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明明是冷的鉆心徹骨的天氣，莫名感覺很暖和。

        隔日的艷陽，照在略顯銀光的大地上，讓人自己感覺身處在了另一個世界。

        口腔中呼出的熱氣，漂浮在了空中，描摹成一副美麗的畫卷，轉而消失不見。

        像是……自己的從前。

        有人說，小時候的自己與眾不同，長大后成才的幾率很小。

        但偏偏我的這種特殊，顯得很奇葩。

        我本來就是一個生存在農村的一個小女孩，童年有一半的缺陷，但過得，還算完美。

        我六歲那年，父母為了給我和姐姐籌錢上學，車子追尾，出了事故。

        從此撒手人寰。

        我的爺爺奶奶都到了六七十的年紀，自始至終都沒有想到他們會體會到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在病床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還記得爸爸媽媽離開之前，安慰道

        “枝枝，別哭，媽媽都沒哭，枝枝哭了就不好看了。以后……要聽爺爺奶奶的話。”

        “對啊，爸爸媽媽只是想休息一下，爸爸媽媽累了，枝枝不會怪我吧？”

        看著爸爸媽媽病態的躺在病床上，卻把自己掩飾的很輕松，像是在談論家常便飯。

        我見了，只是一個勁的抽搐，但是哭不出來，我看見他們的樣子，只是感覺很痛。

        “嗚嗚嗚嗚爸爸媽媽……，你們休息吧，你們休息好了，記得給枝枝做糖醋排骨哦！”

        父母躺在床上，只是輕微點頭，笑了笑。

        站在一旁的姐姐倒是看不下去了，原本瘦削的臉，布滿了淚痕，好看的杏眼中滿是怒意。

        “唐枝!你都多大了？!爸媽都這樣了你還想著吃!”

        被自家姐姐這樣說，原本抖著肩膀抽搐，變成了嚎啕大哭，淚如雨下。

        這一切來的很突然，像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夢境。

        但是它是真的，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揮之不去的烙印。

        父母是家里唯一的頂梁柱，爺爺奶奶年過半百，種了些雜糧。

        比如說玉米，油菜，水稻……

        每到秋收季節，人力不夠，爺爺奶奶年過半百，身子不方便，選擇了讓村里的人幫忙。

        隨著年齡的增長，爺爺奶奶身體也在慢慢變小，從那時候開始，家庭經濟負擔逐漸增加。

        經過這樣的打擊，壓力僵持了很久，正在上高中的姐姐選擇為了不給家里增加負擔。

        她選擇了輟學!

        我不記得當時我知道姐姐輟學不讀書之后是什么感覺，倒是現在想起來，感覺很是愧疚。

        再過了六年，我十二歲，姐姐……已經有二十歲了，她依舊在為這個家努力。

        小時候，姐姐總喜歡罵我，我還說我非常討厭她，我當時什么都不懂，現在想起，感覺理所應當。

        因為姐姐在外打拼，滿足我學費的問題，爺爺奶奶在家滿足食宿問題。

        夾在中間，此時感覺我就是一只快樂的小米蟲。

        但是后來，我越來越開心不起來了。

        我發現……爺爺奶奶的身體越來越不便，直到有一天，奶奶……也離世了。

        ——病毒感染發現的太晚，救治無效。

        奶奶去世前，也說了這么一句話

        “要聽爺爺的話，爺爺那么大年紀了，莫讓他擔心……”

        因為家庭條件壓力太大，姐姐在外打拼，爺爺在家耕地，奶奶則是在大街上，高坡上，陰溝里……撿垃圾賣，避免平常吃冷硬饅頭。

        那天奶奶出殯，姐姐也從外面請假回家了，我的大姑小姑也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他們的子嗣。

        爺爺滿面愁容，姑姑她們哭得很傷心，我也在哭，豆大的淚珠滑過臉頰，但是沒哭出聲，因為感覺自己沒資格。

        或許是我做作，又或許是我不懂事。

        家里經濟條件不好，卻非要纏著奶奶買一些價格昂貴的東西。

        奶奶也經常輸液，手上的血管扎得清污，但是沒有辦法，她沒告訴任何人，直到后來，與世長辭。

        后來家庭經濟起來了，我上了高一，那時候，我們鄉里沒有高中，只能搬往城里住。

        姐姐也將爺爺帶到了城里養老，讓他享受天倫之樂。

        城里的房子，也是租的，地處偏僻，我坐在門口，愣愣的看著城中心的燈火通明，紙醉金迷。

        “芝麻，外面冷，進來洗腳睡覺。”

        “好。”

        時間過得蠻快，從前被保護的枝枝，變成了現在與姐姐唐玖并肩同行的芝麻。

        是的，進入高中，就跟姐姐一起去做副職，一起撐起這個家。

        我將腳丫放進打好水的腳盆里，抬頭望著在為爺爺洗腳的背影上，遲疑道

        “姐，你都二十四了，想好找對象了嗎？”

        正在為老人洗腳的唐玖一頓，說道

        “現在還早，暫時沒想過。”

        “好吧……”

        “怎么了？這么突然關心起我的終身大事了”

        我垂著腦袋，說了句

        “沒怎么。”

        想到這里，心里泛起一絲絲酸楚。

        如果沒有我，姐姐的負擔就不會那么重，之前，我還那么對姐姐，真是醉了。

        “芝麻，你的學習一向很好，你這會兒還小，不要談戀愛。”

        姐姐還以為我談戀愛了，沒有說穿，只是提了一嘴。

        “姐，你放心，我跟你一樣，沒想過談戀愛。”

        “嗯。”

        洗完腳，將水倒了，兩人將爺爺扶到床上，掖好了被子。

        “姐，我想跟你一起睡。”

        “多大人了，還跟姐睡。”

        “我想姐了。”

        唐玖轉頭笑笑

        “不是天天見嗎？怎么突然想我了？”

        “就是想了……”

        “好好好，快休息吧，你明天要早起上課。”

        “嗯。”

        兩個人一起睡，很快，床就變得暖和了。

        “爺爺的病不能一次性治好，只能用藥物維持下去，我們要加緊了。”

        面對唐玖的話，我知道她在說緊張什么了。

        現在我的睡意不是很強，想起了這幾年來發生的事。

        我的學習能力很強，總是出現在年級前三，獎學金每年都會拿。

        但是這些錢并不能解決三個人的生活。

        爺爺幾年前查出有腦溢血，做手術沒把握，就用藥物維持。

        藥物昂貴，一次性的藥，都要好幾千，但是我們沒有放棄爺爺的治療。

        一直在籌錢，希望……不要帶走他們最后一位直系親屬。

        想到這里，我的眼皮，便開始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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