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不應該只是力量強大而已。胸懷天下，愛民如子，才可為圣。”

        甘霖大圣口吻嚴肅。

        “若如大圣所言，這大離九州，恐怕沒有幾人有資格稱圣。”

        姜軒揶揄道，修者世界強者為尊，在他看來弱肉強食的程度比凡人世界還要來得明目張膽，他所見過的圣人，和胸懷天下根本扯不上什么關系。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

        圣人們喜好占據道德的制高點，一言一行自以為圣，但不過是受各自利益而行罷了，誰又擔得起圣賢二字？

        甘霖大圣這番話，讓姜軒以為此人又是一名想要攜大義以令諸侯的貨色。

        “你所說確實不錯，莫說九州，這三千世界所謂的圣人們，大多是豺狼之輩，沒有資格稱圣。”

        豈不料，甘霖大圣竟不因為姜軒的調侃而生氣，反而表示了贊同。

        這下姜軒有些訝異了，看來這尊大圣，并非那些虛偽之輩。

        “不過他人是他人，我輩修士，心中自有一桿尺，什么是對，什么對錯，難道你不清楚嗎？”

        甘霖大圣目光頗含深意。

        “你屠得諸圣隕落，是快意恩仇，瀟灑自在了，但伴隨而來的，卻是黎民百姓無盡的苦難。”

        甘霖大圣手掌朝上一翻，空氣中水霧彌漫，緊接著出現了一幅幅畫面。

        那畫面中，伏尸百萬，血流成河，無數凡人和低階修士驚恐絕望的逃離著，顛沛流離，妻離子散。

        “當年我初入圣境，年少輕狂，在北域與一圣人大戰，最終圖一時暢快殺了他。這之后，統治下的世界戰亂四起，無數平民百姓死于非命。”

        “你所看到的這些畫面，便是我當年親眼所見，內心震撼之下終生無法忘懷。那一刻起，我便明白，越強大的力量，越是需要自律。”

        甘霖大圣語氣沉凝。

        姜軒臉色稍稍動容，他明白對方此行來的目的了。

        “有時事情并無法選擇。”

        姜軒言簡意賅。

        “但我們可以彌補。”

        甘霖大圣正言道。

        “如何彌補？”

        “妖神域蠢蠢欲動，欲興妖兵三百萬橫越天斷山脈，若無意外，這半月之內，它們就會行動了。”

        “上一次妖族入侵九州大地，無數凡人淪為血食，大大小小宗門被滅。這一次若被它們沖破防線，后果只會比上次更嚴重。”

        甘霖大圣目光嚴峻。

        “以大圣偉力，百萬妖兵談笑間便可屠殺殆盡吧？”

        姜軒說道，他不明白為何甘霖大圣要費這些力氣來說服他，以對方的實力，要挽救九州的危機完全可以做得更好。

        “平衡。”

        甘霖大圣嘆了口氣，“人族與妖族之間一直存在平衡，相互間遵守一定的規矩。我若出手，妖族一方也會有大圣出手。”

        “若是大圣盡皆出手，代價十分慘重，可能引發毀滅性的戰爭。”

        “平衡是被你打破的，天平上屬于死去圣人的那一部分重量，只能由你來彌補。”

        姜軒明白了，這是一種長久以來約定俗成的規矩，一旦有人打破規則，就好像把猛虎從鐵欄里放了出來。

        “你的決定是什么？”

        甘霖大圣見姜軒沉默不語，主動問道。

        “我若不同意，大圣是不是就要和我切磋？”

        姜軒笑了，其實在甘霖大圣來之前，他就曾經想過這方面的事情。

        而他給他看了那些血淋淋的畫面之后，他心中更是有了決定。

        “我若說是，你會不會就同意了呢？”

        甘霖大圣也笑了。

        “恰恰相反，若拒絕的話能換來與大圣一戰，那我只能先這么做了。”

        姜軒眼中露出戰意，當世最強的幾人，他很想戰斗看看。

        “真是可怕的猛獸，可惜我看穿你了。”

        甘霖大圣搖了搖頭，身影突然虛化了起來。

        “大圣別逃！”

        姜軒故意以話相激，他看得出這甘霖大圣并無惡意，自然想把他拖住較量一番，有好無壞。

        “臭小子，趕緊去天斷山脈吧。出手一次，算是你作為圣人的一件大功德吧。”

        甘霖大圣卻是沒有半點交手的打算，眨眼就徹底消失了。

        “可惜了。”

        姜軒有些遺憾，甘霖大圣從來到走，都那般令人難以琢磨，能夠成就大圣境界的人，果然非比一般。

        隔天，姜軒與許放師徒倆，一起離開金竹域。

        “在去那妖絕窟之前，我要順路解決一件事。”

        途中姜軒說道。

        “什么事？”

        許放狐疑道，他本來興奮著姜軒竟然那么快就處理好事情出發了。

        “去天斷山脈會一會八大妖族。”

        “……”

        許放師徒倆同時無言以對。

        大離王朝，國都邊境！

        這半個月來，邊境處出現了巨大的人潮，不斷往九州內地退去，猶如難民潮一般。

        “快逃！快逃！妖族們就要攻打過來了！”

        “娘，你在哪里？不要丟下我……”

        到處人聲鼎沸，龍蛇混雜，匆匆忙忙趕路間，有小孩迷了路，與父母走丟。

        官道上馬車掀起滾滾煙塵，大離的軍隊幫忙維持秩序，一個個都神色悲觀，愁眉緊皺。

        “有尊主越過天斷山脈，查探到八大妖族數百部落的旌旗已經飄揚起來，隨時準備揮師西南！”

        “兩個月內，青州將再無安寧之地，所有人必須盡快撤走，我們不會給你們太多時間！”

        大離的軍隊士兵高聲喊道。

        “我的孩子走丟了，求你們幫我找找他，求求你們了。”

        一片混亂的逃難隊伍中，一名柔弱的婦人抓著一名士兵的手臂苦苦哀求，眼眶含淚。

        “快點前進！我們沒有空幫你找孩子！我們自己稍晚一點也要撤退了！”

        士兵卻是漠然的道，大難臨頭，每個人顧自己都來不及，怎么有閑工夫去管一個走丟的小孩。

        “求求你了，他才四歲，一個人絕對活不下去的！”

        婦人跪倒在地，使勁磕頭，淚流滿面，只求士兵能夠幫她從混亂的人群中找到孩子。

        “說了不可能沒聽到嗎？趕緊向前走，別耽誤后邊的人。”

        士兵不耐煩的拖住婦人要往前方扔。

        “我不走，你不幫我我自己去找，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孩子。”

        婦人拼命掙扎，求助無門下，自己逆著人潮要去找。

        然而逃難的人潮太過洶涌，她根本擠不過去，反而惹來陣陣怒罵。

        “不走別擋路！要是耽誤了老子把家產送走，不抽死你個賤人！”

        一名錦袍老漢坐在馬車上，對著礙眼的婦人叫罵道，若不是旁邊實在擠了太多人，手中的馬鞭早就直接揮了出去。

        “這里那么擠，你還帶著那么多行李，擋住路的是你吧！”

        老漢背后一堆難民憤怒的抱怨道，這老漢整整三輛大馬車，上面托著大大小小的行李，把本就不寬敞的路面擠占了三分之一，以至于前進的速度更加慢了。

        “少廢話！阜陽城的城主是我誰你知道嗎？敢來指責我！你們給我離馬車遠點，休想偷我一生的積蓄！”

        老漢罵罵咧咧道。

        “求求你們讓我過去。”

        先前丟失了孩子的婦人仍在苦苦哀求，可惜眾人都裝作沒有聽到，一心只顧自己趕路。

        妖族的大軍隨時可能殺來，落后一步可能就小命不保，沒人有閑工夫去管他人死活。

        咻——

        正當婦人近乎絕望崩潰的時候，天空中響起了一連竄破空聲。

        “娘！我在這里！”

        一個孩童稚嫩的聲音傳來，婦人發瘋般的抬頭一看。

        只見一白袍青年手中抱著她的孩子，緩緩飛臨了人群的上空。

        孩童見到母親，高興得手舞足蹈。

        下方原本擠得水泄不通，但不知為何，白袍青年降落而下，周圍的人潮就好像憑空被挪走了一般，出現了一片空地。

        “娘的乖兒子！”

        婦人一把從青年手中抱過小孩，喜極而泣。

        “多謝恩公！多謝恩公！”

        婦人隨即感恩戴德。

        “這是我應該做的。”

        白袍青年只是搖了搖頭，冷眼看了一眼四周，眉頭皺起。

        “喂！孩子找到了就好，趕緊走，你們還擋在那干什么？”

        路邊的士兵不耐煩的道。

        姜軒神情一時不悅，他和許放師徒剛剛來到這邊境，就發現這里異常混亂，逃難的人潮沒有半點秩序。

        就算威脅迫在眉睫，但這里可是堂堂王朝重地，軍隊難道連基本的秩序都維持不好嗎？

        “你們為何不派出靈禽和飛船？”

        姜軒質問道，堂堂修行圣地，修士數量數不勝數，若有足夠的修士帶著靈禽和飛船來幫忙，逃難的人潮絕不會像眼下這般擁擠不堪。

        “大部分有點實力的修者們早就逃之夭夭了，妖族大軍隨時可能襲來，誰還沒事來這里做好人？”

        士兵嗤之以鼻道，眼前之人雖然能夠破空飛行，不過他也沒放在心上。

        這半天工夫，從他上空飛過的修者不知道有多少個呢。

        只是每個人都是自顧自離去，哪會像眼前這人如此另類，還停下來幫助一般人。

        姜軒聽得沉默壓抑，徑直破空飛起，速度快到士兵和旁邊的凡人們都驚了一驚。

        世態炎涼，人心不古，人道不可逆，他也無法干涉。

        但是眼前的這局面，卻是必須快刀斬亂麻，妖族大軍，必須盡快擊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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