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知道這是個爛攤子，但經過彭修口中對荒古州具體現狀的匯報，還是讓青魚忍不住頭大了些許。
　　這已經不止是任重道遠了，這是想讓她認命啊！
　　見坐在上首的四殿下聽完他的匯報后就陷入了沉默不語的狀態，彭修也不免心情忐忑。
　　他也不想擺爛，但這荒古州的情況沒有最爛只有更爛，他就算這會瞞住了，但四殿下并非在此停留一段時間就離開，而是要天長日久住下去的，早晚也會弄清楚州內的情形。
　　到時候說不得他還要犯個欺君之罪。
　　“殿下，這看天色也接近午時了，可要用些午膳？”
　　青魚這才從沉思中回過神，輕點了點頭，又偏頭吩咐玄二，“去看看，后院和玄三他們可都安頓好了。”
　　玄二領命離開。
　　彭修眼見著四殿下站起身，忙躬身相邀，“還請殿下移步，府內飯食簡陋，還望殿下莫要嫌棄。”
　　柳枝聽彭修這么說的時候還不覺得，好歹這是一州長官的辦公之所，這飯就算簡陋還能簡陋到哪去呢。
　　直到她看到擺在桌上的杯盤碗碟中盛著的飯菜。
　　目測不知是何原因有些發灰了的米飯，蔫了吧唧的幾根青菜，菜湯里的油星肉眼都能數出來，僅有的一盤肉肉絲切得也就比頭發粗了那么一點，還黑乎乎的不知道是肉的問題還是炒糊了。
　　這樣的飯讓殿下怎么吃？
　　就算是趕路途中，他們也沒有吃得這么差過啊！
　　青魚察覺到扶著她的柳枝腳步頓了頓，“怎么了？”
　　“殿下，這午膳……”她看了眼前面官府洗得發白胡子拉碴的三位大人，抿了抿還是狠狠心說出口，“委實簡陋了一些。”
　　青魚雖然看不到飯菜的模樣，但她鼻子靈呀，都到了飯桌跟前了，她還沒聞見飯菜的香氣，就可想而知這飯菜會是什么樣了。
　　“幾位大人平日也是這般用膳么？”
　　彭修跟兩名下屬不由對視了一眼。
　　飯桌上的這些飯菜還是他們接到面前這位殿下駕到的消息，緊急吩咐廚房又添了兩道，平時可不敢這么奢侈。
　　“不敢欺瞞殿下，這桌上的肉菜，還是因著殿下駕到，臣特意吩咐廚房做的。只不過并非是鮮肉，而是腌制的臘肉，放的時間有點長了，所以看著黑了些。”
　　青魚：“……”
　　柳枝糾結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建議，“殿下，要不還是派車隊取一些食材，現做一些飯菜吧。”
　　“那這些不就浪費了。”青魚擺擺手，“用膳吧，三位大人也坐。”
　　四殿下要表現禮賢下士，彭修自然配合，帶著兩名下屬躬身謝過后，這才恭謹地坐到椅子上。
　　柳枝一向是給自家殿下布好餐食才自己再去用飯，但這會捏起筷子，她愣是不知道該夾些什么。
　　咬咬牙夾了一根看著還算綠的小青菜，“殿下請用。”
　　青魚端著手里的碗，憑借著這段時間已經鍛煉出來的感知力，捏著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飯。
　　剛一入口，她整個人就是頓了頓。
　　該怎么說呢，這飯就像是用還混著土的水蒸出來的，飯香味是一點沒聞到，反而是滿滿的土腥味。
　　那唯一一根青菜也不知道是怎么炒的，不咸，反而有些酸酸的，吃進嘴里跟草葉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這頓飯她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吃完的，明明吃得不多，但愣是感覺嗓子眼像是被哽住了一般，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柳枝慣來跟自家殿下形影不離，別人看不出，她這會哪里能看不出殿下這會的難受，眼眶一紅差點流下淚來。
　　等到彭修三人告退，到了臨時安置的號稱整個官衙最好的一處房屋，才忍不住悲呼一聲，“殿下您要是難受，就吐出來，奴婢去廚房再熬些米粥來喝。”
　　“不必，”青魚忙把人給叫住，“玄二可回來了？”
　　“二統領守在門外呢，殿下可要見他？”
　　“嗯，讓他進來，你也去用些飯食再回來。”
　　她估摸著，進了官衙的眾人，這一中午應該也都沒有吃好。
　　也好，嘗了這頓飯，也算是對這荒古州的艱苦有個更清晰的認知了。
　　玄二大步邁進堂內。
　　“殿下。”
　　“城中狀況如何？”
　　相比起第一次見的彭修等人，青魚最信任的，還是自己人的眼睛。
　　這次玄二沉默了片刻才回話：“回殿下，這接引城，說是一座城，倒不如說是一個鎮。城內的建筑多是由黃土，石頭建造，只官衙一處，用的是半土半木所建。屬下走過三條最主要的街道，初步估計這城中所居人口，應在五千人上下，且幾乎沒有老人，婦人和……女童也不多。”
　　青魚忍不住嘆了口氣。
　　雖然早有預料，但真的親耳所聽，她心頭還是不由多了幾分壓抑。
　　沒有老人，代表這里的人們人均壽命不高。
　　婦人和女童的數量也不多，代表極端窮困。男孩能成長為壯勞力，才會被允許存活，相對柔弱的女童，就是從出生就被放棄的一類。
　　“你還看到什么？”
　　玄二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他以前為了完成殿下布置的任務也曾天南地北跑過，但他從沒有見到過像今天這般令人忍不住心頭發酸的情景。
　　“屬下還看到，城中只有不到五口水井，且出水量不大，混雜了不少的泥沙。但城中的百姓為了有水喝，從凌晨開始便排隊打水，有人能夠從早晨一直排到晚上，只為了一罐混了半罐泥沙的井水。有孩子在街頭玩耍，偶然看到一棵長在墻縫里的小草，就跟看到寶貝一樣拔下來小心翼翼藏起來。路邊有餓死的乞丐，有人偷偷把他拖走，屬下沒有……”
　　“好了，別說了。”
　　青魚能聽出來彭修并沒有說謊，但他的匯報是在宏觀層面的，或許底層百姓們的生活是怎么的他也能看到，但想到方才吃的那頓飯菜，連他一個知州吃的都是那樣的飯食，就能想到底層百姓吃的是什么了。
　　能看到，但無能為力。
　　這才是真實的荒古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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