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五月，不冷不熱。

        宮殿內(nèi)外來往的宮女步步生風，姣好的容顏帶著喜色，為莊嚴的殿內(nèi)增添了一絲亮色。

        陛下病了大半個月，現(xiàn)下終于好了起來。

        晏承明端坐在御案后，狐裘也沒有再披著了，精神也很好。

        王德福伺候在旁邊，眉間愁眉不展，陛下大病初愈，精神是見好了，胃口卻是越來越差了，方才用午膳，將將才用了半碗粥。

        本就因為生病瘦的臉上嬰兒肥都快沒了，現(xiàn)下還不吃飯，急的王德福口里出了好幾個燎泡。

        一籌莫展之際。

        小德子就急急忙忙地從宮外趕了回來，陛下病愈，他得了恩典出宮省親，途中得了寶貝就趕忙回來了。

        他沒去換衣服，怕懷里的東西涼了，經(jīng)侍衛(wèi)檢查后就徑直入了殿內(nèi)。

        悄聲到王德福身后。

        王德福見他滿身風塵露水進了殿，瞪大眼睛驚怒不已，正欲開口斥責，就見他獻寶一樣從懷里拿出一盒用厚厚布帛包裹著的東西。

        “師傅。”小德子兩眼發(fā)光，“這是現(xiàn)下京城最受歡迎的甜品，叫蛋撻，是牛奶和雞蛋做出來的，特別健康！”

        “奴嘗過了，真的香甜無比，陛下說不定喜歡！”

        王德福驚疑不定地看著盒子里的黃色糕點，溫度正好，開蓋就香氣撲鼻。

        小德子一路保護的很好。

        眼下也顧不上斥責他了，王德福取來銀針，一一試過，又切下一小塊嘗了嘗。

        王德福瞪大了眼睛，口中蛋羹嫩滑帶著奶香，面餅也酥脆可口，帶著奇異的香味。

        忍住再來一口的欲望，示意旁邊侍從拿來裝糕點的碟子，細細擺好。

        王德福端著蛋撻，放在御案上茶杯邊，原本糕點擺放的位置。

        晏承明認真批著奏章，突然鼻尖傳來一個誘人的香氣，原本就沒有吃多少東西的肚子被勾起了食欲，輕微作響。

        批完手中軍餉撥款的奏章，晏承明移開視線，從奏章到茶點，看見了從來沒有見過了形狀若碗的黃色茶點。

        那撲鼻的香氣就是它散發(fā)出來的。

        王德福撇了一眼小德子，小德子才如夢初醒地上前解釋這道點心的來源。

        “來福樓的飯后甜點？”晏承明拿起一個，感覺碗邊觸感酥脆無比，奶香撲鼻。晏承明就順應心意，張口咬下。

        眼睛微亮，晏承明三除五二一，幾口就吃掉了一個，就伸手去拿第二個。

        優(yōu)雅的，賞心悅目的，以一個王德福想都不敢想的速度吃掉了一整碟四個蛋撻。

        王德福感動道無以復加，激動地給了小德子屁股兩拂塵。

        就當是給他剛一身風塵進殿的懲罰了。

        晏承明接過王德福過來的手帕，優(yōu)雅的擦了擦嘴，又恢復了成熟淡然的樣子。

        “陛下。”王德福道，“要不要再用些。”

        小德子買了整整一盒八個，還余三個完整的，一個殘缺的。

        “不用了。”晏承明道，“你們分了吧。”

        他吃不下了。

        “謝陛下。”

        晏承明突然道：“王德福。”

        “誒，陛下。”王德福趕忙咽下半塊蛋撻。

        “去查查來福酒樓。”

        “是，陛下。”王德福道，“陛下，要不要將來福樓的廚子招進宮來？”

        晏承明合眼，揉了揉眼睛，“暫時不用。”

        ---

        關(guān)于酒樓。

        秦思羽原本是想先用自家酒樓給甜品打出名氣，再吸引宮中采買太監(jiān)的注意，順理成章的進入御膳房。

        誰知這么幸運碰到陛下身邊的內(nèi)侍。

        別問為什么秦思羽不直接讓老爹獻給陛下，畢竟作為正三品的都指揮僉事，秦衛(wèi)是有資格上朝議事。

        一是獻吃食太漏，二是對名聲也不好聽，文人最講究風骨，媚上的名聲傳出去可不好聽。

        雖說秦衛(wèi)這個大老粗也不在意這一點。

        關(guān)于為什么是蛋撻。

        是夜。

        秦思羽收到了思思的通話邀請。

        兩人商議一番，最終決定先推出思思這個前古人最喜歡吃的蛋撻。這很合理不是么。

        蛋和牛奶制品，也都很健康不是么。

        材料簡單，制作過程也不復雜，就算是古代沒有黃油，黃油具體制作也不復雜。

        秦思羽還趁機搞出了奶油來做小蛋糕吃。

        吃到這一口，美的不行。

        ---

        晏承明難得有興致，擺駕御花園。

        春末將入夏。

        御花園的牡丹芍藥開了，一時間御花園繁花似錦，大如玉盤的花綴慢枝頭。

        可惜的是桃花已經(jīng)過了開花時節(jié)，僅有兩三朵還在枝頭，藏在了綠葉里。

        王德福喜聞樂見陛下出金鑾殿，一路上滔滔不絕的講著御花園開了那些花，那些花敗了。

        王德福道：“陛下，你看在牡丹開的多好啊，國色天香啊。”

        晏承明輕撫一朵開的漂亮的粉白漸變牡丹，然后，毫不留情的折斷。

        “”王德福。

        晏承明將花舉高，比在王德福頭上，忽的勾起嘴角，透出一點屬于孩子的頑劣，就將大朵的牡丹簪在了他頭上。

        眉開眼笑地夸贊道，“國色天香。”

        王德福少時是先后殿內(nèi)侍候的太監(jiān)，現(xiàn)在也才三十出頭，長得端正，若不開口沒有人會覺得他是太監(jiān)。

        這朵花簪在他頭上不丑，配上他端正的臉，倒是顯得有些滑稽。

        有一瞬間，王德福愣住了，他順著去摸了摸頭上觸手柔滑的花瓣，眼前陛下笑起來的樣子，讓他仿佛看見了陛下還是小皇子，在先后的膝下嬉鬧。

        那時陛下摘了朵大紅的牡丹，送給了先后。

        下一秒，王德福作嬌羞狀，捏住嗓子扭捏道：“謝陛下賞賜。”

        成功逗笑了晏承明，連帶著小德子也沒有忍住笑了出來，被王德福瞪了一眼。

        “是發(fā)生什么事了，陛下笑得這么開心。”

        一身青色尼姑裝，身上沒有一分有顏色的首飾，榮太妃手搭在侍女手臂上，精心保養(yǎng)的指甲上涂著鮮紅的蔻丹。

        淺淺的屈膝行過禮，未等晏承明叫她起就自顧自的起來了。

        晏承明收斂了笑容，對榮太妃的失禮視而不見，也沒有晚輩對長輩的尊敬，平靜問道：“太妃怎么在這？太妃不應該在佛堂為我祈福嗎？”

        “是呀。”榮太妃抬手撫了撫鬢角，鮮紅蔻丹襯的肌膚白皙無比，漫不經(jīng)心道，“哀家日日為陛下祈福，這不，佛祖聽見了哀家的良苦用心，陛下的病就好了。”

        “如此說來，朕要多謝太妃了。”話是這么說，語氣中卻是毫無感情。

        榮太妃見他接茬，開口還想說什么，就被晏承明打斷，“榮太妃若沒有什么事就回去吧，陽光太大，別曬傷了你金貴的皮膚。”

        榮太妃想反駁，“不是，哀家想，”

        晏承明面無表情道：“來人，送榮太妃回宮。”

        侍衛(wèi)架起榮太妃，不顧她的掙扎。

        目的不成，榮太妃就翻了臉，潑婦的嘴臉與剛剛判若兩人。

        “晏承明，你個白眼狼！我兒為你守江山，你連封信都不讓他寄給我，哈哈哈，你是不是怕啊，怕死是不是，你個短命鬼，你活該，你娘搶了我兒，她的報應全在你身上哈哈哈。”

        榮親王是先帝潛邸的時候有的，按照慣例，側(cè)妃生的孩子是要抱給王妃教養(yǎng)的。

        這番話聽的在場內(nèi)侍怒從心起，侍衛(wèi)更是心下一狠，手下用力抓住她的胳膊，任由她金貴的指甲被折斷。加快腳步把這個瘋女人送回了她的寢宮。

        在宮中稍微當差久一點的太監(jiān)宮女侍衛(wèi)都知道，榮太妃想讓大皇子也就是榮親王當皇帝想瘋了，不但迫害幼小的晏承明，還險些害了親兒子晏承德。

        后來大皇子忍無可忍就出宮隨外祖父守邊去了，眼不見為凈。

        還給她寫信，沒給她兩刀就不錯了。

        要不是顧忌榮太妃是大皇子的親娘，娘家又是守邊的功臣，就憑她做的事情，死一萬次都足夠了。

        這一出戲鬧的晏承明什么賞玩的心思都沒有了。大袖一揮，

        “回宮。”

        回宮路上，晏承明闔上眼，倚在御攆，王德福在旁邊，鬢邊還簪著牡丹，牡丹散發(fā)屢屢清香，像伸出一只縹緲無形的手，撫平了晏承明微皺的眉宇。

        “王德福。”未睜眼，只是輕聲問道，“事情查的怎么樣了。”

        “回陛下，剛才暗衛(wèi)來報”王德福道：“來福樓是秦衛(wèi)秦都指揮僉事的名下財產(chǎn)，據(jù)說這新品是秦都指揮僉事千金想出來的。”

        靠近陛下，悄聲道：“就是那個陛下讓暗衛(wèi)時刻盯著的人。”

        良久，陛下都沒有出聲。

        王德福以為陛下睡著了，囑咐抬攆的太監(jiān)穩(wěn)著點。

        晏承明突然出聲，“朕知道了，讓暗衛(wèi)繼續(xù)盯著，來福樓也盯著。”

        “是，陛下。”王德福喜上眉梢，“老奴定為陛下盯緊了，出了什么新品定讓陛下第一個嘗到。”

        沒有回應，晏承明依舊閉著眼，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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