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這時，正好從行李包裹抱出梳妝匣往這邊放過來的福蕊，一眼掃見陸雪禾的臉時，不由驚喜地輕呼一聲，“你的臉……好了？”

        說著，福蕊激動地聲音都有點(diǎn)抖，“姑娘的臉好了……真是仙女下凡一樣的，奴婢不知道怎么說，就……比那畫里的素娥還俊。”

        真不是她瞎說，她還從沒見過這么俊的姑娘呢。就算眼下那胎記還有點(diǎn)淺淡的黑，但已經(jīng)看出了十分的俊了。

        激動也是真的，她而今是姑娘的人，自然是盼著姑娘好的。起先她看到姑娘的臉時，也曾暗地里替姑娘上愁……那么丑的黑色胎記樣的東西在臉上，真是連媒人都不會上門的。

        “俺的娘哎，”

        福果湊過來一看也是睜大了眼睛，“姑娘跟換了一個人一樣，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俊的人吶！”

        放在以前聽人夸容貌，陸雪禾心里會美的一批，可這時候她是一點(diǎn)兒也高興不起來，甚至都覺得脖子邊發(fā)涼……感覺刀都架脖子上了。

        書里可是說，這女細(xì)作臉一好，就要實(shí)施雁歸堂計劃中的美人計了。

        她是嫌死的不夠快么？

        “福蕊，快去找出我買的染料過來，”

        陸雪禾苦著臉想了片刻中眼中一亮，“要不把咱們沒用完的墨給我拿過來，快點(diǎn)。”

        福蕊連忙應(yīng)了一聲，很快就把東西從行李中找了出來。

        陸雪禾試了試，墨汁上色倒是快，但也容易掉。她就先用黑色染料試著涂了一下下后，又用墨汁極薄的涂了一層。

        “姑娘？”福蕊和福果都十分驚訝，不解她的用意。

        “你們不懂，”

        陸雪禾嚴(yán)肅道，“我長得丑一點(diǎn)，在這里還能安穩(wěn)過日子，若是我長的美了，說不定就被人賣了——美人值錢，你們看這將軍府是不是有點(diǎn)窮？說不定就能把我賣了換錢呢！”

        福蕊和福果都嚇了一跳，兩人都下意識四下看了看，確實(shí)，這將軍府除了房子大，真是一點(diǎn)也不奢侈，屋里的桌椅床架，乃至帳子幔子，都素得很呢！而且奴仆也少，應(yīng)該是真的比較窮。

        福果捂住自己的嘴巴狠狠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一定不會透露姑娘的秘密的，她家姑娘丑，才不會被賣！

        “奴婢懂了，”

        福蕊連忙小聲道，“奴婢死也不會說出去。”

        等陸雪禾收拾完，也換好了衣裳，這時，蘇嬤嬤從外面走進(jìn)來，沖陸雪禾笑著一禮。

        “姑娘，府里請的做衣裳的來了，”

        蘇嬤嬤笑道，“將軍吩咐過，姑娘是南邊人，怕是不習(xí)慣咱們云川的衣裳樣子——特意讓給姑娘請了云川城最好的裁縫呢。”

        陸雪禾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笑應(yīng)了。

        書里也是這么說的，這位沈?qū)④娊恿岁戹�這女兒后，一進(jìn)府也是對她十分看重照顧。

        那裁縫被請了進(jìn)來，也帶了不少衣服料子的布頭樣子，一一都殷勤給陸雪禾介紹了一遍。

        “這些鮮亮的都不要，”

        陸雪禾一邊認(rèn)真挑揀著，一邊道，“這些綢緞也不要……就這些上好的素縑多來幾樣——還有，這些細(xì)葛、錦棉也要一些。”

        真不是她愛素凈，要是太平日子她恨不得花枝招展才不負(fù)青春韶華，可眼下她之后是要逃命的。到時候穿這些綾羅綢緞，是生怕流匪盯不上她么？

        她選這些不扎眼的，但結(jié)實(shí)耐用的，才是正經(jīng)道理。

        看著陸雪禾選的料子，那裁縫忍不住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別說這裁縫看不下去，就連一直在一旁沒說話的蘇嬤嬤也忍不住了。

        “姑娘且不要見外，”

        蘇嬤嬤笑道，“將軍吩咐了，姑娘喜歡什么只管吩咐，只管把將軍府當(dāng)成自己家一樣的。”

        陸雪禾默默瞅了她一眼，還是堅(jiān)持要這些料子，只不過聽她說不客氣，她索性多要了幾身。

        蘇嬤嬤見勸不動，無奈依了她，只私下又跟裁縫說，讓給再做幾身像樣的衣裳：不然傳出去，別人還以為她們將軍慢待了這孤女。

        等送走了這裁縫，將軍府正院那邊又派了人來，將幾個盒子叫人送進(jìn)了屋里。

        “姑娘，這一盒首飾，是將軍讓人專門給姑娘預(yù)備下的，”

        蘇嬤嬤一一給陸雪禾打開介紹，“這幾個盒子里，是一些小擺件，知道姑娘喜歡書畫，這里還有一些文房四寶之類，姑娘看看還缺什么只管吩咐奴婢便是。”

        陸雪禾斜了一眼那些書畫文房四寶之類，連看都沒去細(xì)看一眼：她要那些做什么啊，不能吃不能喝，這亂世書畫擺件又賣不了什么錢！

        唯一感興趣的是那盒首飾，她每一個首飾都拿起來掂了掂，拿到一對金色的發(fā)釵時，她默默轉(zhuǎn)過身，背過蘇嬤嬤，悄悄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下：不知道是純金的，還是鎏金的。

        將她的小動作一一看在眼里的蘇嬤嬤：“……”

        “這金釵好美，”

        陸雪禾咬完，轉(zhuǎn)過身掩飾著笑了笑，“頗有一番……呃……藝術(shù)風(fēng)味，看得我忍不住有點(diǎn)……呃……有點(diǎn)感傷，讓我想到了以前和爹娘一起的美好日子……咳咳。”

        嗚嗚這大炮灰沈?qū)④娺�比較夠意思，這金釵是純金的，她好感動。

        完全聽不懂的蘇嬤嬤：“……”

        余下的一些首飾，陸雪禾仔細(xì)在心里揣摩了一下價值后，略微有點(diǎn)失望：

        不夠值錢，除了這一對純金發(fā)釵是值錢的，其他都是一些珠簪啊，鎏金的鐲子啊，紅寶石的耳墜子啦……

        雖也都能賣點(diǎn)錢，但也有限。畢竟亂世中，老百姓一般都認(rèn)金銀之物，余外的東西，出手都得大打折扣。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陸雪禾還是美滋滋令福蕊趕緊收了起來。

        那邊蘇嬤嬤一直暗中審視著陸雪禾的一舉一動，她是被沈?qū)④娞匾夥愿肋^的，要她將這里聽到的看到的，一五一十都要稟報過去。

        等這些送東西的人都離開后，蘇嬤嬤又迎過來府里的一位坐府郎中。

        陸雪禾見不是之前跟車隊(duì)的閆郎中，心里微微有點(diǎn)失望，她喜歡見熟人，況且閆郎中人很和善。

        這位郎中是個老郎中，頭發(fā)胡子都白了，但眼睛很精明，身板也挺得直，一看就很板正嚴(yán)肅的一位老人。

        “姑娘的身子要好好調(diào)理，”

        這老郎中認(rèn)真替陸雪禾把了脈，“我給姑娘開些藥，姑娘要按時吃……姑娘身子太虛，須得好好調(diào)理。”

        陸雪禾也一臉嚴(yán)肅地點(diǎn)頭道：“您老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吃藥的。”

        老郎中：“……姑娘能如此，便是再好不過。”

        等這一系列流程終于忙完后，蘇嬤嬤便笑著請陸雪禾好好歇息。

        “將軍不見我？”

        陸雪禾一聽她這么說，不由有點(diǎn)意外。

        她看書的時候，那女細(xì)作進(jìn)府，確實(shí)是這一系列流程，做衣服給首飾擺件，給請平安脈之類的……

        但書上可是說了，這些流程完了之后那沈?qū)④娍捎钟H自過來見過了這陸雪禾，也可見對陸霈的女兒十分看重。

        “將軍有事在外，并不在府內(nèi)，”

        蘇嬤嬤按照之前沈澈叮囑她的話說了，笑著解釋道，“大約過些日子才能回來。”

        她家將軍其實(shí)就在府內(nèi)，不知為何說不在，明明漓將軍就要到了，將軍還命人趕緊將漓將軍的院子都收拾出來了。

        “哦？”

        陸雪禾眼睛一亮，“不在府內(nèi)？”

        這可真是喜出望外，最好他一輩子都不回來。

        “確實(shí)不在府內(nèi)，”

        蘇嬤嬤一時看不出這位陸姑娘為何有些激動，怕這陸姑娘以為是將軍故意怠慢，忙又笑道，“將軍是有公事要處理，因此上不能過來與姑娘見面，還請姑娘擔(dān)待些。”

        “那是那是，”

        陸雪禾說著開心地都有點(diǎn)藏不住笑意，“公事要緊，公事要緊。”

        “蘇嬤嬤等等，”

        眼見蘇嬤嬤一禮要退下，陸雪禾連忙叫住她道，“我有點(diǎn)事，不知道該勞煩誰來幫幫我。”

        “姑娘請講，”

        蘇嬤嬤忙道，“只管吩咐奴婢便是。”

        “我要一口這么大的鍋，”

        陸雪禾比劃了一下道，“然后，還需要買些瓜子……你知道瓜子不？就是瓜蔞籽？”

        她之前在路上就問過福蕊、崔六他們一些事，知道這時候好像還沒大量種植葵花，他們都不知道葵瓜子，但聽他們說，瓜蔞籽還是常見的，別說藥鋪里一般都有，就是老百姓家里也會有一些。

        這東西不貴，誰家里也不會存太多，畢竟不當(dāng)吃不當(dāng)喝的，但有了這籽也不會隨便丟。

        雖然不如葵花籽好吃，但好歹也湊合，況且她半路買了一些香料佐料，炒制一下味道應(yīng)該更好。

        最重要的是，瓜蔞籽并不貴。

        “鍋？瓜蔞籽？”

        蘇嬤嬤一愣，“姑娘要……瓜蔞籽？”

        “對，多多益善，”

        陸雪禾見蘇嬤嬤神色似乎有些猶豫，連忙又道，“放心，我給你錢，用我的錢買。”

        蘇嬤嬤連忙道：“鍋……鍋好說，至于瓜蔞籽，只怕一時半會去找，不會找到太多。”

        “沒事，不是今天就要，”

        陸雪禾忙道，“這兩天能買來就行啊。”

        崔六和文豐一定緊鑼密鼓在籌備《西廂記》了，到時候上演，她一定要將這些小零嘴都準(zhǔn)備好，都是錢吶。

        她時間緊，任務(wù)重，按書里的進(jìn)程，必須在一年半以內(nèi)攢夠錢做好跑路的各項(xiàng)準(zhǔn)備。

        見蘇嬤嬤痛快應(yīng)了，陸雪禾又趁熱打鐵，提出自己要弄一個小廚房。

        “嬤嬤知道，我是南邊人，”

        陸雪禾楚楚可憐道，“只怕有些水土不服，想著自己叫丫頭弄些飯食來吃，不吃公中的了……不知將軍能不能幫我在這院子里，準(zhǔn)備一個小廚房？”

        偷偷吃點(diǎn)啥也方便啊！

        蘇嬤嬤小心一一都記下了，說是立刻找人去稟報將軍府的管事，見陸雪禾終于沒別的要求了，這才暗暗舒了一口氣退了下來。

        “不對啊，”

        等蘇嬤嬤退下后，陸雪禾對于那位將軍竟然沒在府里不過來的事情，先是開心后，這時反應(yīng)過來又有點(diǎn)不安，不由暗自嘀咕道，“怎么跟書里不一樣呢？哪里不對？”

        ……

        哪里不對呢？

        此時，將軍府的書房內(nèi)，沈澈盯著來稟報的蘇嬤嬤，皺眉不語。上一世這女細(xì)作進(jìn)府后，可不是這般樣子。

        “將軍，”

        蘇嬤嬤一五一十將之前所見所聞都一一稟報完，聽不到沈澈的回應(yīng)，連忙道，“奴婢說的句句是實(shí)，奴婢請示將軍，這位陸姑娘要奴婢辦的事——”

        “去給她辦，”

        沈澈淡淡道，“要什么給她什么，繼續(xù)盯著。”

        蘇嬤嬤連忙應(yīng)了退下。

        “要鍋，要瓜蔞籽？”

        這時，也已經(jīng)洗了澡換了衣裳的謝明謹(jǐn)，坐在沈澈對面疑惑道，“她……是不是又要做吃的？這女細(xì)作可真是別具一格，雁歸堂里真是鬼才濟(jì)濟(jì)啊！”

        從沒聽說過這樣的細(xì)作。

        但若真是陸霈的女兒，也斷不會如此作為。這事確實(shí)有些意思了。

        “報——”

        這時，沈澈一個親衛(wèi)進(jìn)來稟報，“漓將軍已至云闕關(guān)。”

        謝明謹(jǐn)下意識騰一下就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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