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42
節目是在周末錄的,從前一天夜里,到第二天早上,陸忱確認了三四次,他家小叔叔不需要他跟著去,有一個助理就可以。
寧晃對他一點都不客氣:“你跟過去做什么,陪讀幼兒園啊?”
小叔叔十八歲時也是嘴硬得毫不客氣,甚至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嘀咕了一句:“不務正業。”
被陸忱捏了嘴巴,才嘟嘟囔囔地回去換衣服了。
漆黑的皮質鉚釘外套,貼身的工字背心,脖子上細細的項圈,垂下一個銀環。頭發讓發膠都給粘了起來,露出漆黑如發色的瞳孔,和嫩紅的嘴唇。
手里還拎著一雙到小腿的厚重系帶靴。
腰窄身瘦,越發顯得剛而易折,反叛里包裹著天然的懵懂。
陸忱本來正在從烤盤里取出剛烤好的舒芙蕾,一扭頭,差點把整個托盤都扣地上。
寧晃也嚇了一跳,趕緊過來給自己的加餐點心打包,倒沒忘擠兌他:“才三十歲,就帕金森了?”
陸忱沉默了片刻,喉結極其庸俗地滾動了一下,說:“衣服哪兒找出來的。”
寧晃皺著眉說在底層的箱子里。
外面那些都太老成了。
再說,他前期是要戴著面具保持神秘的,真穿得跟三十歲一樣,豈不是一下就被認出來了么。
寧晃給自己裝好點心,又仰頭、皺著眉說:“不合適?”
陸忱的眉梢動了動,說:“也沒有不合適。”
就是,有點考驗他的定力。
尤其眼神離不開寧晃脖子上的細細的項圈。
早飯包了糯米燒麥,面皮晶瑩剔透,褶子也漂亮。
糯米餡料軟而糯,摻了肉末、蓮藕碎和香菇粒,恰到好處的鮮甜彈牙。
寧晃一口氣吃了五六個,實在吃不下了,才戀戀不舍停下筷子。
吃飽了出門去,陸忱說:“你后頭衣領沒翻過來。”
便伸手替他整理外套的領子,說:“錄節目回來晚,讓司機開車小心點。”
他總覺得哪里不自在,想來想去,是因為陸忱的眼神兒一直都是謹慎地落在他的耳朵上的。
有點不爽。
“你怎么說話不看人?”小刺兒頭抓住正在給自己整理衣服的手腕,皺起眉問,“我又惹你了么?”
陸忱悶笑了一聲,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規矩得不能再規矩,只有目光跟目光輕輕觸碰,卻叫寧晃燙著了似的松開了手。
寧晃揉了揉耳垂。
低低罵了句臟話。
說:“艸,老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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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錄節目兵荒馬亂,看了幾個歌手的表演,就前采后采各種訪談,都是帶著面具進行的。
在休息室倒是能摘下來休息片刻,節目組知道他病情的工作人員只有幾個,都簽了最高等級的保密協議,但每個過來,都要驚訝一下。
第一個滿眼驚嘆,說變小了變小了,真的變小了,我還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
第二個還是這幾句,附帶結結巴巴地說,寧哥十八歲,挺、挺好看的。
等第三個過來的時候,寧晃面無表情、陰陽怪氣地說:“對,小了小了,真的變小了。”
“您還有事嗎?”
夏子竽就說:“那兩個人也是好奇,我回頭跟他們發一下消息……”
寧晃以為她要發消息讓他們別再來收斂一點了。
夏子竽說:“——讓他們把門票錢轉賬給你。”
寧晃:“……”
他其實有點懷疑,自己記憶雖然沒了,但還是有一些殘余的知覺。
比如對陸忱毫無由來、可以同床共枕的親近。
比如一看見夏子竽,就忍不住的嫌棄和想懟。
夏子竽也是趁著休息來瞧熱鬧的,且看得比前兩個還更放肆一些,圍著他轉了半天,托著下巴說:“寧晃,你十八歲……是真辣啊。”
寧晃想說放屁,但忍住了。從進門開始,他的歌迷濾鏡就碎了一地。
夏子竽也是真心實意的驚艷,欣賞了半天的美色,又艷羨道:“這病怎么不讓我這種女明星得一下,當場就是一個返老還童體驗卡。”
寧晃終于送了她一個白眼:“還童心永駐,什么都記不得。”
“送你你要不要?”
夏子竽撇了撇嘴,說,“那還是算了,我銀行卡里那么多血汗錢呢,讓誰給蒙了去就太虧了。”
“這年頭,親人都未必可靠,我身邊兒可沒有一個乖巧聽話的大侄子。”
夏子竽渾身都是女明星的氣場,跟誰都熟絡自然,閑話了沒幾句,對著他休息室里的鏡子補口紅,說:“你家那大侄子沒跟著來么?放心你?”
寧晃納悶:“他跟著來做什么?”
“冒充助理啊,”夏子竽對著鏡子抿了抿嘴唇,露出一個風情萬種的笑來,,“之前你助理病了,他不就來過么?”
那時候也是趕上了陸忱暑假,寧晃和助理雙雙季節性感冒。
助理倒是可以休息,寧晃卻沒這個福氣,淌著鼻涕去錄節目。
陸忱實在放心不下,愣是打扮成助理跟著忙前跑后。
“忘了因為什么,他還讓節目組一個負責人找茬,給訓了一頓,你那個臉色黑得……嘖,不能看。”
寧晃護犢子護得厲害,把人往身后一拉,臉就黑了。后來被錄下來,還讓人罵耍大牌。
寧晃慢慢喝水潤喉嚨,心想,看來不務正業這事兒,由來已久。
夏子竽悶聲笑,說:“哦,對,你現在什么都記不住了。”
“也不錯,就當是夫夫情趣了吧。”
寧晃耳根一燒,一口水噴出來:“什么玩意。”
他倆這點奸情,怎么全世界都知道了。
夏子竽就忍不住笑,挑了挑眉:“你怎么還挺純情的。”
“寧晃,你十八歲不會沒談過戀愛吧?”
寧晃十八歲比三十幾歲還拽,看都不看她,玩著手機哼:“關你屁事。”
“管好你自己。”
看著反應,這就確實是沒談過了。
怎么說呢,平日里頤指氣使寧大音樂人、寧老師,十八歲的時候,卻是另一種風情。
殼子桀驁不馴,一股子銳氣,內里卻一團柔軟、懵懂純情。
就這,陸老板還能放自家小男朋友出來工作。
知道內情,誰不贊一聲好定力。
夏子竽忍著欽佩說:“好吧好吧,不關我事。”
“你還要簽名不要?給你個印了女明星唇印、性感火辣的那種。”
還性感火辣。
他光是說了一句歌迷,就吃了一整天的胡蘿卜和土豆了。
寧晃暗自腹誹,他要真拿這么一個簽名回去,陸忱怕不是要生吃了他。
他腦子又晃過跟陸忱對視的一瞬間,火燒了似的別扭。
等等。
寧晃忽然問。
“……你跟我那個緋聞,還記得是怎么回事嗎?”
44
錄完節目果然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寧晃回家的時候,已經呵欠連天了。
眼下家里是密碼指紋鎖,只聽滴滴一聲響,寧晃本想躡手躡腳地進去,卻瞧見客廳隱隱暈開的桔色暖光。
寧晃探頭。
瞧見陸忱仍是那身居家睡衣,半躺在沙發上,筆記本電腦在膝蓋上放著,應當是在辦公,屏幕是郵箱里的英文郵件。
只是似乎太困了,所以已經側撐著頭、閉了眼,頭也跟著一點一點。
聽見動靜才慢慢睜開眼睛。
那雙鳳眼還帶著惺忪睡意,沖他溫和地笑了笑。
“回來了?”
陸忱在等他。
寧晃愣了愣,不自覺地就心口軟了一下似的,鞋底蹭了蹭地板,說:“這么晚了,怎么不直接回去睡。”
陸忱也跟著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不放心你,睡也睡不著,不如工作一會兒。”
“沒想到太久沒熬夜了,直接睡過去了。”
說著,又順手揉了揉他發頂。
寧晃想,這老流氓二十幾歲的時候,也總這樣乖乖等著他嗎?
“哦。”寧晃沒掙扎,低著頭,乖乖軟軟地由著他摸。
陸忱又說,洗漱去吧,
“下次別等我了。”他說。
“這你可管不著。”陸忱笑著說,“管天管地,你還管得著我睡不睡覺么?”
……到底誰叛逆?
寧晃低著頭刷牙、洗臉,擦干臉的時候,似乎想起了什么,頓了頓,說:“那什么,緋聞,是假的。”
陸忱愣了愣。
寧晃嘀咕:
“……就是夏子竽,我今天問她了。”
他也不是很想去問這種事,但陸忱既然問了……
“當初緋聞是公司安排的,但擋酒是事出無奈,夏子竽被人纏上了。”。
“陸忱,你居然連這種醋都吃。”
寧晃把臉埋在擦臉巾里一陣狂擦,聲音發悶。
露出來的耳朵卻支棱得高高的,等著他的反應。
他揉了揉寧晃后腦的頭發,說:“你臉皮都要擦掉一層了——”
“護膚品都涂了嗎?”
寧晃說,什么護膚……
話音未落,兩個手掌就按到他臉上了,帶著黏糊糊的乳液揉開。
陸忱的手還挺大的。
修長,白凈,可能因為身高高挑,所以連帶著手也大。
濕漉漉地摩挲過臉頰,竟有一絲繾綣的滋味。
小叔叔心里一跳,“啪”一下,就把陸忱的手給拍掉了。
陸忱也不惱,只說,小叔叔,你別慌。
兇巴巴氣勢十足地嫌棄。
“沒有。”
“我又沒亂吃飛醋,我慌什么慌。”
又說,陸忱,我去睡了,你真丟人。
你的名字叫陸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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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叔一直都這樣。
在當年也是,陸忱跟小叔叔鬧了許久的別扭,飯照樣做,家務也一如往常,只是心里不高興,情緒冷淡、話也跟著少。
他只是跟自己賭氣,從沒覺得小叔叔會低頭。
卻在不知哪一天晚上,小叔叔坐在沙發上,叫住剛回家的他。
其實他能看出來,小叔叔有些遲鈍,壓根就沒弄明白他在吃什么干醋。
但那天,傲氣冷淡的小叔叔仰頭看他,睫毛的陰翳下,清澈的瞳孔倒影著他的面孔,認真同他說:“陸忱,我脾氣躁,說話也難聽,不大好相處。”
“有什么讓你不高興的地方,你要告訴我。”
他想。
哪還能有什么不高興的地方。
小叔叔哪里都好。
連追溯了幾年以前、玩笑似的的干醋,也會認認真真去問清楚。
陸忱躺在床上,目光明明滅滅,最后翻了個身,偷偷捻住小叔叔耳根一絲碎發,捋到耳后。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好。
才連一根頭發絲都舍不得分給別人。
連稍微讓他不快的舉止,都不愿意去做。
寧可一點點守著,守到小叔叔再一次習慣他、親近他為止。
他說:“小叔叔,晚安。”
半天聽見床的那邊嗯了一聲。
寧晃閉著眼睛,輕聲說。
晚安。
小小叔叔不會知道,他如今的柔軟和克制。
也許都是因為,他曾有一個好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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