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朔第一次進研究所時，并沒有察覺出什么異常。但之后聽溫知晗說起，當時四五樓差不多空了。即使是喪尸爆發，也不會出現這么整齊的逃亡吧。

        “研究所確實很奇怪。”溫知晗對他肯定地點點頭，補充說：“我今天問過逃出來的那個研究員，他說，喪尸爆發前一天晚上，研究所緊急通知第二天休假。因此第二天來上班的人很少，基本都是趕項目進程來加班的人，而且集中在二三樓。”

        臨時通知休假？簡朔腹誹，這行為就差把“我們知道第二天要出事”寫在公司大門上了。

        唐蘭面色愈發凝重，“可是你爸這么多年來，只是在研發一些藥物啊。不過是私人公司遍布全國的研究所之一，怎么會和喪尸扯上關系呢？”

        溫知晗也皺著眉，“媽，你確定我爸只是在研發藥物嗎？”

        中年女人毫不猶豫的點頭，“一起生活幾十年，他就是想瞞也瞞不住，何況你爸不會在這種大事上對我撒謊。”

        “那就更要再去看看了。”溫知晗堅定道，“我要去找我爸的蹤跡，順便看看研究所里有沒有藏著秘密。”

        唐蘭揉了揉酸澀腫脹的眼睛，強行逼迫自己清醒一些，“我和你一起去。”

        簡朔正準備舉手。就被唐阿姨搶了先，他頓了頓才開口：“我也要去。”

        “你去什么？”

        “小簡……”

        母子倆同時出聲，溫知晗想也不想就反對。反倒是韓聿，驚訝之余還保持著和善，對他道：“小簡，之前已經讓你無辜涉險一次了，你好好在基地休息吧。”

        簡朔瞥了一眼滿臉低沉情緒的溫前輩，理直氣壯道：“溫前輩他頭部受傷有些嚴重，我怕您也保護不了他。”

        唐蘭怔愣住，反倒是韓聿突然出聲，學著他的用詞，“我呢，也不能保護他嗎？”

        這回換簡朔呆住了。他忘記這里還有一個成年勞動力了，而且還是溫前輩發小，不必自己對溫知晗的關心少。

        而且這話說的有些針對，他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

        “行了韓聿，你別湊熱鬧。還得讓你帶我們去你家避難，你出事了誰帶路？”溫知晗開口，替簡朔解圍。

        但他被勾起了好奇心，湊到溫前輩身邊小聲問道：“要去他家避難嗎，他家在哪兒啊？”

        溫知晗按住他后腦勺，把他腦袋連同腦中那些問題一起按了下去，“待會兒再問。”

        韓聿搖了搖頭，“不湊就不湊。基地的情況需要有人看著，唐姨一個人留在這兒不安全，我也留下來，你們一起去研究所吧。”

        “誒你……”溫知晗一聽就不高興了，不幫忙勸著就算了，還主動提議讓簡朔一起，這小子有病嗎？

        簡朔立刻來勁了，積極道：“韓哥說得對，我一起去。”

        溫知晗還沒來得及作答，女人先抬起了手，無力地示意他們安靜，“研究所放假，一片空曠，如果向榮真的沒事，早就跑出來回家找我了。但我在家一直沒等到他的消息，這意味著什么，我想你們都清楚。”

        簡朔感覺到一旁溫知晗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大家沉默了很久，久到簡朔覺得空氣都變苦了，把每個人都纏繞起來。

        自己很早就失去了父母，他懂那是什么滋味，所以他不想看見在乎的人也和自己一樣。

        他轉頭看著溫前輩的側臉。

        溫知晗沙啞開口：“我知道了。”

        唐蘭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猶豫片刻才問出來：“小晗，你那天有注意到……那些喪尸的臉嗎？”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安靜。

        溫知晗突然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些微失控，但被他壓了下去。

        “沒有，他們之中沒有我爸。”

        這個答案似乎在唐蘭意料之中，她沒什么大的表情，只是比方才更加疲憊了。她擺擺手，“你們走吧，我先休息一下。”

        簡朔還愣著，突然被溫知晗拉了起來。

        “走。”

        他們三人走到較遠的空曠處，才停了下來。

        門口有人出出進進。出去的是要進行搜救或者尋找物資，進來的有些收獲很少，也有人帶回來了活人，不過都有著不同程度的傷。

        韓聿拍了拍溫知晗的背，“末日，能活下來的才是少數。”

        “我知道，”溫知晗看著門口忙碌的景象，似乎在放空，眼神卻冰冷，“我之前一直不敢往這方面想的太絕對，是我沒做好準備。”

        簡朔在一旁不知該怎么樣安慰，只好沉默著陪伴。

        半晌，溫知晗低頭看了他一眼，“我一小時后出發，你留在這兒，注意安全。”

        他猛地攔住正要走開的溫前輩，“你一個人單打獨斗終究太危險，有我在，會安全很多。”

        簡朔也不是自吹自擂，他有那個本事，雖然不如溫前輩，但絕不會拖后腿。況且他們一路上配合了那么多次，已經有默契了。

        韓聿默默地離開，走了幾步，靠在工廠墻上。

        溫知晗無力和他吵架，聲音沒有起伏，“我不知道最上面三層樓有什么，如果我爸已經死在里面，那一定危險到不能隨便進去。”

        簡朔抬頭與他對視，倔強地無言對峙了片刻，突然用力推了溫知晗一把。

        溫知晗被猛地一推，往后踉蹌。但不像正常人一樣下意識尋找攙扶物，而是剎那間眼神渙散，被地心引力狠狠攥住卻不知道對抗。

        眼看著就要往地上倒去，衣領被簡朔揪住，用力一拉，整個人都被帶了回來，重新站穩。

        簡朔沒等溫知晗反應過來，劈頭蓋臉一頓嚴厲譴責：“你看，你都這樣了還裝沒事，摔下樓梯磕到腦袋了是件小事嗎？腦子已經傷成這樣了，遇到危險怎么辦，非得送死？”

        溫知晗的目光逐漸清明，他愣愣看著生氣的簡朔，好一會兒都沒能再說出拒絕的話。

        “我……”他碰了碰額頭上的紗布，“只是有點暈。”

        “你還敢狡辯？”簡朔愈發生氣，幾乎想把這人再推一次。

        逞什么強，不過是具□□凡胎，面對死亡一樣脆弱。

        “不是狡辯。”溫知晗嘆了口氣，“算了，你和我一起去吧。”

        溫知晗說完便立刻離開，步伐匆匆，似乎害怕繼續被拆穿偽裝。

        簡朔叫了他兩聲，都沒把人叫答應，眼睜睜看著溫前輩逃回車上了。

        從沒見過溫知晗落荒而逃的樣子，但此刻不覺得新奇，只擔心對方的身體情況。

        “誒，小簡。”靠墻旁觀的韓聿突然喊他。

        簡朔轉過頭去。經過短時間相處，對著人文靜內斂的第一印象被打破，他覺得韓聿就是那種沒心沒肺的人。

        “什么事？”

        韓聿見他不過來，便走上前，笑道：“溫知晗說你們是一個公司的，你們以前關系很好？”

        “不好，我以前根本和他不認識。”簡朔覺得這話題的發展方向不太妙，語氣也不是太好，“你是溫知晗的發小，應該也認識他爸媽吧，你不難過嗎？”

        韓聿一臉坦然：“難過，但死亡是必然的，或許我明天也會死。”

        行，真豁達。

        “那你找我聊天，是有什么問題嗎？”他反問道。

        男人看起來很成熟，甚至近看的時候比溫知晗還多了一些年歲的痕跡。

        “我只是有些好奇，溫知晗對你太好了，從沒見他這樣子過。”他望著吉普的方向，“對了，溫知晗好像也很久沒談戀愛了，得有兩三年吧。”

        話題轉彎的速度堪稱狂飆突進。簡朔不可避免的被勾起好奇心，忍了忍，最終還是沒忍住，問道：“溫前輩的前任長什么樣啊？”

        韓聿有些意外，“你竟然想聽前任故事……你這人真奇怪啊，這么愛找不痛快。”

        這怎么和找不痛快扯上關系的？

        他試探著點點頭，“所以長什么樣？”

        男人打量了他一會兒，神色大變，驚訝問道：“你兩竟然沒在談戀愛？”

        簡朔被“談戀愛”三個字震住，仿佛被天雷追著劈了三下，劈得他魂不守舍。

        “虧我還想祝福你們幾句，”韓聿大失所望，“算了，等他先追到你再說吧。”

        “等等！”簡朔感覺自己耳朵發燙，壯著膽子又問了一遍，“他前任……”

        男人不耐煩地打斷他，“還能長什么樣，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不過都不如你長得良善……別說，越看還越順眼了。”

        被夸良善的簡朔耳朵更紅了，別扭地小聲道：“我是問，男的還是女的。”

        韓聿像是看見了什么珍稀動物，被震撼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溫知晗他是彎的，是gay，只喜歡男性，也只交往過男性，你聽懂了嗎？”

        簡朔一臉空白。好熟悉的詞語，但就是一時間與溫前輩聯系不起來。雖然他之前猜測溫知晗對自己有好感，但哪兒會想的這么清楚。

        他聽不懂，但他大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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