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我在。”點點頭，莫知舊喉結(jié)上下動動，像是把所有的委屈都咽下了，鼻尖滲出密密的汗珠來，攥著楚夕年的手又緊了緊：“原本飛升之事我做了萬全的準備，可你躺在這里昏迷不醒我卻慌了，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竟然想過若是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我們就這樣成親也好，我就在這兒永遠永遠的陪著你，”一滴晶瑩的淚猝不及防就跑出來，喜極而泣道：“幸好，你醒了。”
手上傳來的力道終于讓楚夕年相信一切都是真的，歡喜過頭了，眼淚也跟著跑出來，使喚著一只手提著莫知舊的衣袖擦擦他鼻尖的汗珠，“你在，真好。”
“既是飛升成功，那你二人就盡早完婚吧。”
莫厲大帝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沉夕殿，拍拍莫知舊的肩膀，留下這么一句轉(zhuǎn)身離去了。
楚夕年還沒來得及看清莫厲大帝的面容，莫知舊搶先開口道：“十二月二十一日吧，夕年，那日是你在人間的生辰，我們就在那日完婚吧。”
人間的生辰，楚夕年連自己也記不清楚了，原來自己是在冬日里出生的，怪不得那一世都過的冷冰冰的，只受了人間的冷，沒怎么嘗到人世的暖。
不過一切都不重要了，現(xiàn)在的她只想點頭，不假思索地說：“好。”
轉(zhuǎn)頭看到床頭擺放著一只瓷碗，看一眼里面的湯藥心下明了，“父神母神來過了？”轉(zhuǎn)念自我否定道：“不能吧。”
飛升之時最忙的不是九五天宮，而是杏林天宮啊，估計現(xiàn)在杏林天宮已經(jīng)忙的喘不過氣來了，這么多飛升之后或輕傷或重傷的小仙娥小仙子，基本都要依賴杏林天宮的救治。
“你父神母神自是脫不開身，你姐姐也早回杏林天宮跟著幫忙了，這湯藥還是你弟弟入帝都山之前給你熬的，算算時辰這會兒小殿下也該飛升結(jié)束了。”
既是如此，楚夕年就先行回了杏林天宮，婚姻大事還要和父神母神細細準備，況且，晚了這么多天，父神母神肯定很擔(dān)心。
原本莫知舊堅持要送楚夕年回來的，可楚夕年經(jīng)了這一遭，終歸是把眼前之人看得更加明了。
心疼莫知舊這么多日的操勞，又見莫知舊的臉色真的蒼白得嚇人，楚夕年伸手抱了抱莫知舊，抱得很緊，怕這一切都是假的。半晌，她才安撫道：“讓我自己回去吧，飛升殿還有很多事離不開你呢。”
不料這一抱卻讓莫知舊差點兒石化，明明都是一起同床共枕過的人了，竟然被一個擁抱弄得面紅耳赤不知所措。
莫知舊紅著一片臉，默默把沉夕劍拿到楚夕年手中，細致耐心地幫她理了理劍穗給她帶好，聲音輕輕柔柔的帶著寵溺囑咐道：“好。”
剛進懸壺殿，就見天宮內(nèi)一臉熟的小仙子慌慌張張往里面跑，“報，報，報……”楚夕年不明就里也跟著往前跑。
“小……小……小殿下失蹤了。”
天打雷劈的當頭一棒。
“什么？”母神幾乎是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就暈了過去。
“帝都山山腳下還發(fā)現(xiàn)了小殿下的發(fā)簪，”小仙子哆哆嗦嗦把發(fā)簪交到楚夕辰手中，瑩白潤滑，描了菊花的金，還是周憬然送他的那支，“小殿下應(yīng)該是……應(yīng)該是被其他天宮中人劫持起來了。”
小殿下失蹤，杏林天宮人心惶惶。
不查不知道，一經(jīng)排查，就發(fā)現(xiàn)杏林天宮有四名門人前幾日已早于小殿下失蹤。
上下聯(lián)想，小殿下這次失蹤應(yīng)該是被別有用心之人早有預(yù)謀地劫持，恐怕來者不善。
楚夕年放心不下楚夕歲，安撫好父神母神，動身和姐姐一同外出尋找，剛至帝都山山腳姐妹二人就遇到了周憬然。
周憬然衣襟朔朔立在風(fēng)口處，脊背挺拔，綠色衣擺上銀線織就的白鴿活靈活現(xiàn)，他負手而站，姿態(tài)遺世而獨立。
楚夕辰幾個箭步趕上去，焦急難耐對著眼前之人道：“周憬然，你也在這里？”
聞聲，周憬然轉(zhuǎn)身，數(shù)九寒天的眼睛，能揉得進霜雪，也盛不下半分暖陽，他語氣中冷靜之意盡顯：“我一路尋找楚夕歲到這里，你們也覺察到了嗎？楚夕歲的氣息？”
楚夕辰點點頭，卻是怎么也冷靜不起來，“隱約有淡菊香氣，楚夕歲應(yīng)當在附近才是。”
“楚夕辰你且放心，楚夕歲現(xiàn)在還是安全的，我們現(xiàn)在還不可打草驚蛇，偷偷找到楚夕歲被圍困的地方，好好策劃一番想辦法把人營救出來才是上策。”不知出于安撫還是什么，周憬然說這話時很是胸有成竹，像給人吃了定心丸。
聽聞此，楚夕辰努力平復(fù)焦躁難安的情緒，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不知周憬然大殿下可有良策？”語速慢而低沉，卻夾雜了細細碎碎的擔(dān)憂和害怕在其中，看的仔細了，連淡眉都是扭在一起的。
“楚夕辰對千年前的大戰(zhàn)可有耳聞？如今九五天宮和杏林天宮正在聯(lián)姻之際，杏林天宮的尊位勢力水漲船高。想來敢在這個時候動杏林天宮小殿下的，不是被逼無奈就是走投無路。我猜測著多半是偷練禁法遭到反噬，急需杏林天宮之純凈精血凈化之人，才敢這般鋌而走險在太歲頭上動土。”
周憬然一慣沉穩(wěn)謹慎，說話習(xí)慣滴水不漏，聽他這樣言語，楚夕辰的心糾的越發(fā)緊了，“也曾聽過禁法霸道，若遭反噬必定體會抽筋剝骨之痛，癲狂起來六親不認，自己都能把自己糟蹋的血肉模糊，不知是否？”
楚夕年不通藥理，自然也不研究禁書禁法，聽到大姐形容的禁術(shù)這樣厲害，她也為弟弟揪心起來，忍不住道：“傷天害理也就罷了，有人竟連自己的性命也棄之不顧了來偷練這禁法，真是讓人深覺匪夷所思了。”
回想起前生種種，楚夕年總算理解了生命的可貴，想來若是世間還有心中牽掛之人，任是那至高無上的尊位有多誘人也舍不得以性命為代價去偷煉禁法的吧。
可怕就可怕在這里，如果一個人的心中沒有愛，也就沒有了恐懼敬畏，而一個沒有恐懼敬畏的人，是什么事都敢做得出來的。
“禁法也分三類，一種是只傷害自己的，一種是只傷害別人的，一種是害人又害己的。”
周憬然發(fā)絲浮動，恰擋住了他那雙洞察萬事萬物的眼睛，只余下他堅毅挺拔如料峭高峰般的鼻梁。
可周憬然向來喜怒哀樂都不行于色，那雙眼睛更是他的靈魂，此刻東風(fēng)助力遮擋，這番心思如同沉入東海的針尖兒，恐怕連他自己都無法窺探了。
“哦？”楚夕辰不解，略嫌困惑地詢問。
“當初天玄天宮因著這禁法受了那般慘烈的絞殺，可如今看來，禁法依舊屢禁不止，就是因著它的厲害。三層禁法，傷人，傷己又或是傷人又傷己，總歸有著一種被人需要，就有仙子煉化，這是必然的。”
楚夕辰道：“傷己何解？”
周憬然不動聲色看一眼楚夕年，殘風(fēng)卷著落葉飄蕩到楚夕年眼前，他轉(zhuǎn)而面向楚夕辰道：“簡單，煉化自己的元嬰，拱手送于他人做護身符，這是傷己。”
“人人都道這世間底色涼薄，人生來本就是涼薄本性，再如何修煉又有何用？終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傷害別人已是難得良人，心甘情愿為他人奉上自己元嬰的，千萬年來寥寥無幾，所以這禁法是不用禁也沒有人去用的。倒是也無需禁，雖是有替他人逆天改命的嫌疑，本也不傷天害理，只是一個人的心甘情愿罷了。”
楚夕辰又道：“傷人何解？”
“世人皆道九五天宮的祖訓(xùn)是強者為尊，那只是九五天宮實力強大肯把祖訓(xùn)宣揚出去罷了。”
周憬然手中折扇猛地一開，凌厲之氣撲面而來卻被他緩緩旋了出去，修長手指緊握扇骨，“天宮林立，仙階分明，天宮之人站在食物鏈的最頂端，這天宮的世道自然也是頂端的殘酷。”
嘴角笑渦漸深，眼神并不兇狠，甚至算得上平和，可就是讓人感覺周憬然周遭漸冷，恨不能凍住一兩只繡在他綠色衣襟上的白鴿，“這世道從來不曾有過什么寬松和睦，歲月靜好。之所以這么說，只是人們?yōu)橹跞鈴娛硠僬邽橥跖弦粚犹搨蔚耐庖铝T了。人分三六九等，仙又何嘗不是？其中不乏有些小仙走正道既做不了王稱不了霸，只得走些歪門邪道了。禁法之所以被禁，因著它的邪性，更因著它的狠辣。所以就有各種層出不窮的小天宮妄想著偷練禁法擠進大天宮之列，位于至尊之位。”
指節(jié)微微泛白隱藏在長袖之中，周憬然負手而立，那修長的指節(jié)握得緊了泛著蒼白，說話間卻是越發(fā)柔聲細語，“禁法之中，這一項練的仙子是最多的，那些紅了眼黑了心的，野心勃勃又鉆歪門邪道的，一不小心就掉進了禁法的坑里再也爬不出來。故而禁法屢屢被禁，又屢禁不止。”
楚夕辰?jīng)]瞧出有哪里不對勁，繼而道：“傷人傷己何解？”
“當年的天玄天宮，就是栽到這上面了。”
終于說到了重點，周憬然明媚又哀傷，蒼白盡染又躍然生動的一張臉有意無意地別過去，聲音里也再辨不出來任何一絲情緒，“禁法之中最最恐怖的一種秘術(shù)——寄魂術(shù)。”
“寄魂術(shù)的猛烈和狠辣只有至尊之上仙可以駕馭。練造此術(shù)不光過程極其痛苦，以后的日日夜夜也要靠著噬血珠來維護，且一旦失控就要時時依靠至純至善之靈氣精血凈化。饒是如此，它在禁法上還是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
“它的誘人之處在于施用寄魂術(shù)的上仙無堅不摧，它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除非這個人親自對自己下手，否則任誰也無法傷他分毫。可若是這個人對自己下手了，結(jié)局也只有同歸于盡了，因著倆人從寄魂術(shù)開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是生死相托的命運。”
風(fēng)險極大，可一旦成功，就是天下無敵的天界至尊。
而歷史上為眾人所知的，天底下唯一練寄魂術(shù)成功的，正是上一屆大帝宿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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