩毓盈盈妙目眨也不眨地凝視著曲風(fēng)揚(yáng)，嘴角淡淡微笑，但淚水卻終于淌落下來。瞧著曲風(fēng)揚(yáng)狂野怒吼，在魅影矢雨、艷雯歌舞之中縱橫來去，將元泱南蠻高手打得不住后退，心中暗自歡喜。

　　突然聽見烈焰靈女傳音嘆道：“冤孽！到清秋閣去，我有話要對你說�！眴⒃娯剐闹幸粍C，不敢抬頭望她，猛地飛身掠起，朝著花蒲外飄然飛去。

　　烈焰靈女假意叱道：“你往哪里走？”紅影飄飄，緊隨在后。

　　裴浩津聞聲變色，立時也翻身越起，緊迫而去，但剛越過墻沿，卻見蟾輝似水，四野空蕩，山下城舍街巷空幽冷寂，哪有半個人影？

　　啟詩毓瞬移疾飛，剎那間便掠到半山的清秋閣中。烈焰靈女如影追隨，突然雙袖一振，“哧”地一聲，四周驀地晃動，如水波蕩漾，一道透明的光墻將二人籠罩其中。

　　而此時遠(yuǎn)處，裴浩津恰好掠出墻沿，四下張望，瞧不見她們的身影，在墻外躊躇片刻，又躍回“無相小筑”中。

　　烈焰靈女施放幻覺仙法中的“紫炎東隱”，四周之人在一刻鐘內(nèi)瞧不見她們身影，也聽不見她們的談話。

　　啟詩毓見烈焰靈女凝視自己，臉上又是哀傷又是失望。她自小師從烈焰靈女，心底將她視為母親一般，乃是天底下唯一一個讓她敬畏的人。見她這般神情，心中登時大為惶惑緊張，跪倒在地，低聲喊道：“師父！”

　　烈焰靈女嘆息道：“詩毓，你……你太讓我失望啦！”

　　啟詩毓心中委屈、難過同時一道涌將上來，淚水涔涔，顫聲道：“師父！弟子沒有叛國！三叔他……”

　　烈焰靈女搖頭道：“我知道�！�

　　啟詩毓一怔，她知道？既然知道又為何幫著裴浩津一道捉拿他們？她失望的又是什么？心中一陣迷惑，又驀地一跳，晃過一個念頭，蒼白的瞼頰登時變得通紅。

　　果聽烈焰靈女淡淡道：“你體內(nèi)的天焰真氣、欲焰真氣是怎么來的？”

　　啟詩毓臉色煞白，嘴唇翕動，低聲回答，聲音細(xì)如蚊吟。

　　烈焰靈女喝道：“大聲一些，我聽不見！”

　　啟詩毓全身一震，自小到大，烈焰靈女慈愛和藹，不管她做錯什么，從未疾言厲色；她這般發(fā)怒，更是見所未見。委屈、害怕，淚水更加洶涌而出，大聲道：“我……我去了炎炎火丘赤霄燃楓�！�

　　烈焰靈女猛地一顫，臉上閃過悲傷、痛苦的神色，緩緩道：“果然如此�！甭曇舻统帘瘺�，竟似傷心已極。

　　啟詩毓惶恐、擔(dān)憂、難過、畏懼一齊翻涌，交相陳雜，心中突然一陣后悔，忖道：“早知師父這般難過，我便不上那炎炎火丘了……”

　　但忽然又想起曲風(fēng)揚(yáng)那桀騖不馴的臉容和那憤怒的神情，心中登時一陣顫動。驀然覺得，即便是此刻時光倒轉(zhuǎn)，瞧見曲風(fēng)揚(yáng)冒著危險沖上熾熱的炎炎火丘，她多半還是會不顧一切地緊隨而去。

　　見她茫然望著前方，碧翠的淚眼中閃過柔和的光澤，蒼白的臉上突然一片嫣紅，烈焰靈女心中登時“咯咚”一響，淡淡道：“你體內(nèi)的元神是赤霄的嗎？”

　　啟詩毓微微一震，點(diǎn)頭應(yīng)是。當(dāng)下將這些日子發(fā)生之事一一講述，自己對曲風(fēng)揚(yáng)的微妙感覺自然略過不提。但說到“曲風(fēng)揚(yáng)”二字時，聲音忍不住有些波動，眼神也變得柔和朦朧起來，仿佛春池吹皺，漣漪蕩漾；就連嘴角也不自覺地漾出溫柔的笑意。

　　烈焰靈女心中大震，先前那強(qiáng)烈的不安在這一剎那得到了證實。炎尚公主自小便是愛恨兩極，情走偏鋒的性子。孤傲冷漠，自小除了對她與啟烽之外，從不關(guān)心其他任何人或事。

　　她提到曲風(fēng)揚(yáng)時，那不自覺變化的眼神、笑容與聲音，以及念力的強(qiáng)烈波動，都是從未有過之事。

　　那勇武桀贅，狂野如不馴兇獸的少年，究竟是怎樣的人物？竟能在短短十余天之內(nèi)，徹底震碎并融化啟詩毓冰山似的心扉？竟能讓啟詩毓方才不顧一切，甚至不惜冒犯恩師尊嚴(yán)而拼死相救？

　　烈焰靈女的心里忽然變得說不出的恐懼，難道一百多年前那令她悲痛欲死的一幕，注定偏偏要在這風(fēng)雨飄搖的時刻重演嗎？

　　烈焰靈女凝神斂意，淡然道：“曲風(fēng)揚(yáng)？就是你適才拼死保護(hù)的少年嗎？”

　　啟詩毓臉色“唰”地蒼白，又突然變得嫣紅一片，低聲道：“是�！�

　　從師父那平淡而奇特的語氣中，她知道自己的內(nèi)心已經(jīng)被其銳眼完全洞悉。害怕、愧疚、羞澀、歡喜交疊翻涌，心中說不出的緊張。

　　但等了片刻，卻不見任何下文。悄悄抬頭，看見烈焰靈女正怔怔地凝望著自己，神色疲倦，竟似乎在剎那間蒼老了許多。啟詩毓心中難過、惶惑，低聲道：“師父？”

　　烈焰靈女嘆了口氣，搖頭道：“從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師父。你走吧！和那曲風(fēng)揚(yáng)走得越遠(yuǎn)越好，今生今世，永遠(yuǎn)不要回來了�！�

　　啟詩毓宛如當(dāng)頭挨了一棒，腦中轟然作響，心中迷亂，哭道：“師父！我……我絕不離開你！”

　　烈焰靈女淡淡道：“在你心中，你還當(dāng)我是你的師父么？”

　　啟詩毓哭道：“我自然當(dāng)你是師父，我……我……”淚水洶涌，喉嚨堵住，想說卻不知說些什么，心中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

　　烈焰靈女目中突然泛起一絲淚光，厲聲喝道：“既然當(dāng)我是師父，我說的話你為何一句也聽不進(jìn)去？我告訴你多少次，決計不要去炎炎火丘，決計不要靠近赤霄燃楓！可是你聽了么？”

　　啟詩毓泣聲道：“我……我知道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烈焰靈女怒道：“你知道錯了，現(xiàn)在知錯有什么用？難道還有以后？眼下赤霄的元神，還有那天焰、欲焰都已經(jīng)到了你的體內(nèi)，你知道從今往后，要受多少苦痛折磨么？”說到最后一句時，忍不住流出兩行清淚。

　　啟詩毓此時方知師父乃是擔(dān)心自己，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愧疚又是羞慚，哭道：“師父……”

　　烈焰靈女瞧著啟詩毓哭得這般難過，心中憐惜疼愛，嘆道：“你……好生糊涂��！”探手輕撫她的頭發(fā)，搖頭道：“一百多年來，我只收了兩個弟子。一個是你，一個便是你體內(nèi)的赤霄靈女。

　　當(dāng)年你師姐赤霄靈女，天資遠(yuǎn)勝于你，卻和你一樣的性子，情走偏鋒，愛恨兩極。結(jié)果因為一段孽緣，終于落得生死兩難的下場，在赤霄燃楓里忍受幾百年的煎熬。難道……難道你也要像她一樣嗎？”

　　啟詩毓全身一震，又聽烈焰靈女說道：“當(dāng)日我眼睜睜看著天焰天尊將那孩子焚燒于五行神火中，仿佛那烈火也燒在我身上一般。神姬必須心如磐石，但是那一刻我卻忍不住痛哭失聲。

　　我知道天焰天尊的心底比我更痛苦，但是她是圣姬，是未來的天焰帝國神姬，一言一行都關(guān)系到全國的榮辱。她……她不能不死�。　�

　　言語雖然依舊平靜，但是卻帶著說不出的哀痛。烈焰靈女素來典雅從容，啟詩毓極少見到她如今夜這般喜怒哀樂強(qiáng)烈波動。

　　烈焰靈女搖頭道：“赤霄在五行神火中那淌著淚的笑臉，始終在我腦海中揮散不去。她為了那段孽緣，竟至死不悔！喜歡一個人，竟會讓她決斷地拋棄這世間的一切嗎？我的心中竟然有些害怕，倘若第二個弟子也是這樣呢？

　　于是自那以后的一百年里，我再也沒收過任何弟子。但是我終于老了，不能永遠(yuǎn)做這天焰帝國的神姬。十七年前，我重新開始尋找合適的傳人。”

　　烈焰靈女嘆道：“但是神姬與天焰天尊、元良不同，必須由天生焰魄的女子擔(dān)任，而這女子又必須是長相清秀，聰明伶俐的童女，最重要的是，她絕對不能像赤霄那樣！

　　我在全國少女中足足挑了五年，才在你父母的葬禮上發(fā)現(xiàn)了你。那時廳堂中一片悲傷，你哥哥啟烽伏在父母的靈柩上痛哭不己，而你卻筆直地站在一旁，眼中沒有一滴淚水。我非常驚訝，心想：“只有這樣堅強(qiáng)冷漠的女孩，才能做心如磐石的天焰帝國神姬�！庇谑俏疫x中了你。

　　啟詩毓心中微震，又想起曲風(fēng)揚(yáng)幾次三番說的話。難道自己當(dāng)真是一個冷漠而自私的人嗎？心中刺痛難過。

　　烈焰靈女道：“我將你帶回‘無相小筑’，傳給你所有的神功法術(shù)、以及神姬的禮儀。十三年來，看著你一點(diǎn)一點(diǎn)成長為圣姬，我的心里說不出的欣慰、驕傲。只希望你能盡快地替代我，做這天焰帝國一百三十八城的神姬�！�

　　啟詩毓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師父希望我成為神姬，我也是一心一意不辜負(fù)師父的期望……”

　　烈焰靈女的瞳孔漸漸收縮，搖著頭淡淡道：“但是你還是辜負(fù)了我的期望，步赤霄后塵，舍棄全國，舍棄神姬的責(zé)任，喜歡上了一個狂野浪子……”

　　啟詩毓思緒狂亂，淚水一粒顆掉落，幾乎立時想要答應(yīng)師父，從此再不惦念曲風(fēng)揚(yáng)，但話到唇邊，立時心痛如刀割，險些岔過氣去。

　　只覺得倘若今生今世當(dāng)真再也無法見著曲風(fēng)揚(yáng)，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這一剎那，周身的欲焰突然沸騰起來，燒得她痛入骨髓。

　　見她迷茫苦痛，淚水滾滾滑落，烈焰靈女心中又是疼惜又是難過又是憂懼。多么想緊緊地抱住她，就此放手，不再逼迫她�。�

　　但是事關(guān)全國榮辱，眼下又值天焰帝國存亡時刻，決計不能感情用事。當(dāng)下硬起心腸，淡然道：“你一貫堅強(qiáng)，見了他之后，就變得這般脆弱嗎？難道你忘了做為天焰帝國神姬，必須心如止水波瀾不驚嗎？”

　　啟詩毓腦中飛閃過十幾年來的一幕一幕，烈焰靈女亦母亦師的教誨，殷切期望，從前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都在這瞬間變得如此鮮明，仿佛繩索一般將她緊緊捆縛，無法動彈，不能呼吸。

　　她點(diǎn)著頭，張開嘴，卻發(fā)不出聲。淚水一粒顆流入口中，在舌間迅速泛開，是那么地苦澀。

　　烈焰靈女強(qiáng)忍心中的難過，凝視著啟詩毓，一字字道：“你是神姬傳人，是未來的天焰帝國神姬。我決不能讓你像赤霄一樣，為了一個玄風(fēng)帝國的狂野浪子，拋棄整個國家！”

　　她從袖中緩緩地掏出一個小巧的翡翠戒指，低聲道：“孩子，為了你，為了天焰帝國的神圣尊嚴(yán)，為了天焰帝國一百三十八城的黎民，我要將你的情絲永遠(yuǎn)封禁�！�

　　無相小筑中，南宮易、曲風(fēng)揚(yáng)與元泱南蠻眾兇激斗正酣，逐漸控制了戰(zhàn)斗局勢。

　　曲風(fēng)揚(yáng)狂野剽悍之性已經(jīng)被完全激起，屠龍刀狂舞，青光縱橫�；ㄆ阎锌耧L(fēng)四起，碧木隨之韻律擺動，絲絲脈脈的青光從四面八方涌入屠龍刀之中，刀光越來越強(qiáng)猛，每一次揮出都如風(fēng)雷呼嘯，地裂山搖。眾兇節(jié)節(jié)后退。

　　數(shù)百名魅映人在墻沿不住地射出密集的魅影矢雨，準(zhǔn)確無誤地穿過眾人身形交錯的空隙，往南宮易、曲風(fēng)揚(yáng)的身上射去。

　　倘若是旁人，對付這魅影矢未免有些吃力，但南宮易借助腹中避水神珠之力，反擊得輕巧自如。

　　道道淡光****反彈，仿佛長了眼睛般射回原處，逼得眾魅映人每發(fā)一矢，就必須將腦袋縮入鱉背中，直聽得“咄”地一聲，飛矢擊回在鱉背上之后，才敢重新探出頭來。

　　但南宮易反擊時的力道遠(yuǎn)遠(yuǎn)強(qiáng)于來勢，因此許多魅映人雖然縮頭及時，但被一矢擊中后，仍然從墻沿飛跌而下，震得暈厥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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