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林嗎？”
  哥布林殺手看著眼前這個從水里探出頭來的人形生物，低聲喃喃道。
  “我們才不是呢！你這是歧視！”
  一位長著半張魚臉的鰓人少年焦躁地揮著鰭狀的手。
  尖銳的說話聲中摻雜氣泡破掉般的呼吸聲，在積水的洞窟中回蕩。
  “所以果然是從魚身長出肺與手足，爬出水面的人種……？”
  蜥蜴人僧侶在一陣端詳之后，認出了這是兩名鰓人。
  鰓人是一種海洋智慧生物。人形，長著鱗片和腳蹼。同時擁有鰓和肺兩種器官。
  鰓人少年還想再說什么，卻被一旁長相相似的一位鰓人少女一把捂住了嘴。
  也不怪鰓人少女感到緊張。
  畢竟剛剛從水里竄出來就被一群陸地種族用不知名的武器指著腦袋，任何腦子清醒的鰓人都不會隨便輕舉妄動。
  事情還要從幾分鐘前說起。
  在余皓等人剛剛進入這個石窟并逐漸接近水潭那邊的時候，一個黑色的身影卻突然從水里一躍而出。
  幸好竄出來的家伙還喊了聲話，不然估計就要被余皓當作海哥布林給一槍爆頭了……
  不過既然是智慧生物而不是哥布林，那或許就可以交流。雖然現在兩個鰓人還是嫌疑人狀態。
  “現在我問一句你們答一句，敢耍花招的話沒你們好果子吃。”余皓臉色陰沉地說道。
  鰓人少年還想說什么，卻被鰓人少女一把捂住了嘴。
  鰓人少女對著余皓點了點頭。
  “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們是鰓人，他是我弟弟。我們是逃難先躲在這里的……”
  “逃難？”
  “是的，之前海里的家被大海蛇毀掉了……只有我和弟弟逃出來……”
  “先不說這個。我們聽說最近這里出現了生活在海中的哥布林，你們有聽說嗎？”
  “沒有見過……要是水里真的也會有哥布林的話，我們鰓人肯定會先察覺到。”
  “那邊的漁村你們去過嗎？”
  鰓人少女搖了搖頭，然而鰓人少年卻有些驚慌地轉過了頭。
  余皓敏銳地察覺到了鰓人少年的異常。
  “我勸你們最好實話實說。”余皓說話間槍口已經牢牢地鎖定了兩人。
  看著指向自己和姐姐的槍口，鰓人少年在一陣支支吾吾之后終于開口了。
  “之前實在是太餓了……去那個村子里偷偷拿過一點吃的……”
  聽到鰓人少年的話，鰓人少女憤怒地轉過了頭，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樣子看著自己的弟弟。
  “你還騙我說那是村民們發善心送給我們的！”
  “對……對不起，姐姐，那時候你也在餓著……捉到的魚你也騙我說你吃過了……你總不能不吃東西……”
  鰓人少年抽抽嗒嗒的低聲哭著低下了頭。
  然而余皓還未放松警惕，至少目前為止這只是兩人的一面之詞……
  “那你們有沒有動過那些村民的貝殼？”
  “沒！沒有！我認得那是半成體的貝殼，我只是偷偷拿點吃的，決計不會做這種毀人生計的事情的。”
  鰓人少年慌忙搖頭。
  “可以上岸行走嗎？”余皓對著兩位鰓人問道。
  “距離不長的時候勉強可以。太遠的話皮膚會干掉，很疼。”
  “那還請你們兩位跟我走一趟。陪我們作為見證人去村莊調查一番。”余皓的語氣不容置疑。
  “也好。”
  鰓人少年說著就要從水中起身，卻被鰓人少女面色慌張地一把拉住。
  她還是感到很不安，畢竟人類和鰓人的關系并不算好。
  人類水手和漁民們會把航行中遇見鰓人視作不祥之兆，往往會施以攻擊和驅趕。
  而一些誤入鰓人漁場的落單船只，一些暴躁的鰓人部落也會選擇弄沉它們。
  從記事起媽媽就告誡過她要遠離陸地生物尤其是人類，遠離那些繁忙的航線。
  不這么做不僅可能被攻擊，更壞的是可能被漁網拖住。然后被拖割得遍體鱗傷。
  若是漁民的漁網還好，大概率只是暴打一頓之后被丟回海里。若是遇上了海盜……
  她也見過被凌辱到不成人形的族人的尸體。對于長久漂泊海上兇殘海盜而言，被吃掉，被當作箭靶，被折磨取樂，這都不稀奇。
  然而她現在和弟弟只是無家可歸的逃難之人，他們沒有拒絕的權力。
  在一陣猶豫之后，鰓人少女擋在弟弟身前，然后走出了水潭。
  跟隨著小隊的步伐，鰓人姐弟在不安和忐忑中走出了石窟，向著漁村的方向走去。
  看著身邊身材高大，佩戴著阿爾金頭盔穿著6B45防彈衣，手上端著霰彈槍的哥布林殺手，鰓人姐弟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
  然而下一秒哥布林殺手開口說出的話卻有些出乎兩人的意料。
  “我們隊長不是對你們有惡意。”
  “之前被你們偷的那戶漁民也是窮苦人家，他有些生氣。”
  “不過在我看來這并不是不可饒恕的錯誤。”
  “因為我也有過姐姐，我明白這種感覺。”說到這里的時候哥布林殺手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哥布林殺手的話聲音不大，但還是讓兩名鰓人一愣。
  而正在這時余皓卻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哥布林殺手笑了起來。
  “好家伙，好人都讓你做了，我來背罵名是吧！”余皓開玩笑般地說道。
  余皓解下背包打開，在里面抓了一把，然后走到了鰓人姐弟面前。
  “路上留著吃。”余皓說著將一把餅干塞進了鰓人少年的手里。
  艾薇兒塞給他的貓人族小零食，主要成分是魚肉。余皓心想鰓人應該也能吃。
  然后余皓很快拉上背包拉鏈，繼續帶隊向著漁村的方向走去。
  看著手里的干糧，早已饑一頓飽一頓多日的兩位鰓人的心緒有些五味雜陳。
  “隊長還天天說麗娜姐姐那個什么……結果自己也是一模一樣……”
  看著眼前的一幕，跟在隊伍末尾的凱瑟琳這樣說著。
  “刀子嘴豆腐心的死傲嬌……”戴安娜微笑著說道。
  “對對對！就是這個詞嘛就是這個意思。”凱瑟琳急忙點了點頭。
  “不準背后說壞話！我都聽到啦！”隊伍前面響起了麗娜和余皓異口同聲的話語聲。
  ****
  “不出意外應該就是那條之前毀掉部落的大海蛇了……體型和殘留的氣味都基本一樣……”
  在端詳觀察了一陣之前的貝殼養殖池子邊的拖痕之后，鰓人少女給出了結論。
  余皓幾人都松了一口氣。
  經過剛才的情報交換，從現在的線索來看，整件事情的脈絡已經清晰。
  被大海蛇搞到無家可歸之后的姐弟兩人逃到了那個水道石窟中，而村民們的貝殼則被大海蛇一網打盡吃掉了。
  那些出海未歸的村里的青壯年也估計是葬身蛇口了。
  而所謂海哥布林的身影和足跡，則是趁著夜色偷偷下水捕魚的姐姐和因為饑餓而偷東西的弟弟。
  腳印也對比過了，和弟弟的完全吻合。
  不過是烏龍一場，之前的調查者鉆進了“找海哥布林”這一牛角尖，自然一無所獲。
  當然前幾波冒險者等級都不算高，或許老手們也能發現端倪，不過老手們很少去關注哥布林就是了。
  余皓心想只要不是什么“海哥布林”那就好說。他可不想有一天面對哥布林的兩棲突擊部隊。
  至于所謂的大海蛇，雖然有點棘手，但辦法總比困難多。
  余皓已經下定決心了要弄死這條為禍沿海的大海蛇。
  而在養殖池的另一側，認錯并道歉之后的鰓人少年則站在了村長老人的面前，臉上滿是忐忑和歉疚。
  看著老人向著自己舉起了手，鰓人少年嚇得閉上了眼睛。
  既然是犯了錯誤，那就要接受懲罰。打也好罵也好，他也沒什么怨言。
  然而老人只是用煙斗在鰓人少年的腦殼上輕輕敲了一下。
  “傻娃娃，餓了來找我說嘛，去偷人家孤兒寡母的口糧干嘛……”
  鰓人少年抬起頭震驚地看著面前的老人，淚水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哎哎哎，別哭別哭，本來就是曬了那么久了，再哭真沒水了。先去海邊泡一泡再說。”
  老人說著拉起了因為炎熱而皮膚變得干枯的鰓人少年的手，帶著他向著海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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