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義喜指著身旁的椅子，對蘇錦道：

“大嫂，既然來了，就坐下跟我一起賞月吧，今天的月亮還挺亮......”

蘇錦知道關(guān)義喜坐在此處并不是為了賞月，但她卻并不說破，而是順著她的話說：

“好哇，我好像很久沒有認(rèn)真賞過月了，今天咱姑嫂二人就賞個夠......”

一旁的丫頭很有眼力見，很快便搬來一張小桌子放在院子里，然后又端來一些時令瓜果和瓜子花生等零嘴。

蘇錦一邊吃著水果，一邊跟關(guān)義喜說著笑話，不知不覺間，關(guān)義喜的心情便好了許多。

而此時的周孟南，也在自己的住處看著外面的月亮發(fā)呆。

今天下午，他特意去了一趟周氏成衣店。

錢忠見他進(jìn)店了，二話不說，就示意他跟著上二樓。

到了二樓他曾經(jīng)的那間辦公室，錢忠將一沓賬冊擺在周孟南面前，周孟南以為錢忠讓他檢查周氏成衣店的經(jīng)營情況，便道：

“錢掌柜，你叫我來就是讓我查店里的賬，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錢忠卻并不說話，而是做手勢示意他打開看看。

周孟南無奈，只得隨意坐在椅子上，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他本是抱著可看可不看的態(tài)度才瞄了一眼，可是，就是這一眼，卻讓他睜圓了雙眼。

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手里快速翻動著，直到看到最后一頁的那個數(shù)字，他望向錢忠，有些不可置信：

“錢掌柜，您這是從哪里弄來的？這些數(shù)字屬實嗎？”

錢忠道：

“不瞞你說，我也是偶然發(fā)現(xiàn)不對勁，這才動手查了查，這些數(shù)字自然屬實�！�

“您的意思是說，這些年以來，老師表面上是在替黨國做事，其實暗地里卻在為自己斂財？”

剛剛周孟南看到的那一組數(shù)字太令人驚訝了，那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錢忠點點頭，道：

“孟南，你還是太單純，不管是在軍統(tǒng)，還是在中統(tǒng)，像易清成這樣的人大有人在。

他們表面上是在替黨國工作，可是，最后錢財都落進(jìn)了個人的腰包。

你剛才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我相信，易清成此前在其它地方工作，所賺取的利潤一定也都進(jìn)了他自己的腰包......”

“我真沒想到，老師一貫可是非常清正廉潔，他怎么會，又怎么敢？”

周孟南還有些不敢相信。

錢忠湊近周孟南：

“孟南，你剛才說的沒錯，如果只有易清成一個人如此做，他自然是不敢，他這些錢，自然也不是進(jìn)了他一個人的腰包，比如上頭的那位戴局長......”

“錢掌柜，您是說，戴局長也有小金庫？”

錢忠點點頭，“這個在軍統(tǒng)應(yīng)該不是秘密，我不知道你為何一直不知道。

我想，從前你一直專注于做自己的殺手工作，不太關(guān)注其它，這可能也是易清成這么多年如此器重你的原因。

因為你夠單純，不會給他惹麻煩，又會把他交代的事情做得很完美，讓他在上司面前受到更多的表揚(yáng)......”

“錢掌柜，您是說，這些年他一直在利用我？”周孟南有些不敢相信。

錢忠看著周孟南：

“或許你認(rèn)為這是他對你的信任？看你個人理解了。”

周孟南丟下手中的賬冊，不敢再看下去了。

他感覺自己的信念在頃刻之間土崩瓦解了，他替自己這么多年的奉獻(xiàn)不值。

想到前一陣，他只不過在工作中跟關(guān)義喜產(chǎn)生了感情，易清成便悄悄將她綁走，丟在一艘貨船底艙，然后還讓人打電話給他，聲稱是他過去的仇家來尋仇。

可他們自己呢？

利用職務(wù)之便大肆給自己斂財，易清成個人戶頭上的錢財竟然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這怎能讓他不驚疑？

錢忠見自己的目的達(dá)到，也不再多說，只是在一旁長嘆一聲，道：

“孟南，其實，我對軍統(tǒng)內(nèi)部的這種腐敗現(xiàn)象深惡痛絕，可是，我們?nèi)宋⒀暂p，又不能改變這種狀況，唉......”

周孟南聽了錢忠的話，抬頭看向他：

“錢掌柜，為何不能改變？想當(dāng)初，我們是信奉孫先生的三民主義才毅然決然加入了國民黨，發(fā)誓此生為黨國奉獻(xiàn)自己的青春和熱血。

可是事實上呢，這些黨國的實權(quán)者，卻在拼命往自己的腰包里撈，有這些黨國的蛀蟲在，黨國還有希望嗎？”

“孟南，你剛才說能改變，意思是？”

錢忠雖然有些明白周孟南指的是什么，可他還是想聽周孟南親口說出來。

周孟南低聲在錢忠耳邊道：

“錢掌柜，你能找出這些證據(jù)，我想，你對黨國也早就不抱有任何希望了，我不相信你沒有想過另外一條路......”

錢忠看著周孟南，“孟南，你果真想好了？要走另外一條路？”

“錢掌柜，你愿意與我同行嗎？”

周孟南看著錢忠，眼睛一眨不眨。

“或者，你早就跟我們不是一路人了？”

周孟南此前其實對錢忠的身份有所懷疑，今天在看到他找出的這些有關(guān)易清成個人金庫的資料后，就更加確定了。

錢忠此時也不藏著掖著了，他并沒有正面回答周孟南的話，而是告訴他：

“孟南，人這一輩子，能遇到一個真心喜歡的人不容易，更何況你和關(guān)小姐還是互相喜歡，那更是難得。

最近我聽說你跟戚家小姐走得很近，想必是為了完成你老師給你布置的任務(wù)吧？

現(xiàn)在，如果你選擇另外一條路，那么你也不必再和戚小姐維持那層表面的關(guān)系了，將來的生活會更美滿幸福。

如果我是你，我會毫不猶豫地為自己尋求那條路。

至于我，年紀(jì)大了，這些都不重要了，無論我站在哪個陣營，也只不過是混口飯吃罷了......”

周孟南知道現(xiàn)在自己沒有作出最后的決定，錢忠不會跟自己坦陳身份，便說：

“錢掌柜，您說的對，我是該為自己以后的生活好好著想了......”

周孟南從周氏成衣店離開后，前一陣的郁悶突然一掃而光了。

原來他一直堅守的陣營早就爛透了，可笑的是，他還一直為之奮斗著。

此刻，他很想馬上見到關(guān)義喜，告訴她：

“關(guān)小姐，我要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么沖動，否則，他還沒有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可能就會死于易清成的槍下。

以前他對易清成十分尊敬，如今才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是為他升官發(fā)財鋪路的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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