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街頭巷尾人流攢動，德帝沒坐馬車，他更喜歡，閑云野鶴似的在街上閑逛。
  看著小商販間的討價還價，聽著吆喝聲，聞著牛糞與泥土的混合氣味。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他第一次這么自在的走在街市上。
  都說無官一身輕，他這是無帝位一身輕啊。
  看見街口賣糖人的，圍了一群小孩子。
  “老三家五個，白家三個，朕也要一個，總共九個。得了，來十個，萬一那丫頭醒了，一看就沒有她，怕是會哭的。”承德帝自言自語著計算著。
  見陛下心情大好，陳公公心里也是歡喜的，“陛下您還有娘娘、九公主、白家三位將軍、三位夫人沒算呢？您就不怕娘娘跟您慪氣，九公主和小太孫哭鼻子？”
  皇帝心情好，“買，都買，也給你買一個，老狐貍，跟了朕這么久，你還沒吃過吧。”
  說話間，皇后的馬車到了明德帝身后，大街上不好喊“陛下”，“老爺，上馬車嗎？”
  “夫人先行，孤還有些東西要買。”承德帝對那聲“老爺”很受用，他太喜歡尋常百姓的日子了。
  以前過得那叫什么生活，沒日沒夜的批奏折，有個天災人禍還得怪他德行有失。
  朝臣一個個八百個心眼子，他還得一一拿捏，哪有尋常百姓的日子舒坦。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聽不順耳，就罵回去。
  承德帝看兩個賣菜的為了誰占了誰的地方吵架，看了半個鐘頭。
  “陛下該走了。皇后娘娘等急了。”陳公公看看天色，“天陰了，一會兒怕是要下雨。”
  聽到要下雨，皇帝才作罷，拿著各種有趣的小玩意兒，離了市集。
  從前出宮，也走過這條街市，卻不曾細細體會。如今他身上的擔子轉移了，整個人也有了精神。看什么都覺得有趣，聽什么都覺得有趣。
  都說愛笑的老頭運氣不會差，一拐彎就遇到了賣炒貨的大長公主。大長公主今天也沒帶隨從，買了炒貨要去大將軍府。
  “寶妹，咱們兄妹真有緣，這兒也能遇到，給你個糖人吃。”
  寶妹是大長公主的乳名，許久沒人這么叫過她，一時間，還有些不好意思。大長公主笑著接過，微微福了福身，“謝皇兄賞賜。”
  兄妹二人說說笑笑，來到大將軍府。承德帝走后門習慣了，拉著妹妹的走了后門。
  大長公主哪里走過后門，奈何天子相邀只能跟隨。
  此時將軍府已和沐王府打通，承德帝先來到白以檬住的院子，剛一進門就看見，宇文輝和白玉巖、白玉山，帶著平安喜樂，以及三個小不點在院子里玩土。白玉峰才五個月，壓根沒辦法融入哥哥姐姐中，坐在土堆胡亂玩著沙子。
  平安眼尖第一時間瞧見承德帝，她和喜樂是皇帝一手帶大的，見到承德帝笑著跑了過來，“皇祖父，您怎么才來，輝哥哥都來半天了。”
  喜樂也跟著跑上前，要祖父抱。承德帝喜歡的不得了，一手一個，別提多開心了。
  開心不過三秒，三個小不點，見祖父不抱他們，幾乎同時小嘴一撇哭了起來。
  白以檬生的這五個，有一共同點，就是磨人。偏心一點都不干。
  承德帝緊忙，放下大的去抱小的。大的也不高興了，撇著嘴低聲哭泣。
  一時間老皇帝腦袋都大了，只能將五個孩子攏到一起，環住，來了個超大的擁抱。
  “五個小猴子，皇兄日后可有的忙了。”大長公主笑得合不攏嘴，一人送了一個小金鎖，“我就知道，這丫頭能生養，一胎怎么夠？這往后咱們宇文家，怕是要熱鬧了。皇兄可都保重身體，不然怎么給翊王妃帶孩子？”
  承德帝笑得合不攏嘴，“朕要陪他們長大，教他們讀書、習武。”
  明德帝看向輝兒，“輝兒最近皇爺爺也沒考你功課，等會兒帶著弟弟妹妹咱們去后邊的宅子。”
  此時，承德帝的旨意已經傳達下來，沐王府也已經收拾妥當。翊王府的奴才們，早就跟來伺候。
  皇帝先去看了白以檬的臥房，門關著，郭神醫守在外邊。見到承德帝來起身施禮，“見過陛下。”
  “神醫不必多禮，朕想知道王妃的情況。”
  郭神醫將白以檬中毒的事兒，說與承德帝。
  “都是為了朕，她才如此。這孩子，也真是的。”
  “小七嘴硬心軟，她認可的人，不會輕易不管的。陛下能來，也是這孩子的福氣。想必沾了陛下的福澤，這孩子也能順利度過這一劫。”
  天子沒多言，讓人搬來椅子，擺上桌案，開始辦公。
  冬月的天氣，即便艷陽高照，也難免多了幾分清冷。
  廊下辦公，著實不是好選擇，郭神醫，勸道，“陛下還是去廂房吧，或者后院的宅子也行。那兒剛收拾出來，想必是暖和的。”
  “就兩本折子，批完就是沒事兒了。朕想多陪陪她。”原計明德帝是打算去后邊宅子歇腳的，可聽了郭神醫的話，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想到倔猴子，那天進宮紅著的眼睛。她沒說，可承德帝卻感受得到，猴子是擔心他有事兒。

  即便有氣，倔猴子，還是擔心他的飲食。
  兩本折子，也就是眨眼的功夫，承德帝卻在廊下，她的房門口坐了許久。
  白家三兄弟一回府，就發現變化，承德帝抱著白玉山坐在西廂房讀書。
  自己親孫子孫女睡了，就玩別人家的孩子，反正這兒孩子多，哪個都可愛得很。皇帝這一天開心得不得了，魚尾紋都笑得多了好幾條。
  “微臣叩見陛下。”白家三兄弟跪地叩首。
  “都起來吧，朕已經下旨，微服私訪不必拘泥禮數。見了面問個好就行，不必跪拜。”
  “謝陛下。”
  承德帝沒看三人，“后邊有糖人，你們吃吧。”
  三人面面相覷，這個賞賜有點奇葩。三個三十好幾的大老爺們，胡子拉碴，吃兔子糖人？總覺得有些別扭。
  ‘不吃，算不算抗旨？’三人面面相覷，覺得還是吃吧。面子沒有腦袋重要。
  見三人很愛吃，承德帝笑了，“還是你們白家孩子給面子，他們都不吃。既然這么愛吃，明天朕還給你們買。”
  明德帝買了百十來個糖人，本以為大家都會很喜歡，不成想也就皇后、九公主、輝兒，已以及幾個小的給面子。其余的人都不吃。最可氣的是龍谷主，不吃也就算了還說他添亂。
  好在，白家三兄弟給他面子，吃得還挺香，“這兒還有，你們慢點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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