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綿綿的天氣，公墓這樣的地方人煙更是稀少。
　　青魚撐著傘走到靜靜站在一塊墓碑前的天璇身后不遠，站定沒有出聲，也沒有打擾。
　　天璇彎腰把墓碑上生長的雜草慢條斯理地處理干凈，擺上帶來的鮮花，這才轉身看過去，對著站在她面前不遠的小姑娘難得表情輕松地笑了笑，聲音也比之從前多了幾分輕松，笑著打了聲招呼：“來了！”
　　青魚撐傘向前走了一步。
　　“月白，我最后再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
　　“你說。”
　　天璇指了指她方才清理的墓碑旁邊，“這個位置我很早就買下來了，等我死后，可不可以幫我，把我埋在這里。”
　　青魚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來，她方才都沒注意，這會才看到，她對面這人居然連墓碑都已經刻好了，甚至連死亡日期都刻的今天。
　　“你早就計劃好的？”
　　大概是覺得自己總算能夠解脫，天璇也難得多了幾分談性，“是啊，我為了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都快沒有耐心了，現在終于等到你來了。”
　　“可你拜托錯了人！”
　　天璇這才一愣，“月白，你……”
　　青魚沒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緊緊盯著對面那雙眼睛，一字一頓道：“我不叫月白，我叫白青魚，是白千勻的女兒，天璇姐姐，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
　　天璇一貫表情很少的臉上終于出現了難以掩飾的錯愕，“你，你一直有記憶？可這怎么可能？”
　　“沒什么是不可能的。”青魚朝她粲然一笑，指了指寫著‘謝璇’名字的墓碑，“就比如天璇已經死了，但謝璇還活著。”
　　天璇，本名謝璇，聞言又是一愣，“你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謝璇姐姐，聊一聊？”
　　兩人都是藝高人膽大的，半點沒有被公墓陰森森的氣氛所干擾。
　　青魚撐的傘夠大，兩個人就靠在謝璇自己的墓碑上，聊天。
　　但總的來說，還是謝璇的疑惑要更多。
　　“我親眼看你從腦電波實驗室的實驗臺上下來，你的記憶，是從來都沒有被摧毀，還是后來才恢復的？”
　　“是前者。”
　　謝璇表情還是控制不住有些不可思議，“我看見過不少從實驗臺上下來的小孩，其中也有幾個后期受了刺激恢復了部分記憶的，但像你這樣，絲毫沒有收到混亂腦電波干擾的，還是第一個。”
　　“等等，這么說，你從那時候，就開始在夫人面前演戲了？”
　　她忍不住有些感嘆，那個時候這丫頭才多大啊，居然已經能騙過夫人這只老母狐貍！
　　青魚朝她搖搖頭，“還要更早。”
　　“更早？”
　　“當初你陪夫人去逢城基地，我從夫人嘴里聽說了你要離開她，需要找個接班人的打算。”
　　謝璇頓時反應過來，“這么說，后來的考核選拔，你是故意表現出色，好讓夫人看到你的？”
　　青魚笑著點點頭，“這對我來說是個接近夫人絕好的機會，放棄實在太可惜了不是嗎？”
　　謝璇定定看了面前的人好一會，勉強壓下心底涌上來的復雜，忽而沉聲道：“所以，你做這些的目的是什么？”
　　青魚反問道：“謝璇姐姐難道猜不到？”
　　謝璇：“……”
　　她確實有所猜測，但這個猜測太嚇人了，她剛想到就下意識想否定。
　　哪怕這會要說，也下意識壓低了聲音，“你要對付夫人，或者說，你要顛覆暗夜？”
　　青魚打了個響指，“謝璇姐姐聰明。”
　　謝璇苦笑一聲，“不是聰明，你都已經表現得這么直白了，我要還裝不明白就是真傻了。但是，”她說著語氣一轉，“青魚你壓根還不清楚暗夜的實力，還有夫人，夫人哪怕是不良于行，也不是我們能對付的，你不要被她平時那張慈祥的面容給騙了。看我就知道，想要脫離組織，可以，死了就可以脫離了。就我知道的，沒有人能活著離開組織！”
　　“但我相信事在人為！”
　　謝璇為這句‘事在人為’沉默了片刻。
　　不得不承認，雖然心里仍然覺得她面前這個小姑娘就是癡心妄想，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有那么一點點被震撼到。
　　萬一呢，萬一事在人為，白青魚她成功了呢？
　　這丫頭還這么小，就能算計得了夫人，替代自己的位置。
　　還能在腦電波儀器下不受干擾。
　　這么看來，她已經挑戰(zhàn)了不可能！
　　而且她還這么年輕，而夫人……哪怕依舊保養(yǎng)的很好，但也已經老了。
　　老了，難免就會體力下降，精力不濟……
　　謝璇深吸一口氣，“你若是不殺我，回去怎么跟夫人交代？”
　　“謝璇姐姐，這是我的事。”
　　“你想讓我?guī)湍悖俊?br />　　“謝璇姐姐聰明。”
　　謝璇摸了摸自己的臉，“怎么幫？既然我在夫人那里已經是個死人了，這張臉就再也不能出現在人前，暗夜組織比你想象中要龐大，你在街上擦肩而過的人，很可能就屬于暗夜。”
　　“簡單。你知道的關于暗夜組織的一切，我都想聽。不過在此之前，咱們要換個地方，順便，我?guī)�你去見幾個人。”
　　“……好！”
　　*
　　次日，天氣終于從陰雨綿綿變成了陽光明媚。
　　青魚抬頭看著面前位于城市邊緣的爛尾樓，無語了片刻，抬手朝謝璇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腳踩過昨天下雨留下來的積水，沿著沒有護欄的樓梯拾級往上，“環(huán)境簡陋，見諒見諒！”
　　謝璇倒是不以為意，“過去兩年多，咱們倆什么環(huán)境沒睡過，有個擋雨的地方就很好了。”她對著爛尾樓一點都不好奇，好奇的是，這丫頭到底要帶她去見誰！
　　不過她現在明面上都是個死人了，見誰……好像也無所謂。
　　青魚：“……”確實，想想就心酸！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過得太舒服了，這輩子簡直就是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要不是她心態(tài)好，還真不一定能適應得了這么大的落差。
　　“誰？”
　　一口氣爬了不知道六層還是七層，一道警惕的聲音在上空響起。
　　青魚抬頭看過去，“我，青魚。”
　　“青魚來啦！”
　　謝璇好奇跟著抬頭看過去，就對上了齊刷刷六個朝這邊看過來的腦袋，腳步下意識就是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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