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朱翊鈞聽到信息匆匆趕來,王容與已經在長春宮布置的產房里慘叫了,朱翊鈞拉著外頭站立的宮人道,“現在是什么情況?”
“還沒到生的日子,怎么就生了?”朱翊鈞怒喝道。
被抓著的宮人連連搖頭,她也不知道啊。
皇后早產了。
朱翊鈞在殿外徘徊,轉圈,擔心,不解,心都揪在一塊,一刻不能放松。兩宮處遣人來問情況都被他喝回去了。
還令后宮各處都老實待著,不要四處走動。
其實王容與這胎生的極為順利,大約是因為胎兒小,陣痛到生下來,兩個時辰便生出來了,只是嬰兒雖然順利生下來,但是內殿一片死寂,沒有任何歡欣鼓舞的情況。
王容與力竭,但還是惦記著沒聽到嬰兒的哭聲,“無病!
“娘娘。”無病看著她。
“把孩子抱過來給我看一眼。”王容與說。
“娘娘!睙o病的眼淚落下來,卻是不由自主的,她已經見了孩子的模樣。
王容與的心一直往下墜,“抱過來。”她掙扎著要起來。
“娘娘你別動,你下頭的血還沒止住呢!睙o病求她。
“抱過來!蓖跞菖c吼道,“就是,就是,我生了個死胎,也抱過來給我看看!
產婆顫顫的抱著孩子過來,這個早產兒,就比兩個巴掌大點,薄薄的胸腹下,仿佛能看到器官跳動的痕跡。
跳動,不是死胎。
王容與吊著的心放下,她不理會周圍人都是一副公主已經死了的哀戚神情,慌忙叫許杜仲,等許杜仲說臣在時,她把孩子小心翼翼遞給他,希冀的看著他,“她有心跳有呼吸,她還活著,你救救她,別放棄她!
“臣定當竭力。”許杜仲接過早產的小公主說。
“拜托你一定要救活她!蓖跞菖c抓著許杜仲的衣袖說。
“臣定不負娘娘所托!痹S杜仲說。早產兒也并不是必死的命,雖然難,總有方法。
王容與放心的點點頭,然后松開手,失力往后倒去。
“娘娘!睙o病摟著她喊道。
“娘娘的情況尚好,不要太擔心,去請黃太醫來。”許杜仲說,黃太醫是兒科圣手,也許有什么幫助。
內室沒有躁動,也沒有孩子出生的喜慶,朱翊鈞的心一直往下墜,下墜到他受不了了,他不要在外面等,他要進去,看看他的容與,他的孩子。
“陛下,御醫在里頭忙活了,你現在進去,不是打擾他嗎?”陳矩攔著要闖進宮的朱翊鈞,“陛下,現在沒有消息傳來,何嘗不是一種好消息呢。”
“朕等不了了!敝祚粹x說,“你沒發現嗎?皇后已經不叫了!
殿門被打開,宮人匆匆跑出來,不等朱翊鈞問就高喊,“快去叫黃太醫來!
“黃太醫!”朱翊鈞高喊。
“臣在,臣在!秉S太醫從旁邊出來,跟著宮人就進殿去了。
“果然是孩子出問題了吧!敝祚粹x喃喃道,黃太醫是陳矩提醒他,娘娘未足月就生,恐怕孩子不會像足月生的那么健康,不如叫黃太醫來以防萬一。
如今,這個萬一真的用上了。
孩子既然出生了,容與呢?
“娘娘怎么樣?”朱翊鈞暴怒道,“去,進去個人,把里面什么情況告訴朕,朕一分一秒也等不下去了,朕要知道里面的情況!
宮人被朱翊鈞嚇的渾身顫抖,陳矩只能親自進去了,只交代左右,千萬攔著陛下,別讓陛下進了產房。
陳矩在里頭問明了情況,很快就出來。
“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生了一個小公主,母女均安!标惥卣f。
“當真是母女均安嗎?”朱翊鈞盯著陳矩說。
“小公主因為出生的早了點,有些不足稱,養養就好,黃太醫也看了,說是雖然看著小的有些可怖,但是該長好的都長好了,只要好好養著,沒什么大問題。至于娘娘,狀況更好了,只是有些脫力如今睡著了,許御醫說了,因為小公主身量小的原因,娘娘的耗損還沒有生榮昌公主的大。”陳矩回道。
“如此甚好!敝祚粹x說,提腿就要往殿內走,“既然已經生完了,朕現在進去總可以了。”
“現在不成!标惥財r著,“現下血污還沒清理好,再有小公主到滿月前都見不得生人!
“那還不快叫人整理,娘娘躺在血污里怎么會舒服。”朱翊鈞說,“什么生人,朕是她父皇,是生人嗎?”
等黃太醫進來,兩人對嬌弱的小公主進行會診,雖然早產是不好的結果,但小公主的情形已經是不好的萬幸了,哭聲微弱,不能自主吸奶,只能用布條沾著擠出來的人奶涂在小公主的嘴上,看著她伸著舌頭舔嘴。
“能吃就好!秉S太醫說。
許杜仲讓黃太醫先照看著小公主,他又再去給王容與把了脈,娘娘脈象一向沉穩,怎么會無緣無故的早產,生產的時候存了疑,但沒來得及細查,等到這時候才好把脈。王容與已經被整理一新,躺在干凈的被褥里,產房里燒的極熱,娘娘臉上有著不正常的暈紅。
許杜仲問無病,娘娘今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想要弄清楚娘娘早產的誘因,無病從早開始回憶,到王芙裳入宮,“對了,娘娘的妹妹今天進宮給娘娘請安,不過進宮來面色就不太好,娘娘怕她身上不爽利,讓她先回去,沒想到她暈倒了,然后太醫過來查,竟是懷孕一個月不知道滑胎了!
“她從前是容易滑胎的人嗎?”許杜仲問。
無病搖頭,“她已經生過一子一女,沒聽說過滑胎,但她一直跟著姑爺在外地,就是有滑胎,我們也不知道!
“她人現在哪里?”許杜仲問。
“在偏殿躺著。”
許杜仲出殿去看情況,朱翊鈞看他出來,官服上還有點點血跡,“你去哪?”
“臣去偏殿看看!痹S杜仲說。
“你不在里面守著娘娘,去偏殿干什么?”朱翊鈞不悅,隨即擰了眉,“是不是皇后的早產不同尋產,你是不是查出了什么?”
“要去偏殿看了才知道!痹S杜仲說,朱翊鈞放手不攔他,他也跟著去。
王芙裳已經悠悠轉醒,人還是懵的,留著照顧她的宮人說,“太太好些了嗎。”
“我是怎么了!蓖踯缴褑。
“太太滑胎了!睂m人同情說道。
王芙裳扶著肚子喃喃道,“怎么會,怎么可能!毖蹨I卻是不由自主的流下來。
“太醫說一個月左右的樣子,恐怕太太自己都不知道!睂m人說,“便是已經這樣,太太放寬心,不要多想。”
王芙裳從無聲淚流轉為嚎啕大哭,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宮人任由她哭了一會,才端來熱水給她整理,“太太好些了就出宮回家休養著吧。”
“怎么會早產呢?”王芙裳還是不理解,然后她發現自己換了衣服,這偏殿就只有她和眼前的宮人,冷清的可怕。“娘娘呢?”她不是在這種時刻會走開的人,還是說,她的滑胎不是意外?
“太太的衣物弄臟了,便替太太換了一身。”宮人拿來她換下的衣服說。對王芙裳問娘娘的問題避不回答。
王芙裳被宮人攙扶著坐起,許杜仲從外面進來,說奉命來給她把脈,王芙裳的脈象很亂,許杜仲皺眉,這是被大兇藥材刺激過的身體,偏頭無意間看到那身衣物,在很重的熏香味中聞到一絲熟悉的藥味,于是拿起衣服細聞。
王芙裳大驚,“這是我的衣物,太醫此舉太過孟浪。”
“你不是正;サ。”許杜仲看她,“你就一點都沒懷疑。”
“你什么意思?”王芙裳驚問道,她看著那身衣服,難道是這衣服有什么問題?不可能,這是她娘給她做的。
“這衣服你穿了多久?”許杜仲問。
“今日要進宮才第一次!蓖踯缴鸦炭值恼f。
“只第一次應該不會有這樣的效果。”許杜仲說,“還是這衣服就掛在你的起臥室,雖然沒穿,但是天天都看得到聞得到!
“衣柜和臥室有一段距離!蓖踯缴颜f,“這衣服有什么問題嗎?”
“這衣服泡了催產藥,所以才會用這么濃厚的熏香掩蓋異味!痹S杜仲說,“你的脈象很亂,不止這次小產,恐怕日后生育也會有危險,這不是只穿一天就能達到的效果。”
“不管你不知道自己懷孕了,穿這樣的衣服進宮來,意圖就是為了謀害娘娘,沒有人會用催產藥泡衣服,除非有所圖。”許杜仲說。
王芙裳搖頭,“不可能。”
“去叫顧言晞來!敝祚粹x不知在后頭聽到了多少,陰沉著身說。顧言晞過來,朱翊鈞問她,“她今天這身衣裳,是第一次穿進宮嗎?”
顧言晞點頭。王芙裳尚未有誥封禮服,如果穿一樣的衣服來見娘娘,就是失禮。
王芙裳還在失神的搖頭說不可能,許杜仲問,“這衣服上的熏香,你可覺得熟悉?”
顧言晞接過來細細聞了,“三姑娘每次來見娘娘時,都是這個香味。”
“一模一樣?”許杜仲問。
“嗯。”顧言晞點頭,“也不是一直,最開始的時候,三姑娘身上是沒有香味的。因為娘娘不喜熏香,大家都知道。”
“那之后熏香的衣服,都是加料的衣服吧?”許杜仲問王芙裳。
王芙裳眼淚嘩嘩的流,“不會的,不可能的!
朱翊鈞聞聽到現在,來龍去脈也清楚了,他可沒有耐心看王芙裳哭泣,他上前一把扼住王芙裳的脖子靠在墻上,“是你害的皇后早產?”
王芙裳掙扎著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衣服是誰做的?”朱翊鈞紅著眼睛逼問。
王芙裳哭著搖頭,卻一個字也不說,朱翊鈞加重手里的力氣,王芙裳快要呼吸不上來,放棄掙扎,仰著頭,竟然是一幅甘心赴死的模樣。
“不說是嗎?”
“想一死了之是嗎?”朱翊鈞說,“你現在也有夫有子,別以為朕拿你就沒辦法!
王芙裳驚恐的搖頭求饒。
“說!敝祚粹x逼問。
“是母親!蓖踯缴验]著眼哭喊出來。
朱翊鈞松開手,王芙裳萎頓在地,“母親記恨娘娘害死了王美人,但是我以為她已經放棄了,我以為她是真心疼愛我,才特意做了這些衣裳給我,都是華貴的料子,穿進宮剛剛好。”
“我不知道她做了這些,她要害娘娘,她也要害了我!蓖踯缴崖暵暺,為什么,為什么?難道娘不知道做的這些,會害死她嗎?
如果害死她一個就能把事了了,她也認命,她是娘生的,不過一條命還給娘。
但是李庭有什么錯?
她生的一對兒女有什么錯?
娘這是讓她全家都死啊。
怎么能這么狠心?
王芷溪是你的女兒,我就不是你的女兒了嗎?王芙裳伏哭在地,不能自己。
“陳矩。”朱翊鈞冷著臉道,“你和她去永年伯府,必讓她親自了解了那毒婦的性命!
“是!标惥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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