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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個鳳君


云岫總覺得對方的轉變真的有些快了。

        她不是那種不識眼色的人,她大概也能瞧出對方眼中的蔑視。其實這樣的目光阿岫在這個世界都已經習慣了。

        而手中一時興起畫出來的東西,或許也是個隱藏的禍患。

        她先前有段時間沉迷各種手工,網絡時代最多的就是一個奇奇怪怪的教程,  她雖然動手的次數不多,  但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嘛  一些關鍵點她自然是記得的。

        這些亂七八糟的冷兵器就是一個冷門的介紹教程之一。

        武器的進步往往只會帶來更大的傷亡,而可悲的是人類設計的初衷卻往往都是為了盡早結束戰爭,保衛領土。

        "我對那些不感興趣,神機營里全都是女人,  哪有什么意思。"阿岫淡淡地說道。

        "若是女君愿意來,榮華富貴必定能夠手到擒來。"連州說出這話時都覺得對方答應的可能性很低,對方說不準便是那種灑脫不羈的隱士,眼瞧著也是不差錢的。

        "哦。"

        那女君的反應確實很冷淡。

        連州最終只好留下一張紙條退下,表示阿岫可以隨時來神機營找她。

        殊不知阿岫在聽見那榮華富貴的時候還是有那么一丟丟猶豫在里面的,  畢竟她最近確實手頭有些緊,只是這種涉及軍事的玩意兒她是真的不敢碰。

        更何況她也不確定她的介入會不會給這個時代帶來一些不好的影響。

        如果說阿岫此時沒有一絲絲身為穿越者的爽感,那還真的是假話,  畢竟這樣一種優勢在這樣一個時代是罕見的,  可是這樣的優勢背后帶來的結果卻并不是她能夠控制的。

        她隱約覺得自己似乎也不能在這里久留了。

        那日云岫到了午后才出門走了走,  屋外已經有了積雪,她想起當時老板郎回來時身上也有些落翩。

        原來不是她的錯覺。

        整個京都都被籠罩在白茫茫的一片雪海之中,阿岫穿了一身素衫在街道漫無目的地走著。

        她其實有些茫然恐懼,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辦,她現在只希望自己多慮了。

        馬車的轱轆聲在她耳邊響起,她回眸一看,就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容。阿岫也有些愣神,如果不是那一點若隱若現的眼瞼小痣,她幾乎又要將他認成另一人了。

        "玉公子午安。"阿岫打了個招呼。

        "女君午安。"玉檀奴在車上輕輕頷首。

        阿箬在一旁墊了踩腳,玉檀奴從車上下來,他今日也和阿岫一樣著了一身素衫,少年的身量單薄,烏發如瀑,朱唇似乎成了這白茫茫雪海之中唯一的一抹艷色,連阿岫看了都要忍不住感慨一句美人纖弱跌麗。

        他將暖爐遞給了阿岫,溫暖的指尖和阿岫的手背擦過,阿岫感覺手背有些熱熱的,她的面頰也有些紅了,她從未和異性這樣接近過。

        只除了初墨禪。

        偏偏跟糟了孽緣一般,她和這張臉還過不去了。

        "女君似乎很是煩憂。"

        "還好啦,只是有時候想不明白一些事情,我很害怕自己做不好事情,而這件不好的事情會帶來我無法估量的后果。"阿岫含糊地說著自己的煩惱。

        一聲輕笑在岫耳邊響起。

        阿岫一瞥眸就瞧見美人含笑的模樣,他的年歲瞧著不比她大,偏偏一副老成的模樣。

        "女君何必苦惱這來日未知之事,有些事情,想做便做了,何必擔憂什么后果。"

        "可這件事情或許會帶來很不好的后果,可以說是牽扯人命的那種。"后半句阿岫還是鬼鬼祟祟地在玉檀奴耳邊說的,"當然我是不會殺人放火的。"

        "若是女君真有那般殺人放火的魄力,或許檀奴早就離了那虎狼之窩了。"

        玉檀奴的最后一句話,雖說是調侃的語氣,卻總讓阿岫覺得對方好似話中有話。

        天上又開始落雪,旁邊的阿箸適時上前撐傘,卻被玉檀奴伸手接過,阿岫還在發呆想事情的時候,發現對方已經體貼地為她撐了傘。

        金銅小手爐,青木油紙傘,二人獨步于雪景之中倒是又成了另一番景致。

        街上的行人已經不多了,走久了阿岫也有些累了,剛想停下歇腳的時候就撞過來一個瘦小身影,阿岫想著總不好讓對方沖撞到玉檀奴,便本能地擋在了玉檀奴面前,反倒是一下子倒在了雪地上,而玉檀奴反而成了墊子。

        少年將她護得極好,阿岫那時光顧著注意那瘦小身影,都沒注意到這身下的少年瞧著纖弱,這護犢子的氣力卻是不小的。

        撞人的小石頭被阿箬拉住,阿岫起身之后先查看了肉墊子的狀況,之后才轉身把注意力給了那瘦小身影。

        在她的注意力被轉移時,阿岫沒有注意到那平日溫柔的解語花神情早就陰沉了下來。

        阿岫發現對方是個五六歲的小孩,身材瘦弱,模樣卻兇得很。

        方才這小孩撞過來,手中攥著的就是阿岫的錢袋子。

        "你這是搶我銀子么"

        小孩沉默不說話,手中就是死攥著錢袋子。

        阿岫這時才注意到這孩子的身上也有不少傷口。

        約莫是個受傷的乞兒。

        想到此處,阿岫輕嘆一口氣,解開了錢袋子把里面的幾個碎銀子都給了這孩子。

        "多了你護不住的,這些應當也可以請大夫了。"

        女子的聲音柔軟,那小孩的表情在僵硬,也在阿岫的溫聲軟語中逐漸放松了些。

        "妹妹餓。"小孩最終只吐出來三個字,"以后還你。"

        話音剛落,這小孩就跑沒影了。

        阿岫總歸有些擔心,于是準備和玉檀奴告別,去瞧瞧那小孩。

        少年的面色依舊溫柔,尋常解些風情的女子都不會把這么漂亮的少年郎舍在雪地之中,而阿岫卻準備為了小乞兒跟眼前人道別。

        "不若一起去瞧瞧罷,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多個人總多個法子。"阿箸在一旁努力地單方面緩和氣氛。

        阿岫無奈,也只得同意。

        到了地方,阿岫發現是一處破廟,廟里的觀音像也早就倒了,里面病歪歪地躺了不少孩子,孩子聚在一塊互相取暖。

        里頭的孩子,大一些的七八歲,最小的似乎還是襁褓中的嬰兒。

        阿岫見到這樣的場景,不由得鼻尖一酸。

        剛剛搶了阿岫錢袋子的小孩似乎發現阿岫又過來了,愈發警惕。

        "會還你的,等天暖和。"  小孩訥訥地說道。

        "你在這里等一等我好不好"阿岫半蹲下來摸了摸小孩結成團的頭發。

        小石頭只覺得那人的手好暖,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香氣,連說話都是她從未聽過的柔和。

        然而下一瞬,小石頭卻像被什么東西盯住了,嚇得一哆嗦,抬眸就見到一個模樣漂亮穿戴精致的郎君站在門前垂眸望著這群孩子。

        云岫剛起身準備出去買些饅頭之類的吃食時,身后的玉檀奴已經吩咐阿箬取了食盒,食盒里面擺放著的是精致的點心。

        原本阿岫想要拒絕,只是現下這樣的雪天,也沒有什么吃食售賣,于是便輕聲向玉檀奴道了謝。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少年的面上帶著和煦的笑,只這樣站著,就像是個在佛前懷著仁善之心的佛子。

        只是這些小孩還是十分警惕,沒一個人上前,連那小石頭看著精致的點心都強忍著沒上前去吃。

        "姐姐……"奶聲奶氣的呼喚從小石頭身后傳來。

        一個看上去才剛回說話的團子從小石頭身后鉆了出來。

        小團子瞧著也只有兩三歲的模樣,看上去比尋常的孩子更加虛弱,阿岫一看,莫名地更心酸了。

        這世上總是有這么多孤苦無依的孩子。

        小石頭回身抱住了小團子,警惕地看著阿岫和初墨禪,小團子似乎已經餓極了,瘦的只剩下皮的小手忍不住就往食盒去伸。

        阿岫連忙取了一塊拇指大點的點心遞給小團子。

        小石頭抱著妹妹后退了一步,其他的孩子也紛紛聚了過來,他們似乎很警惕外來的人。

        "莫怕,我不是壞人,只是給你們送些吃的。"阿岫勸道,"這點心很好吃的。''

        言罷,阿岫還往自己的口中塞了一塊。

        或許是看見阿岫吃了,小石頭上前拿了一塊塞給了妹妹。

        小團子立馬狼吞虎咽開吃。

        在食物的面前,這些孩子已經非常克制,在看到有人開始吃,也都紛紛上前搶了起來,不過吃的時候許多孩子都先拿了一些給年歲更小一些的先吃。

        這點心很快就被瓜分完畢。小石頭吃完之后還將原本從阿岫這兒搶去的銀錢送了回來,阿岫并沒有收。

        "大夫已經來了。"阿箸在門外說道。

        "多謝。"阿岫道了謝,表情誠懇。

        之后她便起身出門,初墨禪似乎也想跟著她,阿岫卻搖了搖頭,說道∶"如今寒冬臘月,你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說著整個人冒著小雪消失在了原地。

        初墨禪一直臉色沉沉地望著她消失的背影。

        阿箸小心謹慎地走到初墨禪身邊,他并未開口說話,只示意阿箸去照顧那群孩子。

        阿岫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都快成了雪人,她的身后多了一輛板車,一個伙計跟在她的身后,板車上是一些棉被之類的御寒之物。

        見到初墨禪還在,阿岫還有些驚訝。

        初墨禪一直沉默著沒說話,見到阿岫回來,只用手扶去了阿岫身上的積雪,又將小手爐塞到了阿岫的懷中。

        而阿箸早就麻利地將東西發給了這些乞兒。

        安頓完這些孩子,阿岫也松了口氣,生病的孩子也都得了照料。

        她以前時常會去固定的孤兒院做義工,每回看到那些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她的心中都止不住的心酸,現在看到這些比孤兒們處境更加艱難的孩子,她更加于心不忍。

        "便沒有收容他們的地方么"阿岫臨行之前嘆息道。

        初墨禪不動聲色地為云岫添衣,說道∶"先前是有的,只是一來這世間孤兒干干萬,并非一人之力能夠收容,二來如今總有戰亂,朝廷自顧不暇,又怎會分出心力照顧這些孩子。"

        "唉,希望新帝能想到這群孩子。"阿岫繼續說道。

        熟料身旁的玉檀奴忽然莫名地笑了笑。

        阿岫有些疑惑他為什么會笑。

        眉目溫柔的少年舉著傘垂眸望著她的眼,朱唇輕啟∶"陛下會想到的。"

        "希望如此吧。"阿岫并沒有抱多大希望,畢竟能夠繼位的那兩位妹妹,她總覺得不會是個明君。

        玉檀奴把阿岫送到了住處,阿岫下馬車的時候,連兒剛巧過來送湯,瞧見阿岫立刻熱切地打了個招呼,只是表情很快僵硬了下來。

        岫女君的身邊多了一個面如冠玉的少年,他著了一身錦衣,身上披著的是精致的狐毛大氅,他的手扶著云岫,表情之中帶著的情意讓身為男兒家的連兒立刻就有了警惕。

        "連兒。"云岫出聲打了個招呼。

        連兒行了個禮,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初墨禪,他柔聲問道∶"這位是"

        阿岫做了個介紹,說道∶  "這是玉公子,我的朋友。"

        連兒垂眸并沒有應聲,恐怕也只有心大的岫女君覺得人家小郎將她當做朋友。

        "連兒弟弟你好。"玉檀奴打了個招呼,表情再溫和不過。

        "你好。"連兒注意到了馬車上的燈籠,心下也有了準數。

        對于玉檀奴的身份,連兒的心中是蔑視的,不過是個入了賤籍的小信兒,真以為比他這良民好么

        "后日可否約阿岫一起去長甘寺一游"玉檀奴輕輕地在阿岫的身邊說道,少年的表情似是有些羞赧,又擔憂被云岫拒絕。

        云岫也沒多想什么,想著出去走走也好,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連兒原先想說些什么,可是看著二人如此熟稔的模樣,一時之間又插不上話頭,偏偏那玉檀奴一直不動聲色地轉移著岫女君的注意力。

        果真是個心機深沉的。

        連兒又氣又惱,女子當然不會懂得這男子之間的競爭,估計那性子單純的岫女君都不知這家伙的真面目。

        "阿岫當真不和檀奴一塊回去此地終歸簡陋了些。"初墨禪勸道。

        "無礙無礙,后日我便去尋你了。"阿岫擺擺手。

        瞧見云岫凍得通紅的鼻尖,初墨禪當然不樂意再折騰她,連忙勸她快些進屋,至于那外面的野花,初墨禪卻是不放在心中的。

        姿色平庸,性子又不柔順。

        回到家的阿岫看見老板郎正站在門口,阿岫過去打了個招呼,老板郎應了聲。

        阿岫到了房間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身上還披著初墨禪的狐裘,也不知他哪里弄來的,這狐裘頗為暖和,他似乎很擔心她又受寒,剛才甚至還哄著她喝了御寒的湯藥。

        躺在床上團成一團的阿岫在想到那少年時,不知為何心里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覺。她好像被他在乎著。

        如果屆時幫他贖身,是不是意味著……阿岫想到這兒立刻拍了拍自己的面頰。

        云岫你清醒一點啊!想什么呢!真是齷齪!

        不知何時阿岫睡了過去,睡著之前,阿岫突然想到最近好像周圍總有些陌生人在街頭巷尾,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后日約定的時間到的很快。

        老板郎慣例在樓下接待少量客人,阿岫下樓的時候玉檀奴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瞧見阿岫活蹦亂跳的樣子,他似乎松了口氣。

        "放心啦,我現在身子骨可強健了。"阿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是,阿岫的身子骨最是強健。"玉檀奴應著聲哄她。

        在經過老板郎身邊的時候,玉檀奴抬眸看了一眼那老板郎,神色有些莫名。

        阿岫注意到他的神色,詢問他怎么了。

        "無事,只是這老板郎瞧著和善,檀奴先前還擔心阿岫被欺負。"

        "我怎么會被欺負呢,我兇起來的時候好兇的。"阿岫一本正經地說道。

        少年的眉眼含笑,只點頭應著。

        長甘寺在京都之外,路程算不上遙遠。今日陽光正好,不過接近年末,行人也算不上多,阿岫很少有這種放風的時候,整個人也挺激動的。

        到了長甘寺,阿岫被帶著去了大雄寶殿。

        大雄寶殿上的和尚們正在誦經,云岫也跟著一起求簽拜佛,經了穿越這么一遭,阿岫對于神佛也多了幾分敬畏。

        等她拜完,身后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年邁的老和尚。

        老和尚蓄著白白長長的胡須,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

        在看見玉檀奴時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

        "好久不見。"他說道。

        玉檀奴也打了個招呼,唇邊帶笑∶"釋空大師,弟子心愿已了,特來還愿。"

        釋空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阿岫身上,隨著阿岫的腳步動起,清脆的金鈴聲讓釋空明白了前因后果。

        正在看著小和尚念經的阿岫沒怎么聽清釋空的話,她只看到在釋空說完話后,玉檀奴居然笑了。

        只是這笑容很快止住了。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對阿岫說道∶"施主與佛有緣,若是早日堪破,人生劫數會少不少。"

        "劫數"阿岫聽得云里霧里。

        "金鈴聲響,異客魂歸,波瀾橫生。"和尚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令阿岫更加迷惑。

        不過她大概也能懂一些,便反問道∶"若是我想過安生日子,得出家嘛"

        問這話的時候阿岫有些打趣的意味,她笑道∶"只是我喜歡吃肉,怕是無法出家了。"

        "佛本無相,茹素并非強求。"釋空的回答也頗有意思。

        "哈哈哈,真有意思,如果有朝一日我真想如此,必定來尋大師剃度斬斷煩惱絲。"阿岫并未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她向來性子懶散,如果真讓她晨昏定省、吃齋念佛,那還是殺了她罷。

        見她也并沒有那樣的意思,釋空也并沒有繼續強求什么,只是多看了云岫幾眼,眼神之中透露著一股子看透世事的樣子。

        看樣子說不定真是個大師,云岫想道。

        釋空不久便和二人告別,一直沉默的玉檀奴忽而拉住阿岫的手,小心翼翼地問道∶"阿岫真要出家"

        "只是隨口的打趣罷了,這花花世界我還沒看夠呢。"

        她從臺階上緩步下來,彎腰團了一個雪球往遠處砸去。

        寺廟的后院之中有一片竹海,此刻翠竹染雪,順著石階而上,阿岫往下望去,心中涌上了一股難得的平靜安寧。

        "真好看,你快上來。"石階陡峭,阿岫伸手拉住玉檀奴的手。

        陽光從竹林之中傾瀉而下,此時的云岫身上染上淺淺光暈,指尖在陽光之下白的透光,她低眉垂眸的模樣真真像極了悲憫世人的觀音。

        初墨禪感覺有那么一瞬間,他真的要抓不住她了。釋空的那句話令他的心亂了。

        若是她……若是她……

        初墨禪最怕的便是云岫的離開。

        "岫寶。"他出聲喚道。

        今日是臘月二十。

        阿岫回眸看他,表情有些疑惑,似乎并不明白為什么突然叫她。

        "隨我來。"初墨禪這時的步子快了起來,二人很快登頂。

        竹海之上,有一座九層石佛塔,上面掛滿了經幡。

        紅色的經幡隨風而動,一條經幡落在了云岫面前,上面寫著阿岫的名字。

        名字下面是一行行整齊的小楷,上書的內容是《藥師經》的片段。

        阿岫望著石塔,每一條經幡都有她的名字,上面都有《藥師經》的內容。

        "這石塔是我多年前捐贈所建,先前只為求個心安,如今所求不過阿岫平安喜樂。"

        少年語氣虔誠,阿岫聞言不由得攥緊了手中落下的一條經幡。

        "你為什么待我這般好"阿岫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從一開始,其實阿岫就能感覺到玉檀奴對她過分的好。

        這樣的問話,令少年沉默了一會兒。

        "檀奴自是因為心悅于女君。"我愛極了殿下,為你求的定是這世間最好的。

        這樣突如其來的告白讓阿岫也難得沉默了下來。

        她從未被如此直白地訴諸喜愛。

        二十多年了,她從未和被愛這兩個字聯系起來過。

        "為什么心悅于我呢"阿岫第一次因為感情的事情茫然。

        "因為女君很好,溫和又仁善。"玉檀奴輕輕撫上她的面龐,濃密的長睫掩下了他眸中的執著瘋狂。

        "我也有很多缺點,我膽小怯懦,甚至會命薄早天,我實非良配,你若是因為我答應你贖身而如此,真的沒必要把自己搭在我這樣一個無用的病秧子身上。"阿岫并沒有被玉檀奴的話說服,她覺得這少年年歲尚小,只是一時被她的樣子和溫柔迷惑了而已。

        所謂溫柔刀,她對眾生都會是溫柔的。

        而玉檀奴想要的喜愛,便是一份偏愛。

        眾生之中,唯愛卿卿。

        "你很好。"玉檀奴固執地說道。

        當玉檀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神色驟變,很快察覺到周圍氣息突變,立刻抱住了云岫躲到了石塔之后。

        阿岫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瞧見幾道飛箭迅速從二人身邊擦身而過,她頓時慌了神。

        有幾個殺手模樣的黑衣人突然出現,阿岫雖然嚇得腿軟,可身體比腦子反應的快,立刻拉著玉檀奴想要往竹海之中逃。

        竹海的竹子在此時有了些作用,很好地擋住了那些黑衣人的步子,只是阿岫的身體真的太弱雞了,她很快就跑不動了。這副孱弱的身體便一直是個累贅。

        她以為這些黑衣人是沖著她來的,想到自己牽連了玉檀奴,心中愧疚萬分,氣喘吁吁地說道∶"你快些先逃,我去引開他們。"

        說這樣的話的時候,其實她自己現在腿肚子都嚇得打哆嗦,只是現在也只能強裝鎮定。

        "好。"對方并沒有拒絕。

        玉檀奴這般聽話阿岫頗感意外。畢竟按照電視劇來演,阿岫都做好和對方拉鋸一番的準備了。

        看來對方還是個爽快人。

        二人分開之后,確實有黑衣人來追阿岫,阿岫狂奔,只覺得自己的肺都要炸開了。

        她最討厭的就是長跑了……八百米都累得夠嗆。

        這么來一遭怕是黑衣人沒把她給殺了,反倒是她自己要先給累死了。

        而下雪天狂奔的結果就是云岫成功把自己摔了個狗啃泥。整個人摔在了雪地之上,身上濺滿了雪粒子。

        她實在跑不動了,身后的黑衣人持刀而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想想自己在這個世界也算活夠本了,于是她干脆躺平等死算了,然而正當她閉目之際,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少年人的手中握著一把映射著寒光的匕首,神情出奇地冷漠,仿若此刻的他便是手中冰冷無情的刀刃。

        幾乎在電光火石之間,那殺手就被迅速解決了,快到云岫都還沒來得及閉眼等死。

        在阿岫還在發呆的時候,她就被少年人抱了個滿懷。

        "阿岫,檀奴好怕,那人太可怕了。"

        阿岫看著那被鮮血染紅了的雪地,又一次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真·柔柔弱弱的小美人,能這般殺人不眨眼

        云岫便是再遲鈍心里也產生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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