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多因為手術，從中午就開始斷食，她一想到要在自己肚子劃一刀，整個人都不好了。

        合歡為了能盡快為她排憂解難，就找到了醫院內部的食堂，中午正值飯點，人群熙熙攘攘的，但是她還是從人群里一眼看到了坐在靠窗的何云歸。

        他的面前放了一碗米飯，兩疊配菜，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病患，看起來兩人不太認識。

        為了節省時間，她排隊要了份米飯套餐，然后遠遠望去沒有一個能下腳的空位置，再然后她四處張望的時候，何云歸正往她這邊看。

        她端著餐盤，對著他咧嘴一笑，何云歸看了看周邊，剛好他對面的一個穿著病號服的人正在收拾桌面。

        合歡看見他點了點頭，然后示意她對面的位置，她才興致勃勃地走了過去。

        “何先生，好巧啊！”合歡看了看他吃了一半的飯菜，默默把餐盤放到了桌子上。

        何云歸放下了筷子，抬頭看了她一眼，“怎么，有你想吃的？”

        “沒有，沒有…您吃！”合歡的眼神太過招搖，先是掃了眼他面前的山藥排骨湯，再看了眼他面前吃了一半的米飯。

        何云歸看著她低頭開始扒飯，感覺吃的很香，整個盤子里沒有她不愛吃的，通通往嘴里扒。看著她那么有食欲，何云歸不自覺地多喝了兩口湯。

        吃飯期間，合歡還是沒忍住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何先生…”

        “嗯？”好像預料到她要說話，何云歸抬頭看了她一眼，正低著頭，從他的高度，能看到她頭發上卡通的皮筋。

        合歡像是在思考話題，最后帶著疑問的口吻問，“您也經常來這里吃飯啊？”

        這是什么問題？合歡剛問出口，就后悔了！

        “嗯，不常來，今天趕時間！”何云歸不自覺放緩了吃飯的速度，聽著合歡拖長了一個“哦”的語氣詞。

        合歡沒再理他，正在努力填充自己的肚子，何云歸像是在掩飾什么問，“你怎么在醫院？”

        像合歡一樣，他話剛說出來也后悔了，不過只要他足夠淡定，就不會被發現他的窘迫。

        “來醫院當然是看病啊！”合歡笑了起來，覺得這樣問有點莫名其妙，但是從何云歸嘴里聽到怪可愛，末了又解釋道，“哦，不過不是我生病，是我朋友急性闌尾炎要手術，她爸媽今天沒買到票，趕不過來！”

        合歡自顧自的解釋完，只聽何云歸淡淡回道，“哦…”

        何云歸低頭，喝了口湯，自我感覺已經搪塞中午突然出現在住院部，為了看是不是她住院的事實。

        合歡悶著頭，沒過一會兒面前的飯就已經下去了三分之二，何云歸提醒，“吃太快容易消化不良…”

        看著合歡抬頭，又道，“長時間有可能引起胃腸功能紊亂，體內血糖增加導致糖尿病……”

        他的語氣不緊不慢，沒有情緒像是在陳述事實，合歡把筷子放了下來，然后一粒米卡在了喉嚨。

        她淡定地坐直然后屏住呼吸，再然后咳嗽了一聲，把米給咽了下去，本來以為這事就完了，結果嗓子巨癢她使勁咳了起來，一直咳到滿臉通紅。

        何云歸表情有一絲慌，合歡解釋，“沒…沒卡到東西，嗓子癢…”

        何云歸呼出了一口氣，他起身到不遠處的攤位上買了瓶礦泉水，然后順其自然地遞過去，然后在她接過去之前，又順手擰開。

        “喝點水！”

        合歡咕嚕嚕地灌了一大口，然后拿著水給他道了謝，緩過來之后道，“我平常吃飯挺慢的，今天趕時間…”

        何云歸點了點頭，然后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殘羹，看著他要走，合歡也端起盤子，“何先生，剛才吃飯的時候，你給我突然普及知識，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生活嘛隨時調整狀況，就像你因為趕時間也來醫院食堂吃飯。”

        隨時調整生活狀況？何云歸頓了一下，可能是因為在自己循規蹈矩的生活圈里待了太久，這句話他一時有點理解不了。

        他已經習慣了把所有會出現的狀況，設定在自己能夠把握的范圍，所以也就可以說，他的生活其實是沒有狀況的。

        當然也有可能，他沒有意識到。

        合歡一路跟著他進了醫院，他出門的時候應該是脫了白大褂，合歡依然能從他身上聞出一股很淡的藥草香。

        兩人進電梯的時候，何云歸遇到了一位護士，如果沒猜錯，合歡應該在辦理住院的時候見過她。

        護士很高興地打了個招呼，然后想到了什么突然問，“何醫生，今天你問的患者，在腸胃科住院部找到了嗎？”

        護士的語氣很關切，合歡疑惑的眼神看向何云歸，最后沒多想地嘆了一口氣。

        何云歸很淡定地回道，“找到了，一個朋友，已經聯系過了！”

        電梯間里隨著何云歸落下的聲音，異常的詭異，護士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合歡開口，“你有朋友也在腸胃科住院，好巧啊！”

        何云歸，“……”

        “嗯，挺巧！”

        何云歸沉默了半晌，回了一句，合歡抬頭看著他臉上神情有點難以捉摸…

        錢多多下午三點的手術，梁灣是她的主治醫生，兩點的時候就已經有護士開始給合歡交代注意事項，作為錢多多的臨時家屬，她有一種臨危受命的感覺。

        躺著病床上等待接受命運審判的錢多多，正在和她的老母親打電話，掛斷之后，眼淚巴巴地說，“歡歡，過了今天，我們倆就有了過命的交情。放心此生我對你永遠不變心…”

        錢多多是個重感情的人，遇到事真能不分青紅皂白站在你這邊為你撐腰。合歡稍微比她理性一點點，一般的事不能讓她放在心上，很好與人相處。

        隔壁窗的阿姨一邊吃著削好的蘋果，聽著兩人的對話，接了一句，“你們是同學？我看著還以為是一家的，這個小姑娘今天可沒少忙？”

        阿姨說完對著合歡投來了一個贊許的目光，錢多多更哀怨了，看著合歡恨不得要把全世界都賠給她。

        錢多多說，“合歡我想不到什么樣的男生能配得上你，跟誰在一起我都怕你受委屈！”

        在這樣的場合，聽到如此煽情的話，合歡白了她一眼，“多多，我怎么覺得你像在臨終遺言…”

        此話一出，錢多多躺不住了，她說，“老娘就是割個闌尾…”

        看著她一天的愁眉哭臉，合歡安慰道，“你還知道就是個闌尾，你今天的臉都能入藥當黃連，盤下來和苦瓜做配菜！”

        合歡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然后又道，“我剛剛已經問過了，在院里給先你請了七天假，今天我就在這陪你，小柯會在六點左右，送兩件換洗的衣服，明天早上你爸媽會趕最早的車過來！”

        錢多多張開嘴想哭，但是突然覺得自己胃痛的感覺又上來，嘴角抽搐地安靜了下來。

        快到三點的時候，梁灣作為她的主治醫生，帶她進了手術室，合歡在病房外焦急等待。

        錢多多老家不在a市，對于一個在外地求學的學生來說，遇到突發情況最考驗的就是交情。

        五點多左右的時候，合歡看著多多虛弱地被抬進了病房，她剛有點意識就問，“歡歡，沒出什么意外吧！”

        合歡搖搖頭，“沒，放心吧！完整的…”

        錢多多把心放進了肚子里，麻醉藥效過后一個小時，才開始睡，此刻已經七點左右。

        小柯帶著宿舍的一個姑娘來送東西，合歡跑到樓下去接她們，何云歸正好出電梯，剛好就能看見合歡的背影，她站在門口正和幾個年輕的姑娘說話，然后她接過了一袋東西，幾個人轉身匆匆往電梯這邊趕。

        合歡很快注意到何云歸，她走了過去，很自然地打了個招呼，“何先生下班了？”

        何云歸點了點頭，再然后看見她們進了電梯，他轉過身，看見合歡正對他招手。

        差不多十月份中旬，已經入秋，晚上天氣很涼，小柯她們看完錢多多待了一會兒。

        合歡一直忙前忙后，錢多多醒來后，和小柯一塊來的室友孫悅道，“我覺得可以在院里提議，給顧合歡同學發一面團結友愛的錦旗，頒發一個榮譽證書，寫在簡歷里是加分項…”

        “我覺得可以，我的榮譽靠你了！”合歡半開玩笑，看了一眼病患，順便檢查了一下帶過來的用品，“小柯，那個毯子是不是沒帶過來！”

        她話說完，本來錢多多一臉的生無可戀，已經轉換成了疑惑。

        合歡要在這待一晚上，陪她度過最難熬的夜晚，所以就打算拿個毯子湊合一下。

        “沒帶嗎？”小柯把袋子接了過來，然后想到，“我今天從圖書館回來的晚，讓趙曉靜簡單整理了一下…”

        孫悅立馬接道，“趙曉靜是個不靠譜的，你讓她整，肯定缺東少西，得了，合歡我覺得你今天真的要湊合一下了！”

        趙曉靜是個馬大哈，是藝術系的學生，因為她經常忘記帶宿舍鑰匙，大家就把宿舍鑰匙扔在了門框上。

        宿舍里雖然大家性子不同，但是一般不會涉及原則和底線，所以相處起來還算湊合，孫悅是個直性子，什么話都放在明面上說，跟錢多多老斗嘴，不過與小柯氣場不太合。

        合歡攤了攤手，示意只能先湊合一晚，臨走的時候，孫悅對錢多多叮囑，“你這一躺床上成大爺了，別跟顧合歡添麻煩，哪疼了忍著點…”

        她說完，小柯沒忍住笑了一下，合歡去看錢多多臉上的表情，她深呼吸后才道，“成你大爺，你快點回去吧，大爺要休息…”

        孫悅搖了搖頭，“我覺得你說話挺中氣十足的…應該能提前出院…”

        錢多多想說什么，在床上翻了翻白眼，最后讓合歡打發她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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