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誠醒得早，才五點多，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白天中午鬧得太大，幾乎基地所有人都跑來看張浩揍人。

        張浩雖然長得不近人情了一些，但平日里也算好說話，沒料到揍起人來這么不留情面。五個人全都鼻青臉腫，其中一個負責守小庫房的男人慘狀更精彩，牙都被打掉了一顆。

        少年有些納悶，身為基地管事的，張浩打了這些人又不趕走，不怕他們伺機報復嗎？

        最讓他在意的，還是庫房守衛被打時的眼神。那人眼神一直瞟著某個方向，李嘉誠順著看了一眼，發現了混在人群中不起眼的林莫冉。

        有病吧這人，偷東西被抓是自食惡果，盯人家小姑娘做什么？

        李嘉誠越想越不對勁，猛地坐了起來，在周圍一片安睡的環境中起身，往倉庫外的空地方向走去。

        雨已經停了，倉庫門外鋪了一小張塑料布，三個人正圍坐在上面，不知從哪兒搞來的一副撲克，接著一旁極暗的手電筒光芒正在斗地主。

        一個張浩，一個張浩哥們兒，剩下那人竟然是林莫冉。兩個空的糖果包裝盒被丟棄在地面，三人身旁都擺著一些散的糖果，不過少女身側的最多，堆成了小山。

        張浩瞥見他身影，抬頭對他招手，“來得正好，你同學撲克打得挺好，我們哥倆都快輸完家當了，你來換上。”

        李嘉誠還沒搞清楚為什么林莫冉會在這里，就被趕鴨子上架接過了少女手中的撲克牌。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隨手丟出一張牌，扭頭問林莫冉：“你不是在車上睡覺嗎，怎么跑這里來了？”

        少女挪到了后面坐著，懨懨的，似乎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短簡答道：“車里悶，下來散散步。”

        “誒，三帶一，要不要啊。”張浩哥們兒嘴里叼著根煙，卻沒點燃，等的不耐煩了忍不住催促了一聲。

        少年趕緊回過頭來，掃了一眼牌，擺手說不要。

        張浩突然笑了一聲：“你小子，心思飛哪兒去了。”

        李嘉誠撓了撓下巴，局促道：“不是，我就是覺得中午那事兒有隱患，想來問問張哥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張浩豪邁地扔出四張牌，語帶不屑，“惡有惡報唄。”

        也是，有這么多人看著，還有這么多人輪流值守，那些人就算想報復也逮不到機會。

        李嘉誠放下心來，反正沒有睡意，索性專心打起牌來。

        四人沒什么話說，安安靜靜地守夜，順便打打牌。

        不知過去多久，天將亮未亮之際，基地另一邊值夜的人突然來找張浩，說是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請他過去看看。

        張浩扔下牌，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跟著那人走了。

        沒過多久，張浩又回來把哥們兒也叫走了，原來是有一段鐵絲網破了，需要人搭把手趕緊修好。走之前還叮囑了兩個未成年人，好好守著，天亮了自會有人來換班。

        李嘉誠打了個呵欠，看向一旁昏昏欲睡的林莫冉，把對方無情叫醒了，“誒，今天還出去找嗎？”

        林莫冉重新睜開了眼睛。他們已經找了三次了，每次都無果。或許上天已經給了她答案，讓她不必再掙扎了。

        “還找嗎？”少女想著姐姐的容貌，喃喃自語，“興許真的找不到了吧。”

        身為相處半年的同桌，李嘉誠有些看不得同學失魂落魄的樣子，正欲開口安慰，就聽見了細微動靜。

        “你聽到了嗎？”他警覺道。

        林莫冉轉頭環視了一圈，突然頓住，神情嚴肅起來，“著火了。”

        不等李嘉誠反應過來，就拉著他起身，“救火，快！”

        少年終于看見了火光，是在基地倉庫的一角，火光順著木頭架子往上爬，很快就點著了塑料布，然后迅速蔓延開來。

        李嘉誠叫住了準備沖進去的林莫冉，平靜中帶著絕望，“先等等，我們哪兒來的水救火？”

        少女瞬間愣住。

        是啊，難道他們要把生存用的飲用水拿來滅火嗎？

        末日里的火災是致命的。

        整座基地，沒有人有資本和權利將這場大火救下來，只能由著它越燒越旺。

        避難所被火迅速吞噬，照亮了一片夜空。人們驚慌四散，即使周圍空曠，這動靜也吸引來了零星喪尸。

        臨時組建起來的基地毫無凝聚力，松散至極，大家各自逃命。張浩分身乏術，來不及驚詫和憤怒，指揮著手下抵御喪尸，自己又帶著人將小庫房里的物資盡量搶運出來。

        回過神時，他們的卡車已經被人偷走，連同卡車里沒來得及卸下的物資。

        張浩瞥見了那群盜賊的身影，就是中午被他揍的那五個人。想來這把火也是他們放的，存心毀掉一百多人的避難所，自己逃之夭夭。

        是自己的一時仁慈釀成了這場大火，他欠所有人一個交代。

        不過看著亂作一團的場景，他心里也不由得破罐破摔。組個屁的基地，末日里根本就不存在桃花源，有一個算一個，大家都是亡命之徒。

        溫知晗和簡朔遠遠地就看見了基地外面烏泱泱的人群。

        他們只出去了一天不到，基地已經被毀了。

        溫知晗將車停在三十米開外，一眼就看見了人群邊緣的唐女士和韓聿。他解開安全帶，囑咐道：“把車門鎖好，不對勁就開車跑。”

        沒等到回應，一轉頭，發現簡朔一臉無語地看著自己，“你在說什么屁話，我要是能狠下心開車溜走，早在s市就跑了，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在山里種好了一片菜地。”

        他沒料到青年一口氣懟自己這么多句，找回熟悉感覺的同時也松了一口氣。還是拌嘴的簡朔更有生氣一些，愛鬧的小狗又回來了。

        連帶著溫知晗自己心里也輕松些許，湊過去，幫青年把兜帽往下拉了拉。

        “我不信你能把菜種活，”他直起身，打開車門，回頭道，“等我回來。”

        說完下了車。

        韓聿眼尖，瞧見了他，朝他招手。溫知晗打量著他們二人，并沒有發現傷痕，終于放下心來。但頂著他母親平靜過頭的目光，又覺得每一步都是煎熬。

        他沒有把他爸帶回來。

        等到走近時，唐蘭已經擠出了一點笑容，“回來就好，沒有受傷吧？”

        溫知晗看見這抹笑，眼睛有些泛酸。他父母一直很恩愛，十幾年如一日。

        他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情緒，維持著冷靜，答道：“我很好，簡朔受傷了。”

        “怎么回事？”不僅唐蘭關心，就連韓聿都有些驚訝。

        “這事我待會兒還要跟您具體商量一下，”溫知晗將簡朔的事先按下，“火災嚴重嗎？”

        韓聿接過話，回答他：“沒東西滅火，雨也剛好在著火之前停了。這會兒剛滅，能點燃的全燒光了，已經沒東西可燒了。”

        “天災還是人禍？”

        “人禍。你看看那邊，氣瘋了。”韓聿指了指不遠處還在清點物資的張浩。

        這件突發意外也在溫知晗的預料之內。這個所謂的基地其實連個臨時避難所都算不上，加之內部有小人，肯定不能長久維持。

        他原本就打算帶著家人朋友還有簡朔離開，著不著火都一樣，只不過現在要兵分兩路了。

        溫知晗掃了一眼周圍的人群，“這些人怎么還不走？”

        “等著分物資，待會兒還得鬧一場。”唐蘭嘆了聲氣，“既然你和小簡回來了，那我們趕快離開吧。”

        韓聿點點頭，“行，我先去把車開來。”

        母子二人在原地等著。周遭人群越來越吵鬧，即使不遠處躺著七零八落的喪尸尸體，吵鬧仍舊不曾休止。

        溫知晗轉頭看了一眼，簡朔乖乖坐在車里，捕捉住他的視線，還朝他揮了揮手。

        今天還挺聽話。

        突然之間，身后人群的嘈雜聲中傳出一個不大不小的聲音。

        “誒，我說你，你們藏著這么多物資，是不是也從基地偷了？”

        溫知晗反應了片刻才察覺到這人是在跟自己說話，他轉過身去，低頭一看，發現是他們隔壁床位的中年男人。

        男人見他搭理自己，又用更大的音量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話音未落，周遭的人紛紛將視線轉向溫知晗，整齊的有些可笑。

        一小片的安靜如浪潮一般傳開，不過瞬息之間，大部分人都止了聲，紛紛看向安靜的源頭。

        溫知晗一下子成為了視線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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