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躺著的東西堅硬無比，背部僵硬鈍痛，額頭上的痛感漸漸清晰，耳畔捕捉到一些從未聽過的嗓音。

        ……是誰，是哪些人在旁邊竊竊私語？

        溫知晗努力睜開眼，入眼是搖曳著昏黃燈光的黑暗，高聳的房頂寬闊延展開。

        這里是……廠房？

        身側突然傳出動靜，一只溫熱的手碰了碰他的臉頰，仿佛只是出于激動，并不包含任何含義。

        “溫前輩，你終于醒了。”

        是簡朔的聲音，與之而來的還有一張憔悴困倦的臉。青年仔細地瞧著他的臉色，觀察好一會兒才松了一口氣，“你等等，我讓李嘉誠過來陪你，我先去拿藥。”

        溫知晗張張嘴，喉嚨干啞的說不出話，只能眼睜睜看著簡朔匆匆跑開。

        他忍住頭上的疼痛，撐著身下的單薄毛毯半坐起來。

        這確實是一個被廢棄的廠房，里面人不少，方才在恍惚中聽見的竊竊私語就是來自四面八方。這里的人說話都控制著音量，休息的地方也被大致分為一個個小方塊，看起來都遵守著一些規矩。

        大概是那種幸存者聚集起來的避難所。

        他低下頭干咳兩聲，再抬頭時看見早就道過別的李嘉誠從不遠處跑了過來。

        少年一臉擔憂跑到他身邊，蹲在來對著他的臉左看右看，“溫哥，你額頭疼嗎？”

        溫知晗摸了摸額頭，碰到了一圈紗布。他搖搖頭，聲音沙啞道：“不疼，給我遞一瓶水。”

        簡朔見他醒了，太過激動，光顧著給他拿藥，卻忘了給他拿水。

        他們這個小方塊里除了溫知晗的“床位”，還放著一小堆物資。他粗略打量了一番，這里大概只有他們物資的五六分之一。

        李嘉誠從那一小堆里拿了瓶水出來，也沒察覺是開過蓋的，直接遞給了他。

        溫知晗猶豫片刻，還是什么也沒說，接了過來，喝了小半瓶。

        他清了清嗓子，問出自己目前最疑惑的問題：“我昏迷多久了？”

        印象中的最后一刻，他倒在了簡朔懷里，拼了所有意識與力氣告誡對方不要出去。

        “近兩天吧，現在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李嘉誠道。

        兩天？他竟然昏迷了這么久嗎？

        少年一提起這個就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起來：“那天和你們分開之后，我和林莫冉遇到了基地派出來的搜救小隊。回基地的路上聽見遠處發生了騷亂，我們猜那個動靜就是你和簡哥，怕你們遇到危險，就往那個方向找，結果還真的遇見你們了。”

        溫知晗回憶著那天在研究所的混亂。簡朔竟然這么快就帶自己逃出去了嗎，外面的喪尸他一個人怎么解決的，還拖著自己一個失去意識的人……

        “你簡哥，”他竟然有些不敢問，“受傷了嗎？”

        溫知晗看著少年，生怕對方嘴里冒出肯定的答案。但李嘉誠真的點了點頭，低落道：“遇見你們的時候，你和他身上都有好多血。起初以為都是你的，后來給你處理完傷口之后才發現，簡哥手臂也受傷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那天把簡朔安頓在二樓之后，它快速地沖上三樓樓梯間，解決了那個喪尸。之后繼續往上，先后錘倒了三個，他才終于登上了五樓。

        他被他爸帶著來過一次，他爸的辦公室在五樓，平日里基本只在四樓和五樓兩個樓層活動。

        溫知晗躲在樓梯口觀察片刻，發現五樓走廊上只有一個喪尸，數量遠遠低于他預期。揣著疑惑，他趁對方轉身時，沖刺過去一舉將其錘倒。

        喪尸倒下之后，他環顧了一圈。為什么研究所的喪尸數量這么少，喪尸爆發那天明明是工作日，員工都不來上班嗎？

        他來到他爸的工作室，門關著，打開之后里面什么人也沒有。但門口的去向牌上，他父親的名字后面，標記明顯指向了“在崗”。

        來上班了，卻又不見了人影，能去哪呢？難道也像自己一樣，早就離開了工作的地方嗎？

        溫知晗接著把五樓每一個辦公室和實驗室都看了一遍，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實驗室的機械和藥物氣味彌漫在空中，走廊里采光算不得好，斷電之后更是一片昏沉。

        他佇立在原地，沉思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想通為何整整一層樓一個活人也沒有。

        最后還是決定再去四樓探一探，畢竟四樓也是他爸常活動的地方。

        四樓總算熱鬧一些，喪尸也比五樓多了好幾個。溫知晗靠在樓梯口的墻上，看了看腕表，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他要速戰速決了。

        他活動了一下略微僵硬的手臂和肩膀，準備再次大開殺戒。在心理規劃好了擊殺順序，實施起來一切都很順利。

        走廊上最后一個喪尸倒下時，他卻聽見了一個細微的聲音。猛地轉過身去，正好與一個從門內探頭的腦袋對上。

        原來是一個幸存者。

        這人也穿著研究所工作服，看起來只有三十歲左右，臉色蠟黃，兩頰凹瘦，似乎很久沒進食過。見到自己之后活躍起來，招了招手。

        溫知晗走過去，對方用氣聲對他說：“你從哪兒上來的？”

        他皺了皺眉，一看這人就覺得賊眉鼠眼，連帶著語氣也生硬：“樓梯。”

        正想問對方認不認識溫向榮，這人突然從門里沖了出去，直奔樓梯而去。

        溫知晗無語地回頭，快速地將四樓也搜查了一遍，除了剛才那個慫蛋，依舊沒人。

        他走回樓道口，卻撞上了剛剛那個慫蛋。這人竟然一直沒走，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做什么。

        “干什么？”溫知晗用口型不耐煩道。

        被撞見之后，那人趕緊往后退了兩步，但不小心踩空。趕緊撲棱著抓住扶手，腳卻用力踢到了扶手下的鋼筋。

        一聲巨響帶著余音回蕩在上下樓層之間。

        聲音太大，溫知晗腦中似乎也產生了共振一般，嗡嗡響著。他來不及在心里罵人，三步并作兩步沖下樓梯。身后那個慫蛋也反應過來，跟在他身后。

        然而還是晚了，溫知晗剛跑到三樓樓梯口，就撞見了從里面聞聲而來的喪尸。

        他朝著三樓走廊一瞥，心里頓時沉重不少，為什么三樓這么熱鬧？

        這些喪尸估計很久沒吃過東西了，兇殘程度是溫知晗見過最厲害的。帶頭的兩個男性喪尸轉眼間就到了他的面前，一左一右朝他的脖子撲上來。

        手中的鋼錘只能先解決一個，他伸出左臂，橫著抵住左邊喪尸的脖子，抓緊時間錘斷了右邊喪尸的頸骨。

        這家伙力氣太大，他一個人應付起來有些吃力。好不容易將左邊這個也錘倒，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慫蛋，發現這個人趁他對付喪尸的空隙，已經往樓下跑了。

        垃圾。

        他在心里嗤了一聲，回頭應付源源不斷撲上來的喪尸。

        然而還沒等他把頭回正，就被一個喪尸跳起撲過來。他被撲的向后倒，連連退了好幾步，不忘抬起鋼錘砸開面前流著惡臭涎水的喪尸。

        他慌亂之間沒尋到扶手，背對著樓梯摔了下去。

        時間有一瞬的呆滯。

        溫知晗仿佛看見自己在空中懸浮了一小段，下一刻就重重摔在樓梯上。脊背砸向地面傳來一陣鈍痛，頭部的疼痛卻尖銳無比。

        他沿著樓梯滾下去，等到停止已經是頭暈目眩。

        努力睜大眼睛，視野里，越來越多的喪尸出現在三樓樓梯口。溫知晗心里急切地想站起來，身體卻像不聽使喚一般疼痛而遲鈍，尤其是他的額頭。

        額頭上的疼痛仿佛鉆入了腦海，攪得他意識漸漸模糊。

        溫知晗的聽力喪失了算算一瞬，隨后自己痛苦的呼吸聲響徹在耳邊。他死死盯著那些怪物，拼盡全力從地上爬了起來。

        喪尸這軀體比人類僵硬許多，下樓對他們而言應該不是什么靈活的動作。也就是說，自己還有時間。

        他感覺到自己沒能站直，踉蹌扶著扶手，腳步虛浮地向二樓走去。

        越往下意識越模糊，他隱約記得自己帶上了二樓的防火門，之后跌跌撞撞打開雜物間，看見了一張焦急的臉。

        然后就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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