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  氣候正好。

        下午時分，陸時寒從御書房回來后徑直到了坤寧宮。

        陸時寒道：“皇后呢？”

        外間空空蕩蕩的,  不見沈扶雪的蹤影。

        云枝迎上前回稟道：“娘娘去慈寧宮看望太皇太后了，不過公主在內間，公主剛醒不久，正在內間玩耍呢。”

        原本沈扶雪是想帶著歲歲一起去看望太皇太后的，不過歲歲午歇一直沒起，睡的很香，沈扶雪就沒舍得叫醒她,  便讓云枝留下看著歲歲。

        陸時寒頷首表示知道。

        他邁步進了內間。

        撩開水晶珠簾，陸時寒就看到了小榻前一道小小的身影。

        小女娃穿著茜色的輕紗衣裙,  梳著可愛的包包頭,  包包頭上則是一串珠花，單看背影便覺得可愛的不得了,  不是歲歲是誰。

        一看到歲歲這可愛的小背影，陸時寒的臉上就浮起了笑意。

        當初沈扶雪還在孕中的時候，他對女兒便很期待,  可直到歲歲出生后，陸時寒才知道女兒于他的意義。

        對于這個年方三歲的女兒,  陸時寒愛的不行。

        陸時寒上前。

        歲歲正坐在小榻上玩兒娃娃，聽到腳步聲后連忙回過頭,  然后就看到了陸時寒。

        玉雪可愛的歲歲登時笑彎了眼睛：“父皇！”

        歲歲剛要跑過去抱陸時寒,  就想起了之前學過的禮儀。

        她現在都長大了，得學著行禮了,  不能像以前似的了。

        而后,  歲歲規整了身子,  伸平肉乎乎的兩條手臂,  似模似樣地給陸時寒請安：“歲歲見過父皇。”

        歲歲才三歲，身子晃晃悠悠的，都有些站不穩，聲音奶聲奶氣的，卻裝成個小大人一般，愈發的可愛。

        陸時寒的眼睛里都是笑意，他把歲歲抱起來：“好了，不必行禮。”

        小家伙才三歲，還不用那些所謂的禮儀。

        對外，他們是皇室，但內里，他們依舊和普通人一般，是個極尋常的家庭。

        歲歲抱著陸時寒的脖子，當即就給了陸時寒一個香吻：“歲歲都想父皇了。”

        陸時寒默默想道，小家伙的嘴可真甜。

        雖然知道這是小家伙的口頭禪，對沈扶雪和昀兒的時候都這么說，但他還是受用的很。

        陸時寒抱著歲歲坐到美人榻上，歲歲則倚在陸時寒懷里碎碎念：“父皇累不累，要不要歲歲給你捏一捏肩膀？”

        不必提，這些話都是歲歲從沈扶雪那兒學到的。

        歲歲經常看到沈扶雪這樣問陸時寒，現下沈扶雪不再在，便學著沈扶雪那樣問了出來。

        小家伙似模似樣的，陸時寒的心都要化了。

        陸時寒道：“父皇不累，你方才玩兒什么呢？”

        歲歲的大眼睛圓溜溜的：“母后不在，哥哥也去上學堂了，歲歲一個人沒意思，就自己玩娃娃啦！”

        歲歲到底年紀還小，說起娃娃的時候她的玩心又上來了，她又想繼續玩兒娃娃了。

        歲歲從陸時寒懷里掙扎著下來：“父皇你陪歲歲一起玩兒娃娃，可不可以？”

        可愛至極的小糯米團子這么說，陸時寒哪里能抵得住，他自是無有不應：“好。”

        在說完“好”字之后，陸時寒沒忍住親了親歲歲肉乎乎的小臉蛋。

        歲歲被陸時寒親的咯咯笑，過了好一會兒才止住笑聲，她重新坐到小榻前的小凳上，這是專門給她的準備的凳子，高度正正好。

        榻上都是娃娃，有兔子樣式的，有小老虎樣式的，不一而足，歲歲之前把娃娃們擺的整整齊齊的，還分成了兩列。

        此刻，歲歲給了陸時寒一個小老虎的布偶：“父皇，這是你哦。”

        歲歲說著選了一個她喜歡的小兔子玩偶：“這是我。”

        歲歲奶聲奶氣地給陸時寒介紹：“小老虎生病了，需要看大夫。”

        歲歲說著指揮著小兔子去了小老虎旁邊，裝成大夫的模樣：“你哪里不舒服呀，伸出手來，我給你診脈。”

        陸時寒配合地把小老虎的手伸出來，歲歲則很有模樣地給小老虎診脈。

        陸時寒失笑。

        歲歲打小性子就軟，說話也軟綿綿的，平素最大的愛好就是玩兒娃娃，而且最喜歡裝作大夫給娃娃們看病。

        末了，歲歲道：“不打緊，就是有些著涼，喝些苦藥就好了。”

        說起苦藥的時候，歲歲挺翹的小鼻子皺成了一團，可以想到，必定是歲歲想起了曾經生病時喝苦藥的經歷。

        歲歲自娛自樂，玩的十分開心，圓溜溜的眼睛彎的像是月牙兒。

        陸時寒一時間有些恍惚。

        他想起小娘子似是就很喜歡玩偶，而且之前小娘子有個最喜歡的兔子玩偶，每每入睡時都要抱著那個兔子玩偶。

        他忍不住想，小娘子幼時是不是就是這樣呢？乖乖地自己坐在那里玩娃娃？

        透過歲歲，陸時寒似乎看到了沈扶雪幼時的模樣。

        陸時寒回過神，繼續陪歲歲玩娃娃。

        沈扶雪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沈扶雪站在珠簾下，她想，若是把這一幕說出去的話，只怕那些大臣都不會相信，他們冷清的皇帝也有這樣柔軟的一面。

        沈扶雪掀開珠簾。

        依舊是歲歲先回過頭，她一看到沈扶雪就樂的眉眼彎彎。

        歲歲邁著小碎步跑了過去，然后抱住了沈扶雪的腿：“母后回來了，歲歲要母后抱抱！”

        小家伙急的不行，似乎是很想沈扶雪。

        沈扶雪愛憐地把歲歲抱起來：“怎么了，歲歲？”

        歲歲一歪小腦袋，就靠到了沈扶雪的脖頸處，她奶聲奶氣地道：“歲歲當然是想娘親了。”

        歲歲接著又道：“娘親，你都不知道，今天歲歲醒來的時候沒看到你都沒有哭，還自己乖乖地玩兒娃娃呢。”

        沈扶雪道：“咱們歲歲可真勇敢！”

        被娘親這樣夸，軟綿綿的歲歲登時笑彎了眼睛，還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歲歲只有一點點勇敢，還是哥哥更勇敢。”

        歲歲說完在心里想，哥哥都敢自己一個人睡呢，她可不敢。

        歲歲一見了沈扶雪就不想撒手，完全把陸時寒忘到了腦后。

        陸時寒：“……”

        罷了，這兩個孩子都更粘沈扶雪，他也習慣了。

        歲歲如今已經三歲了，沈扶雪自是抱不太久，她抱著歲歲坐到床榻上，倚著床柱，總算是輕快了一些。

        母女兩個說個不停，自然，主要是歲歲同沈扶雪撒嬌。

        就譬如，歲歲說起方才她都玩了什么，還裝作兔子大夫給小老虎看病了。

        雖然都是些小孩子的孩子話，但沈扶雪還是耐心地聽著，還時不時地回應兩聲，幫歲歲把碎發掖到耳后。

        陸時寒則坐在一旁看著母女倆。

        沈扶雪今天沒有化妝，只穿了一身素白的家常衣裙，發髻松松地挽著，懷里則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婉約純凈，像是初綻的荷花。

        在這個夏日的午后，像是一場美好的夢境。

        歲歲又在沈扶雪身上膩歪了許久，像是扭股糖一般，過了好半晌才從沈扶雪懷里下來。

        歲歲問起了昀兒：“母后，哥哥怎么還沒回來啊？”

        她想和哥哥一起玩兒了。

        沈扶雪看了看天色：“哥哥就快回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過了約莫一盞茶功夫，昀兒就回來了。

        歲歲立馬過去找哥哥，她抱著哥哥，嘴里不停道：“哥哥，哥哥，你總算回來了，歲歲都想你了。”

        昀兒沒說話，只是徑直把歲歲抱起來。

        這小家伙說是想他，其實是想他陪她玩兒了吧。

        抱過歲歲，昀兒過來向陸時寒和沈扶雪見禮。

        現如今，昀兒已經是要九歲的大孩子了，身量也有了些抽條，相貌氣質也越發像陸時寒了。

        沈扶雪感慨，也是奇怪了，昀兒明明小時候很像她的，怎么越長大越像陸時寒？

        而且昀兒也越來越有太子的模樣了，神色也很是冷清，有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質，簡直活脫脫一個小版陸時寒。

        沈扶雪想逗逗兒子來著，可想著兒子眼下越來越大了，不能再似小時候一般逗了，她便囑咐了昀兒幾句。

        沈扶雪道：“歲歲，快下來，哥哥得去寫課業了。”

        昀兒長大了，夫子們教授的難度自然也上升了不少，可不能叫歲歲打攪了昀兒。

        歲歲明顯是不想下來，最后還是昀兒道：“無妨。”

        沈扶雪知道，昀兒和歲歲兄妹兩個關系極好，昀兒都這么說了，她自是同意。

        昀兒抱著歲歲去了偏殿。

        對待歲歲這個妹妹，昀兒是很喜歡很喜歡的，他還記得，當時就是他主動說要妹妹的，他對這個妹妹期待了很久很久。

        結果生出來的妹妹當真和他想象的一樣乖巧可愛，雖然有時候有些調皮，但他也很喜歡。

        昀兒把歲歲抱到書案旁的小凳子上，就在他旁邊。

        而后給了歲歲一張紙，還有一支毛筆：“歲歲，你自己畫著玩兒吧。”

        他則是認真完成起了課業。

        歲歲捧著肉乎乎的小臉蛋，看著哥哥認真的模樣，忍不住道：“哥哥好厲害！”

        她雖然不大懂，但就是覺得哥哥好厲害。

        昀兒被歲歲這崇拜的小模樣給逗笑了，他道：“歲歲也很厲害。”

        歲歲也笑了，她乖乖地坐在昀兒旁邊，自顧自地亂畫起來。

        她年紀小，還不到上學堂的時候，不過她會寫歲歲二字。

        歲歲一邊寫，一邊想這是哥哥教給她的，說是她的名字，她當然要會寫自己的名字。

        等昀兒完成課業的時候，歲歲也寫了一整張的“歲歲”。

        歲歲獻寶似的給昀兒看：“哥哥，我寫的好不好看？”

        一臉等著表揚的模樣。

        昀兒：“……”

        歲歲寫的倒是對，就是歪七扭八的，而且有的字很大，有的字很小，看了簡直有些傷眼睛。

        末了，昀兒還是違背了自己的內心，夸起歲歲：“嗯，很好。”

        歲歲果然很開心，等回到正殿后，還把這張紙給陸時寒和沈扶雪顯擺。

        小糯米團子眨著圓溜溜的眼睛：“父皇、母后，歲歲是不是很厲害？”

        夫妻兩個無奈地笑道：“厲害極了。”

        一家四口又說笑了一會兒，然后一起用了膳。

        今天的膳食格外的豐富，有好幾道甜點。

        對了，歲歲于飲食一道上倒沒隨沈扶雪，反而和陸時寒一般不怎么喜歡甜食。

        于是乎，這些甜食就是給母子倆準備的。

        沈扶雪給昀兒舀了一大勺酥酪：“吃吧。”

        昀兒艱難地想，他都是大孩子了，都是太子了，怎么還能和小時候一般喜歡甜食呢，他得有太子的樣子。

        昀兒清冷俊秀的小臉糾結的很。

        沈扶雪看破不說破，陸時寒則是照顧年幼的歲歲用膳，時不時地幫歲歲擦一下嘴角。

        歲歲一向最喜歡昀兒，當然知道昀兒喜歡甜食。

        歲歲聰明的很，她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然后用小勺也給昀兒舀了一勺酥酪：“哥哥吃。”

        昀兒這次是當真忍不住了。

        這些是母后和妹妹給他的，他怎么能推辭。

        昀兒決定了，以后只要在外人面前控制一下就好了。

        他矜持地嘗了一口。

        嗯，甜食真好吃。

        陸時寒和沈扶雪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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