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升要是真有本事，這么些年也不會一直屈居二把手的位置。
　　和林不成相比，他倒是多了幾分狠勁，但少了幾分頭腦和御下之能。
　　對付他，青魚甚至不需要親自出面。
　　無天賭坊再次易手，緊接著又被新主人強勢瓦解，世間再無無天賭坊的消息傳到城主府，李商年摸了摸手上已經包漿的竹劍，輕笑一聲，“倒是有幾分本事。”
　　給他時間和人手，他并非不能做到這一步。
　　但一個才二十多歲的女娃娃，能做到這一步，光是年紀上就足以勝過他了。
　　再者，他并沒有這份精力。
　　“還有一個天香樓，看看你什么時候能解決吧。”
　　被期待了一把的青魚這會正在無天賭坊的舊址，見一位有些特殊的客人。
　　林瓔珞一身素衣，盈盈下拜，“多謝青先生幫我報了殺父之仇。小女子感激不盡，愿結草銜環以回報。”
　　青魚：“……”
　　心情著實有點復雜。
　　心道你現在還轉不過彎來，只是被殺父之仇蒙了眼睛，等我再除了天香樓，成了這無名城的新主人，到時候你轉過彎來，只怕恨不得手刃了我。
　　“我不需要林小姐的回報。”想到對方一夕之間什么都沒了，自此算得上孑然一身，青魚沒忍住多問了一聲，“不知林小姐此后有何打算？”
　　“我，我打算在父親墓前結廬而居，了此殘生。”
　　青魚靜靜看了她片刻，抬了抬手。
　　收到示意的沈容當即上前幾步，把手上一個厚厚的冊子遞到林瓔珞手里。
　　“這是……”
　　“林小姐一看便知。”
　　林瓔珞好奇打開，只看了一眼，就像是渾身被燙著了一般，下意識把手里的本子扔了出去。
　　不用青魚吩咐，沈容自去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頭的灰。
　　青魚看著垂著腦袋裝鵪鶉的林瓔珞，眼底已經沒了笑意，“林小姐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送你這冊子，你到手就扔，就這般不給我青某人面子？”
　　“我……”林瓔珞抬頭，臉色已經煞白一片，她剛剛雖然只看了那么一眼，但也看清了上面的幾行字，是她父親曾經強要一個賭客送的妻子，又準備把人送去天香樓，那女子剛烈，醒來得知發生的一切后直接撞柱而亡。
　　不用再看，她也能猜到這冊子上都寫了些什么。
　　她怎么敢看。
　　而這位青先生把這冊子給她看，在慌亂過后，她隱隱能猜出來對方的用意。
　　對上那雙平靜一眼看不到底的眼睛，她終究還是雙膝一軟，“我愿代父贖罪。”
　　等林瓔珞抱著那本羅列著自己父親罪證的冊子跌跌撞撞離開，青梧才從屏風后面走出來，看了眼那個即將消失的背影，“接下來是不是就輪到天香樓了。”
　　青魚摸著手底下原本屬于林不成的紫檀雕花寶座，輕點了點頭。
　　天香樓，無名城中與已經消失的無天賭坊齊名的另一大銷金窟。
　　光聽名字，便可猜出來這是做什么營生的。
　　在大周，技館是被允許存在的，畢竟沒有明面上的還會有暗面上的。
　　也確實有一部分，需要以此為生。
　　但這不包括逼良為娼，甚至拿人去做買賣。
　　而天香樓，把這兩大忌諱都給干了。
　　混跡于無名城大街小巷的乞兒，有很大一部分，母親都出自天香樓，而父不詳。
　　青魚在無名城也選了一些手下，其中有一部分，便是這樣的出身。
　　孩子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但她可以不讓他們一生下來就受苦。
　　天香樓，需要除，但要除的是樓里那些肆無忌憚作惡的人，并不包括樓里的可憐人。
　　所以手段還要更溫和一些。
　　說起來，還有一件趣事。
　　林不成跟天香樓的幕后老板花娘是老相好，但在林不成死后，花娘也是第一個想要下手奪走林家資產的人。
　　當真無情的很啊！
　　青魚看完沈容呈上來的資料，“這位花娘的入幕之賓還真不少，也不知道真人得長成什么樣，才能腳踏數條船，還能保持不翻。”
　　沈容：“主子！”
　　青魚擺擺手，“我就是好奇一下，沒想真的去見見。”
　　之前那個勉強還能體驗一番，但這個就免了。
　　她一向不為難自己。
　　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她沒想著去見這位花娘，對方反而想見她了。
　　“城中無名湖心畫舫，且邀一敘！”
　　青魚捏著手里散發著陣陣撲鼻花香的請柬，念完上面的字，抬頭跟青梧對視了一眼。
　　這地點，怎么看，都有點曖昧啊！
　　青梧唇角一勾：“青先生艷福當真不淺。”
　　要不是這廳內還有沈容在，青魚覺得她絕對能一腳踹過去。
　　“去不去？林不成沒了，她這是把我當成林不成的替補了？”
　　“主子，不能去！”
　　沈容當先持反對意見。
　　對上廳內兩雙看過來的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氣，“花娘生性狡詐，此一行更是充滿算計。主子身份貴重，萬不可貿然涉險。”
　　青魚用手指點了點下巴，思考片刻，“那我要不要將計就計，她想利用我，我可以反過來利用她，進而通過她掌控天香樓，可行否？”
　　青梧沉吟了下，點點頭，“有操作空間。”
　　沈容：“……”他倒是還想反對，但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
　　于是這一趟畫舫之行，就這么定了。
　　時已深秋，天高云淡，畫舫漂浮在浩渺煙波之上，無邊美景盡收眼底。
　　要是沒有這屋里從她進來開始就燃著的有些特殊作用的香就更好了。
　　坐在對面正在撫琴的花娘也算滿足了她的好奇心，只不過驚艷就談不上了。
　　還沒青梧在這個世界的臉好看。
　　一曲畢，花娘起身，執起酒杯作勢要倒酒。
　　青魚伸手虛虛壓在酒杯之上，抬眸朝她一笑。
　　花娘心間一酥，面前這人當真是她生平僅見的絕頂之姿，“青先生可是不善飲酒？”
　　“你這加料的酒，我可不敢喝。”
　　“青先生這話花娘可就不懂了，青先生勢大，花娘如何敢在此害青先生。不如這樣，若是花娘讓青先生不滿意，”她說著拍拍手，“那您看這幾位姑娘呢？”
　　影影綽綽的帷幔被掀開，依次走出來幾名衣著清涼的少女。
　　青魚抬眸看過去，在看到走在最后的不過才十一二歲年紀的小姑娘，滿臉都是強忍著的懼怕，在深秋的風里有些瑟瑟發抖的模樣，臉色徹底冷下去。
　　這不是那些罪有應得的賭客。
　　而是身不由己的女孩子們。
　　媽的，不忍了。
　　還虛以委蛇個什么勁，她這次還就粗暴干一場了！
　　首當其沖面對青魚怒火的花娘，‘噗通’一聲，被一腳踹到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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