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微挺著肚子翻看著面前的賬簿，秀眉微皺了皺。
　　抬眸看向站在下首時不時拿手擦一擦汗的畫云齋總賬房。
　　“林賬房，畫云齋這個月為何進賬少了這么多？”
　　十一月的天，京城這邊已經需要穿著夾襖了，林賬房整個人卻像是待在三伏天一般，額頭鼻尖滿是汗，“回世子夫人，這個月其他東西的銷量都是正常的，只是有些微波動，只有紙，銷量大降，屬下也正在尋找原因。”
　　“我要是沒記錯，鋪子里的紙一向是銷量最高的，這都過去這么久，還沒找到原因嗎？”
　　“這，是，請世子夫人恕罪！”
　　陸少云帶著弟弟從外頭進來，就見妻子高坐上首面無表情不怒自威，下頭彎腰站著的賬房先生汗如雨下。
　　把身上的披風交到丫鬟手里后，他就走到妻子面前握了握她的手，“我不是說過，你現在月份大了，外頭鋪子的事情就先放一放。”
　　“爺，我能撐得住。”孟云微卻是自己不愿放下，堅持道。
　　前世她信錯了人最后落到那般悲慘的境地，未嘗沒有手底下沒有絲毫錢財來源用于打點的緣故。
　　能夠有幸重來一世，哪怕好不容易謀求來的丈夫信重于自己，她依舊想把錢財給死死抓在手里。
　　若是沒了這份愛，起碼她還有錢！
　　“我剛才在外頭聽見你說畫云齋，”陸少云記得這是妻子一手打理出來的鋪子，收益也很是不錯，“這是出什么問題了？”
　　孟云微本想搪塞過去，但又想到林賬房他們這都查了這么長時間還沒查出原因，或許丈夫能有什么辦法。
　　畢竟光顧畫云齋的，還是讀書人居多，大家小姐們也都只是派小廝丫鬟過去采買。
　　“畫云齋經營的是筆墨紙硯一類，這個月不知為何，紙的銷量驟減，偏偏鋪子里的伙計都不知道為何。”
　　陸少云聞言也是眉頭一皺，“紙不比筆墨硯臺，在文房四寶中向來是消耗最大的，這不應該啊！”
　　“我也覺得不應該，爺，你看……”
　　“咳！”跟著自家兄長過來的陸少行聽到這沒忍住輕咳了一聲，等上頭的兄長和大嫂看過來，“兄長，大嫂，小弟大概知道原因。”
　　“我倒是忘了，你這小子最喜歡混跡在文人堆里。”陸少云笑罵他一聲，“跟我和你大嫂說說，你都知道什么？”
　　“大嫂的畫云齋里的紙賣不出去，小弟猜測，他們應該是都去另一家鋪子里去買了。”
　　“另一家鋪子？”
　　“那個鋪子名叫硯池齋，鋪子雖然不大，但里面的紙卻是種類豐富，且月前逍遙王叔舉辦的文會上，有個姓段的小公子用的就是硯池齋賣的紙，一舉拿下了那場文會的第一……”
　　等陸少行洋洋灑灑把其中緣故給說完，就聽見自家兄長變得有些陰惻惻的聲音，“這么說，你也去光顧那什么硯池齋了？”
　　陸少行：“……”
　　他這算不算是挖了個坑，然后把自個給埋了？
　　“我，我就是好奇，所以進去看了看。”
　　“那買了嗎？”
　　“買，買了。”
　　“可還有，拿來給我看看。”
　　陸少行顛顛回了自己院子，沒一會自己抱著東西回來。
　　陸少云見他這副傻樣，“你院子里的小廝呢，不知道讓他給你拿著。”
　　“也不沉。兄長，大嫂，這就是我從硯池齋買來的紙了。”
　　“這么多？”
　　“種類多，我看每樣都不錯，就都買了一些回來。”說完他頓時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大嫂的畫云齋跟硯池齋這么看顯然是競爭對手，他夸硯池齋，就是在反向貶低畫云齋。
　　悄悄看了眼垂眸打量紙張的大嫂，陸少行捂了捂嘴，縮著腦袋退到一旁。
　　陸少云看著擺在面前的紙，開始還有些不以為然，等到紙張上手，神色就是一頓。
　　以他的身份自然是不需要特意去外頭的鋪子里去買紙，自有專門給皇親國戚宗室貴族專門造紙的工坊，平常不管是寫字畫畫還是上折子用的都是專門專類的紙。
　　民間的紙他也用過，畢竟自家夫人手下就有這類的生意，粗糙程度用過一次他就不想用了。
　　但這會遞到他手里的紙，卻是光滑潔白，柔韌有度。饒是他，一時間也找不出什么缺點來。
　　更甚至，他隱隱覺得，這紙的質量，就算是跟御用工坊造出的紙比起來，也不差什么了。
　　但御用工坊里造紙用的材料是什么，為了讓紙更加潔白光滑甚至還加了珍珠粉等物，民間就算能造，光是原材料都是天價了。
　　陸少云能看出來的，孟云微自然也看出來了，“少行，你買來的這紙，賣價幾何？”
　　這個陸少行還真沒特意去記，王府小公子買東西，什么時候問過價格。
　　于是他說了自己一共買了多少，“總共花了不到十兩銀子。”
　　陸少云和孟云微齊齊一愣。
　　“你確定？”
　　“沒錯，我記得還問掌柜是不是算錯賬了。”
　　孟云微神色凝重起來。
　　為了賺錢，她自然也是認真研究過生意經的。
　　要說什么東西最是不愁賣，有兩點要素就夠了。物美，價廉。
　　而這個叫硯池齋的鋪子里賣的紙，兩點都具備。
　　這要怎么競爭？
　　正沉思間，手背覆上溫熱，陸少云握著妻子的手輕拍了拍，“別著急，等明日讓少行帶我親自過去看看。”
　　孟云微一時間也想不出好的辦法，只得點點頭，“那就有勞夫君了。”
　　*
　　次日一早，陸少行就被自家兄長從床上給拽起來，兄弟倆騎上馬直奔硯池齋。
　　“就這么一個小鋪子？”
　　雖是一大早，但來來往往的客人也不少，在門口就能看到里頭已經有些擁擠的空間。
　　“可還有其他分號？”
　　“大兄，您這次可別嫌人多了。這硯池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陸少云下了馬等了一會，本想等著人少一些再進去，但等來等去，人不見少反而更多了，只得皺了皺眉把韁繩遞到隨行的小廝手里，抬腳準備進去。
　　“吁！”剛到門口，一輛青蓬馬車正好停到他面前擋住了去路，趕車的少年扭頭朝后面的車廂喊道，“姑娘，到了。”
　　車廂門打開，陸少云下意識扭頭掃過去一眼，準備繞過去的步子就是一頓。
　　“段青魚！”
　　青魚抱著丫丫正準備從馬車上跳下去，聞聲動作一頓，抬眸就對上了一張表情有些復雜的臉，像是厭惡又像是費解，不由挑了挑眉。
　　看來鋪子生意應該很不錯，現在連堂堂陸世子都來了。
　　“陸世子有何指教？”
　　“段青魚，你從哪打聽到的我來這里的消息？”
　　青魚：“……”她收回方才的話，這人怕是有什么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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