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姐姐
成年男人的力量,即使是同為成年女性都難以抗衡,更何況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
她一個踉蹌被拽倒在地,緊接著便是鋪天蓋地的拳頭,落在肩上,落在臂膀,落在后背。
“大姐。”
“小花。”
趙茹茹和李草驚呆了,爭先恐后地撲了過去,卻被周壯壯用肥碩的身軀攔住。
她們干著急,但沒有辦法。
眼看著李花因為疼痛蜷縮起了身體,并下意識地抱住腦袋,一道男聲天籟似的響起,“老師,校長,這里有人施暴。”
緊接著,便是綿密的腳步聲。
周虎嚇了一跳。
他本來是想將李花騙到偏僻地方再教訓的,只是眼見小姑娘不上當,才按耐不住沖了出來。
大庭廣眾之下動手,肯定會被人阻止,但他沒想到會那么快。
周虎戀戀不舍地收回拳頭,不敢回頭,拉著周燕燕與周壯壯匆匆離去。
這場施暴來得快,去的也快。
李花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迎著刺眼的光芒,看到了男生白皙的臉,和擔憂的眼。
“你,沒事吧。”
哪有什么校長和老師,就算他們反應再快,也不可能半分鐘就跑過來。
李花看著溫憶的臉,好大會子才說了聲,“謝謝了。”
謝謝他,那么多路人都只是驚訝,只有他毫不猶豫地伸手幫忙。
謝謝他,讓她在一瞬間,以為見到了下凡的神。
“大姐。”
“小花。”
驟然撲過來的力度讓李花從感性中抽離,她坐起身,先是活動一下筋骨,確定只是皮肉之傷,趕緊從地上站起來。
順帶還要安慰兩個哭包,“我沒事,怎么都哭成這樣,不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呢,媽媽拿掃帚打會疼,舅舅拿拳頭打也會疼。
但最疼的還是心吧,因為每次動手的,都是她們最親的人。
李草咧著嘴,眼淚簌簌下落。
什么時候能夠不挨打呢,非要等長大才可以嗎,得多少年才能長大啊。
“小花,那不是你舅舅嗎,他為什么要打你。”
趙茹茹驚魂未定,抓著李花的手,眼里都是淚,“我舅舅就從來不打我,每次見我還要給我買吃的,小花,你那真是舅舅嗎?”
李花苦笑。
是,也不是。
她斟酌片刻,輕聲道,“以前是,但以后不是了。”
周家人,徹底寒了她的心。
跟溫憶到過謝以后,頂著周圍異樣的目光,李花帶著趙茹茹和李草回了家。
趙茹茹這才知道這兩姐妹搬離了家,她又是心疼又是敬佩,里里外外參觀了一圈小兩居后,驚嘆不已,“小花,你真是太有勇氣了,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沒有這個膽子。”
“叔叔阿姨都疼你,你又不需要出來租房子。”李花笑著調侃。
但當想起身患病癥的趙母,大家又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良久,李花拍拍趙茹茹的手,“別擔心,會好起來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外人看起來再幸福的家庭,都有難以啟齒的苦楚。
周虎打了李花,雖然一時暢快,但也明白借錢的路子是被堵死了。
“燕燕啊。”回到家,周虎抓著頭發,語氣無奈,“咱們家真沒錢了,全家人不吃不喝,也只能攢出來一個人的學費。”
周燕燕先是驚訝,再是警惕,最后委屈地哭出了聲。
“為什么是我,我可以上四中的呀,我成績比弟弟好,要輟也應該是他輟學。”周燕燕崩潰地大喊,“就因為我是閨女,我就得去打工?憑什么,憑什么呀。”
周虎嘆了口氣。
世間哪有那么多憑什么,當初他跟姐姐周翠只有一個人能上小學,周翠鬧騰好久,還是無奈地選擇了輟學,打工,以及掙他的學費。
“燕燕,誰家當姐姐的不是這樣呢。”
周虎留下語重心長的話語,轉身離去。
留周燕燕捂著臉,失聲痛哭,“早知道這樣,我寧肯晚生兩分鐘,誰愿意當姐姐,誰想當姐姐!”
可無論她怎么鬧騰,這個暑假,周燕燕還是被送去了食品廠,開啟日復一日的流水線生活。
與她相反的是弟弟周壯壯,正美滋滋地準備自己開學前的裝備。
書包文具盒書本,有姐姐的工資,都可以買新的了呢。
真好。
周家兩個孩子的上學問題算是解決了,因為沒幫上忙,周翠心底無比內疚。
尤其是回娘家,周燕燕從一開始的熱情叫大姑,到現在只肯翻個白眼,每次都讓她的內疚疊加一層。
時間久了,內心情緒積壓,除了往李家父女頭上發發,也就只能傾瀉在李花身上。
尤其是在聽到李花在學校門口擺了個小攤子,叫賣書包,而且賣的還不錯時,這種情緒積壓到了頂點。
“都怪這個賤丫頭不肯幫忙,她但凡伸伸手,燕燕也不至于輟學。”
周翠又惱又恨,把李葉李寶撇在家里,一個人氣勢洶洶地趕到了學校門口。
七月初到八月底本就是賣文具用品的高峰期,李花縱使挨了全身青紫的打,也不敢耽擱,僅僅休息一天就跑去布店,扯了五米的帆布做書包。
趙茹茹又驚又喜,摸著小蜜蜂感慨,“小花,我還真以為你要帶我撿破爛呢,沒想到是踩縫紉機。”
雖然這活有點技術難度,但對心靈手巧的姑娘們來說并非不可逾越,趙茹茹僅僅是踩了一下午就逐漸上手,開始做簡單的帆布包,熟練后再嘗試略微復雜的水桶包。
布店老板沒想到李花還拉來了幫手,雖然生澀,但也足夠讓他笑地合不攏嘴,忙不迭去親戚家又借了一臺小蜜蜂。
就這樣,李花和趙茹茹踩縫紉機,做出成品后扔給李草繪畫。
三個姑娘齊心合力,一天就能做十幾二十個包。
積攢了一個星期后,李花提出跟布店老板娘分開售賣,兩個人在不同的學校門口擺攤。
布店老板也怕積貨,爽快同意了。
布店老板娘在小學門口售賣,李花就去了一中門口,考得上好學校的人家就算再窮,在文具這方面也不會苦孩子的。
尤其是八月,開學迫在眉睫,是文具用品最暢銷的月份。
李花的小攤剛一擺下,就有人過來問價格。
“這包挺好看的,多少錢一個?”
年輕溫婉的婦女拿著一個拉鏈包,看向趙茹茹。
趙茹茹哪經歷過這架勢,登時愣住了,吶吶地說不出來話。
還是李草機靈,伸著頭回答,“十塊。”
十塊錢,普通工人一個月也就賺這么多。
年輕婦女驚呆了,抓著拉鏈包上下查看,越看越覺得……還挺好看的。
就是價格貴了點。
“能便宜嗎?”她拿出了縱橫菜場的氣勢,“五塊行嗎?”
好家伙,張口砍一半,不愧是六零后。
李草呆滯片刻,才吶吶道,“這可不行,這都攔腰砍了。”
“我們這都是自己辛辛苦苦做的,獨一無二的款呢。”
“就是就是。”趙茹茹回過神,跟著點頭。
年輕婦女笑了,“自己做的呀,那就是沒有進價了,區區帆布能值幾個錢呀,五塊我都給高了,我看呀,最多值三塊。”
所謂終極砍價殺手,不過如此。
李草絕倒,默默退讓,斗不過斗不過,還是得大姐來。
相比較趙茹茹的呆萌,李草的稚嫩,李花就淡定多了。
誰讓她以前也是這種終極砍價殺手中的一員呢,最習慣常用的就是挑毛病,問進價,最后再表達一下會帶親朋好友成為回頭客,從而順利以抄底價買走貨物。
確切的說,不止她,六零七零的那批阿姨們,都是這么厲害。
李花笑了笑,閑庭信步走到年輕婦女跟前,摸著拉鏈包上李草精心繪制的丙烯圖畫,張口就是,“帆布是不貴,可拉鏈包費時費力,做這一個包就得一整天,再加上這畫得找專人描繪,姐姐你可不知道,咱們這一幅畫就得五塊錢呢,真要是三塊給你,我不得賠死。”
一幅畫值五塊的李草:……
親眼看著李花一下午做四個拉鏈包的趙茹茹:……
果然商人就是要奸!
李花此話一出,年輕婦女就有些怔愣,摸著略有些抽象的畫,拿捏不清楚是否真的如此值錢。
偏這時,李花又補了句,“這畫五塊錢,材料算兩塊,工就不要了,姐姐給我七塊錢吧。”
末了,又隨手取了個帆布包,“我看姐姐誠心想要,再送你個帆布包,以后需要包就來我們家,再給你優惠。”
話都讓她說完了。
年輕婦女看著便宜了三塊錢的拉鏈包,再看一眼同樣帶畫的帆布包,在心底算了筆賬:七塊錢兩個包,每個畫五塊,兩個包光畫就是十塊了,即使不值五塊,那也比剛才劃算多了。
“買了。”女人掏出七塊錢,拍在了桌子上。
李花喜笑顏開,忙不迭取出大紅塑料袋,把兩個包裝起來。
送走她們的第一個客人,三個女孩對視一眼,全都忍不住嘴角上揚。
接下來半下午,她們一共賣出去四個拉鏈包,三個水桶包,五個帆布包,外加贈送兩個帆布包。
實際入賬四十五元,分給布店老板以后剩下二十二塊五毛錢,看起來不算很多,但這只是一下午的營業額。
趙茹茹動蕩了一個星期的心忽然就定了下來,她好像找到了前進的方向,也尋到了給爸媽減輕負擔的方法。
她會好好踩縫紉機,好好做書包,攢自己的生活費,攢媽媽的醫藥費。
誰都可能遇到苦,但苦終會結束!
日頭漸西,三個人開始收攤。
李草嘀咕了一句,“有好幾個賣書包的問咱有沒有紙筆,要是咱也賣紙筆就好了。”
李花眼前一亮,這倒是個法子。
“明日里我去批發部進些紙筆,一起賣算了。”她輕聲道。
趙茹茹點頭應了一聲,李草卻沒搭話,只愣愣地望著前方。
李花好奇地順著她視線,一眼便看見怒氣騰騰的周翠。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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