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顧合歡想不明白，為什么倆人會做那么奇怪的約定。

        那感覺就好像，兩個鬧了矛盾的三歲小朋友，而且彼此都很認真！

        顧合歡確定是在二十二歲的時候，重新遇見了何云歸，而他卻感覺像認識了她好多年一樣。

        那天何云歸被中醫大請回去做演講，下午的時候，指導針灸理療的實踐操作課。

        何云歸為什么那么反常，全然是因為他不久前劃到了未來岳父的朋友圈看到了顧合歡的照片。

        至于為什么會有合歡父親的微信，其實這一點也不意外。

        合歡父親是個熱心腸，幾年前他單位有人生病，想找個有資歷的中醫調理一下身體。

        何云歸老家的門診非常聞名，不過自從他的祖父去世后，家里的門診就被叔叔何遠志接管了，而他選擇完成學業，然后進了醫院。

        合歡父親就托人在老家碾轉了幾人，從他叔叔的聯系方式，加到了他的聯系方式。

        期間其實都有聯系，何云歸也和他見過面，可以說合歡父親是把何先生名聲傳出去第一人。

        不過這事合歡不知道，她在家里也沒有聽過，至于朋友圈照片，合歡應該知道，上個周是李女士她母親的生日，全家人拍了照片。

        照片是大家一塊照的，家里有手機的都發了大合照朋友圈，如果沒猜錯，何云歸應該是看到了她父親的朋友圈。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合歡問他，“你當時為什么肯定是我？”

        何云歸答：“就是覺得你長的像個熟人，我好像在哪里見過，更何況你那天穿的衣服和照片一模一樣！”

        其實第一眼他是不確定的，還偷偷又去翻了朋友圈，當時就是好奇，沒有別的想法。

        何先生內心真實寫照，合歡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然后一臉崇拜，“我忘了，何先生過目不忘！”

        何云歸笑了沒說話…

        合歡的大學是在本地上的，南大離省電視臺很近，她可以經常回家。

        為期十五天的實習要求，說是為了鍛煉學生的社會實踐能力，小道消息是，學校感覺新聞系的學生教出來的作業太敷衍了。

        然后院領導表決一致同意，把養的馬群出去溜溜，看看能不能篩選出來好馬。

        顧合歡是為數不多進電視臺實習的優秀學生代表，錢多多進了個某視頻平臺，每天天不亮就跟著團隊去挖娛樂圈八卦。

        她還沒干兩天，就開始抱怨：“我們才大三啊姐姐，不知道校領導在想什么，竟然讓我們出來實習！不怕我們沒學到本領危害社會…”

        “我覺得你挺開心的，能離你家各位哥哥們那么近，到時候實習感悟多寫點！”錢多多追星，做夢都想賺錢養他的老公們，理想就是做娛樂圈的大姐大，帶著偶像走花路。

        “我已經安心當小白鼠了！”合歡又說。

        大三就把學生拖出去實習，還是南大第一次，不過既然安排了，就好好體驗人生疾苦。

        回到單位的時候，合歡偷偷把照片拷貝了出來，陸一鳴一邊剪著片子，把腦袋杵了過來。

        “吆，你這人物拍的挺有感覺的啊！這人誰啊？”

        合歡也很欣慰地點了點頭，“其實我覺得主要是看人，長成這樣隨便拍都好看吧！”

        何先生的腰桿很直，站如一棵松，但是給人的感覺是一種如沐春風的儒雅感。

        陸一鳴又湊過來看了一眼，然后想到了什么，“這個人好像那天在中醫大見過，你認識他？”

        終于反應過來的陸一鳴，多少有一點遲鈍，合歡搖了搖頭之后，又特意補充，“不認識，多見幾遍興許可以認識！”

        “你們這些女孩子啊，往往都不會先看到我們的本質！”

        ……

        陸一鳴是南方人，剛畢業一年，其實不比合歡大幾歲，合歡剛進電視臺的時候，被他安排工作。

        兩人對彼此的印象都不錯，認為可以當朋友綽綽有余，陸一鳴身上帶著學生該有的坦率真誠。

        實習結束回到學校，其實大家多少都有點變化，顧合歡陷入了不知道自己該從事什么職業的迷茫期。

        原來學校安排的用意，其實不只是為了鍛煉能力，更重要的是思考人生。

        回學校的那個晚上錢多多明顯的焦慮，她竟然開始問，“合歡，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想過，想做一個關注社會的新聞人，不過覺得應該會迷途知返，也不知道以后會不會后悔。”

        “我以前認為自己出校門之后，能憑一己之力改變世界，出去之后才發現更多的是無能為力。”錢多多長嘆一口氣，合歡摸了摸她的腦袋也陷入了沉思。

        盡管如此，多多在媒體行業表現出了過人的天賦，實習結束的時候，領導對她十分看重，說一定要給她機會。

        兩人正在交流期間，同宿舍的小柯補充了一句，“多多啊，能這么想說明你已經長大了。”

        小柯是寢室長，大家總覺得她看破了紅塵，在大家喋喋不休爭論的時候，她能一語驚醒夢中人。

        她和所有人的關系都不冷不熱，你感覺到有和你一絲親近的時候，她又突然和你保持距離。

        學校開會做總結的時候說：其實這個年齡階段對未來不確定是正常心理現象，大家要正確看待這個事情。

        話是這樣說的，只能做一個心理安慰，實則仍然無解，對于大多數人來說，人生的路上要一路蹣跚，也不一定涅槃重生。

        但是可能有例外，就像何先生，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合歡認為，他可能在別人思考想要做什么的時候，他已經在一步一步走進目標了。

        合歡對他說，“興趣要從小培養，但是我們的快樂你也體會不到。”

        大三最后一學期著急忙慌地結束了，離校那天，合歡正在宿舍收拾行李，錢多多從門口進來一臉興奮，“合歡，咱弟弟來了！”

        錢多多把最后一句話重復了兩遍，合歡把鞋換好，一抬頭就看見了門口那一張淡定的臉。

        長安喊了一句，“姐。”

        他喊完后，就站在門口沒再出聲，只剩下宿舍沒走的室友，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小柯嘖嘖了兩聲，毫不吝嗇的夸贊，“以前只聽多多老是夸，顧同學的弟弟長得國泰民安，我還以為不是什么好話。”

        錢多多一聽來勁了，“我什么時候說過弟弟壞話。”

        能感覺到門口的長安有點窘迫，十幾歲的少年很矜持。錢多多對著長安使了個你姐不罩著你，讓我來的眼神，最后遞給他一瓶水。

        合歡在穿上鞋子之后，把行李箱推了出來，給弟弟長安打了個暗號，“你不是在樓下等我，怎么上來了。”

        長安是錢多多叫上來的，目的是有好東西要和大家一塊分享。

        長安回答，“多多姐說，你東西多讓我上來。”

        “沒什么，就是臨近放假嘛，宿管阿姨就沒太管，我看隔壁誰男朋友都上來幫忙了。”錢多多嬉皮笑臉地解釋，然后接過了合歡手里的行李。

        “好了，要不我送你下去？”

        很明顯在耍貧嘴，合歡搖了搖頭，她能明顯地感覺到，長安上樓是被迫的。

        合歡的同齡人大多數是獨生子女，其實如果誰家里要是有個兄弟姐妹，都挺讓人羨慕的。

        回去的路上合歡問，“多多是怎么說服你的？”

        “沒有，她拖我上來的，我覺得拉拉扯扯影響不好，就上來了！”

        長安比合歡小了七歲，他出生的時候合歡在老家上小學，知道有個弟弟的消息后，她是開心的，終于不用一個人在家自言自語。

        她沉浸在有弟弟的喜悅時，鎮上的人嘮家常被小孩子聽到。

        她的小伙伴散播謠言，“隔壁王奶奶說，歡歡有了小弟弟，她的爸爸媽媽就不愛她了！”

        小朋友能有什么壞心思，只不過聽了家長的挑唆。在合歡的辯駁中，兩人打了一架。

        合歡回去告訴祖父，本來以為會挨罵，那個倔強的老頭二話沒說，帶著她把隔壁王奶奶，以及那小朋友家長教育了一頓。

        合歡雖然是在家里上完的九年義務教育，沒有完全地待在父母身邊，但是他得到的愛可是一點都不少。

        何云歸想起一件事，合歡大概小學畢業的時候，她的父親因為生病回老家找他祖父配了藥方。

        這件事已經很久遠了，不過合歡記得本來父親是接她回a市上中學的，但是由于身體原因，害怕李女士顧不過來，合歡就留了下來。

        她神經大條的很，好像沒有細想過父母是因為照顧弟弟長安，而把自己一次又一次留在老家。

        何云歸聽她提起的都是快樂的記憶，但是他總覺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合歡說，我小時候跟某某能玩到天黑不回家，我爺爺就滿世界喊我的名字，喊回家也不吵我，還給我講故事。

        合歡還說，我那時候最害怕聽到的一句話，摔壞了腿，就讓何老先生給你扎針。

        她還說，其實每年寒暑假我都在a市，假期還沒過完，我就吵著要回家，我覺得我爺爺一個老頭在家太孤單了，我總覺得他需要我。

        何云歸從小也是被祖父帶在身邊養大，看著他在家里的藥柜爬上爬下，聽他熟背醫書，再帶著他請脈給病人抓藥。

        結婚后合歡說，“小朋友能被老人帶，其實是一件很有福氣的事呢！”

        何云歸摸了摸她的頭回答，“等我們老了，就帶孩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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