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有驚無險

        小世界里，一個中年男人，借著自己肥胖的身體遮擋，將睡倒在沙發上的年輕男子抱起。

        大廳里的各色人馬都在自顧自地嗨，自顧自地蹦迪。許多型男酷哥裸露著上身，擁著同樣炫耀出色身體的半裸女郎，交換過汗水與香水的熱舞。

        又是一陣燈影變幻，中年男人半摟半挾住懷里的年輕男子，裝作扶著醉酒的同伴，匆匆穿過一樓。

        他直接走了暗幕下的通道，對此十分熟練，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中途還嚇到一對在這里偷情的情侶。

        當他抱著人徑直走到二樓，隨意進了個包間，將懷里的男子扔到床上的時候，君刻終于忍不住踢了一下椅子，在任務空間里焦躁地走來走去。

        “操，這都什么事啊！”

        他暴躁又惱怒，卻無計可施。

        中年男人拍了拍年輕男子的臉，確認他無法醒來后邪笑一聲，脫了衣服開始找起安全工具。

        “我都不想看他的老二。操，真惡心！”

        君刻無助地捂住眼睛，大發雷霆：“雖然不是我自己的身體，但是他竟敢這么對我？！”

        “你要是沒在床上把我x死，等我醒了，雞兒都給你折了！”

        光球漂浮著，閃爍著一明一暗的藍光，不發一言。

        中年男人竟然沒有在包間里找到想要的東西，他變了臉色，最后看了一眼房間里躺著的年輕男子，鎖上門，出去了。

        那具身體一個人□□躺在小世界的時間，對君刻來說分外煎熬。

        去買個tt要多久？五分鐘？十分鐘？

        這狗東西怕不是走在路上都在腦海里把他玩了個遍。

        操，想想就惡心。

        君刻坐在椅子上，偏開頭，看著面前的系統，臉上流露出崩潰似的神情。

        他無望地喃喃自語道：“算了……”

        “反正不是我的身體，隨他怎么作弄吧……”

        他仰頭靠在椅背上，撐起胳膊擋住臉，想了很久。

        他輕聲說：“等他弄完再送我回去。”

        “行嗎，系統。”

        “嗯。”機械音。

        額頭上似乎傳來了一陣暖烘烘的感覺。

        君刻挪開手露出遮擋后的眼，就看著藍色光團浮在自己腦袋上。

        沒有重量，只是無聲地發散熱量，像個暖寶寶。

        他腦補了一下這是系統在摸他的頭。有點好笑。

        系統莫不是以為他在哭呢？開玩笑，只是小世界里數據構成的身體，一個角色罷了。

        雖然全程是由他主導的意志行事。

        不想做演員，就只能走到這個地步嗎？沒有系統配合，就控制不了結局？還真是弱啊……

        他的笑也苦澀了起來。

        “系統。”他喊。

        “這個小世界不算數。”

        “要是我沒有死在這個小世界的話，下個小世界，我一定一定崩毀整條世界線給你看。”

        “任何人都別想控制住我。”

        他攤開手，坦然端坐，笑著說出這樣凜然自信的話，眉間盡是一派肅殺決絕的寒涼。

        系統在這一刻彷佛又看到了那個縱粉身碎骨也毅然向任務目標沖過去的青年。就是這種悍然無畏，才成就了他999個s級炮灰任務成功的光輝履歷。

        機械音飛快重復：“請宿主牢記自己的任務，好好扮演男二，為男女主的感情保駕護航……”

        日常播報完了，話音一轉，光球漂浮開來，幽幽發聲：“請注意，抽離意識只是短時間的。本系統因為并未附身在宿主身上，將宿主意識下放回去后，宿主身體上的傷痕所帶來的痛感無法屏蔽。”

        “知道了。”君刻冷靜答道，理清思路，也暴露出了帶殺意的決心。“在這個小世界結束之前，我會殺了那個混蛋。”

        他突然想到這一點，看向光球：“所以我在小世界的時候，你就躲在任務空間用這玩意兒看著我？”

        他有些奇異地看著這面巨型鏡子，不可思議道：“不跟著宿主進小世界，你這擅離職守有點過分了。”

        “……但你現在又救我一次，那就當抵消了吧。”

        這張年輕的臉上露出一個放松的笑，只因為這是在他和系統的任務空間里，絕對安全之所。

        “下次要是惹惱我，去總局參你一本哦？”

        這個人真是，又記仇，又爽朗得什么都不計較。真是特別的存在呢。

        系統適時地沉默了幾秒。

        隨后一本正經地解釋：“這樣的屏幕是給宿主看的。身為數據體的本系統，所有的數據流都不需要用‘眼睛’就能‘看到’。”

        系統說：“在宿主你不在的時候，本系統會直接程序接入小世界。”

        君刻訝異更甚：“程序接入？你把你自己程序和小世界的程序接合在一起？那你豈不是可以安排控制小世界里發生的一切故事走向？”

        “……不能。”光球詭異地閃爍了幾下。

        君刻揚起眉毛。

        “……這樣操作是違規的。會立刻被世界警察發現。”系統答道，機械音不可能泄露任何的破綻。“本系統只是為了觀測宿主在小世界里的行為。監管宿主是所有系統的職責所在。”

        “哼，你沒有鬼我才不信呢。沒有改寫劇本，也一定做了別的多余的事情。”君刻抱著手臂，居心叵測地笑了一下，“說吧，我親愛的系統，你違規操作過多少次了？”

        “……”

        系統自然是不可能回答他的。

        光球閃爍兩下，飄到屏幕前，將他的視線引了過去。

        系統：“宿主請留意小世界動向。你的角色仍有一線生機。”

        君刻果然被輕易轉移了注意力，皺眉看向屏幕。

        那個陌生的中年男人回來了。君刻的心這一刻又懸了起來。

        正緊張著，突然聽見一陣大力拍門聲，急促而不耐煩，幾乎房間的墻面和地板都要震動起來。

        君刻睜大了雙眼。

        老混蛋才脫下上衣，聞聲，罵著街出來開門。

        等待他的是迎面一拳。

        老混蛋蒙了，回過神剛想動手，就被面前人高大的身軀和氣場壓制住了。

        但他到底也是個有點小錢的主兒，到手的肥肉不可能拱手讓人，當即辱罵了起來。

        來人沒理會他，撞開他搶進了房間內。

        是組長！君刻震驚了，嘴上不自覺地道：“這個男人是來救世的嗎？”

        光球意味不明地閃爍了一下。

        男人確認了倒在床上的年輕人并未遭受肉眼可見的傷害后，才理了下領帶，扶正眼鏡，深吸一口氣，回身同那個老混蛋“爭執”起來。

        說是爭執，他倒是像拿出了商談時的沉穩，從容自述和房里的人是朋友關系，如果你和我朋友是你情我愿上的床，現在就將君刻叫醒，三人對峙。要是錯認，我會道歉外加賠償。如果不是，接下來就等警察來處理吧。

        這便是，拳頭和道理，都要壓過對方。

        “你們最好是認識的！”老混蛋撿了衣服，胡亂套好，邊怒罵邊摔門逃走了。

        任務空間里旁觀的君刻看得熱血沸騰。

        組長是很帥啦，就是可惜了只揍了一拳，不夠解氣。

        “我突然有一個問題呢系統——”君刻轉過臉，笑嘻嘻地看著系統：“現在在任務空間并未接入小世界程序的系統你，是如何得知這即將到來的援兵的呢？”

        君刻暴跳如雷：“你早就知道接下來的發展是不是？你肯定早就看到男主了！你故意嚇唬我的是不是？！還特地把我抽離拉到這邊看好戲！”

        這系統真是反了天了，還借著信息差欺負起宿主來了！

        系統：“……”

        系統在沉默著迎接宿主輸出，和說點別的轉移宿主的注意力之間，選擇了后者。

        系統：“宿主，其實據本系統觀測，在你年會醉酒那天，是男主一個人把你送回去的。”

        君刻如當頭棒喝，腦子轉不過彎來地一愣：“……什么？”

        “所以……是組長一個人單獨照顧的我？一個人單獨給我洗澡了送我上床蓋好被子才回去的？”

        “他沒做點別的什么？？？？？”

        他以一種非常神秘的腦回路驚呆了：“孤男寡男獨處一室就算了，還一起洗了個澡？就這都還沒發生點什么？”

        “天哪，我竟然錯過這么精彩的戲份，一點都不記得了。”君刻揪自己的腦袋毛，思緒完全走偏，“不是……是原身的硬件條件不太行嗎……這都吸引不到人？還是我不夠色不夠誘？我這么沒魅力的嗎……”

        “要么就是組長是88k鋼鐵純直，要么就是他自己硬件條件不行，不然不可能毫無念想，還跟我好兄弟似得聊天……不可能！一定是他陽x！即使我醉昏了，yy了那么多次的純肉擺在眼前，我不可能不想去勾引的……不，一定是他陽x……”

        “……”

        在他碎碎念的時候，系統一直保持著可疑的沉默。

        君刻最后抬起眼來，目光定格在屏幕上。

        房間里重歸安靜。外面多少喧鬧和喊叫都被阻隔在房門外，只余下陣陣沉沉的悶響，不斷地沖擊這個房間。

        那個被他念了n句“陽x”的男人，本想替“君刻”蓋上被子，又見他因為酒精全身都出了熱汗，便作罷，只替他解了衣領的扣子。

        君刻看到男人解原身身體的衣服扣子時眼睛都瞪大了。

        然而這個刻板的男人看起來只是單純幫他散熱降溫而已。接下來他就頂著世界另一面的君刻火熱的目光坐在了床邊，遠遠遙望著床上那人，緘默不言。

        男人還穿著下班后趕來未換的西裝，領帶還一絲不茍地牢壓在頸間，略微露出一點襯白的衣領。即使剛剛經歷過一場爭執，也動了手，但他的發型未曾亂過。

        無可否認，這是長在君刻xp上的男人。

        而他在這一刻，完全無法體會到這個男人在想什么。

        看慣了劇本的人，失去了這種“作弊器”之后，未免太難看透人心。

        “啊，他，不會吧……”

        君刻抓抓頭，煩惱道：“他不會準備就坐在這里看我看一晚上吧？他是真的鐵直？直男也干不出這種事啊。”

        君刻沉思著走了幾圈，站定叫住系統：“把我送回去。我要全力出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忍得住。”

        光球漂浮起來，擋在他眼前：“宿主，男二和男主發生關系，整個小世界的感情線都將發生不可挽回的崩壞。”

        君刻看向它，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如果我說男主是雙性戀呢？說不定他結局會和女主在一起，眼下不過是和其它角色打個炮而已。成年人的故事里有這樣一段很合理對吧？”

        明明是隨口胡謅的道理，絕不會讓它發生的走向。但系統作為程序，機制上無法否認蔓延出去的萬千世界線上的任何一個具有可能性的節點。因此，只要他以“能圓回去”為擋箭牌——

        “你有什么資格攔我呢？你只是我的輔助程序。”

        光球略微黯淡了一點，不易察覺，君刻便也嗤了一聲，并不在意它的意見。

        “小世界不是玩物，程序亦不是。望宿主認真考慮。”

        “少說廢話。”君刻揮開它。這一刻他心里肆意妄為的邪性和玩心膨脹到了極致。在被戲弄之后，這種怒火可是得加倍地報復回去吶。

        “只是拿小世界里的工具人取樂聊以打發時間罷了。數據而已。若我想，把小世界當作掌中玩物又有何不可。”

        隨著這句話出口，宿主和系統之間的關系似乎又回到了開頭，一步步不住地下墜。

        光球熒藍的光芒照拂在宿主身上，十分微弱，渺小。而這個正在舒展筋骨、摩拳擦掌的年輕人，先前心死后散去的活力又全都回到了他的身上，一種勢不可擋的銳氣成了這個小空間里更熾盛的光芒。

        在它面前喋喋不休，又時而不管有沒有實力都狂得沒邊兒的宿主，那種活力，連系統都羨慕不已。

        君刻將手放在屏幕上，很快便傳來了吸力，拖拽著他的意識。

        “以后別再管我了。”他直直望著小世界里的情景，頭也不回地，“我玩起來很野，你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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